她又開始哭。這哭聲卻是讓座位上的男人皺眉煩躁:


    “行了行了。你以為我不知道麽?不過,餘佳,你做出這種事情也好歹提前告訴我一聲。劉律師一點準備都沒有,這次敗訴他衝我大發脾氣。說我們害得他丟掉了運營一部那邊的業績。你到底在搞什麽?”


    餘佳沒有哭泣,也沒有說話。她隻是眼神木木地發呆。


    從剛才離開法庭,她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不哭不鬧,不難受。就像是一個木偶娃娃一樣。


    直到餘笙此刻撞了撞她的胳膊她才迴過神來:“哦。”


    楊懷遠看著她漫不經心的模樣頓時火了:“什麽哦,這個時候你還在走神。你到底還想不想做明星?”


    餘佳的明星夢在楊懷遠和餘笙這裏都不是秘密。加上這一次的受害人反轉,楊懷遠更加認為,餘佳就是想紅想瘋了才會做出這麽無厘頭的舉動。


    而這一次,餘佳卻是突然起身:“我不知道。負責人你看著辦吧。我先走一步,有什麽要我做的通知我就行。”


    她拎著包就往外走去。留下楊懷遠和餘笙錯愕的看著她離開的背影。


    而此刻關上門的餘佳,一出門就看見了恰巧經過的蘇念,她身形一頓,隨後冷笑道:


    “高興麽?蘇念。”


    蘇念對於餘佳的突然出現也有些驚訝,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當然,真相大白,為什麽不高興?”


    “嗬!”餘佳嗤了一聲,“你以為你在救程冬師兄麽?你錯了,我告訴你,你在把他推向更深的深淵。”


    她沒有等到蘇念的迴答就匆匆拿著包離開,留下蘇念皺眉站立。


    什麽叫她在把程冬推向更深的深淵?


    餘佳的話顯得是那樣的無厘頭,蘇念沒聽明白也就算了。深淵不深淵,不是人說了算的,還要看事情的發展狀況。至少,現在程冬很高興就對了。


    楊懷遠此刻和餘笙開始商量對策。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情似乎從頭至尾都是蘇念一手搞得鬼?”


    楊懷遠看著餘笙,露出將信將疑的神色。餘笙卻是不住的點頭:


    “懷遠,我知道你生我氣。但是,這件事情上我不會騙你的,你信我,運營一部目前除了沈洛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阿鬥,和幾個實習生還能有別人麽?隻有一個蘇念,所以,這件事情一定是蘇念搞的鬼!”


    楊懷遠聽後卻笑了:“你這麽說你的前男友似乎不太好吧。畢竟,沈洛曾經也是風頭無二的王牌經紀人。”


    餘笙突然眼尾朝著楊懷遠一掃,她露出羞態:“在人家心裏,現在還不是隻有你這個死鬼。別人當然都成了扶不上牆的阿鬥。”


    “哈哈哈!”


    這話顯然是說到了楊懷遠的心裏。楊懷遠大笑起來,臉色比之前要好看很多。


    餘笙心裏這才鬆了一口氣。她一直擔心楊懷遠還在生氣,此刻看上去,似乎好了不少。她從沙發上起身,走到男人的懷裏坐下。眼中帶著楚楚可憐的淚光,道:“阿遠,我錯了好不好。我現在隻愛你一個,你要相信我。”


    段夏……對,段夏一定能幫她!


    餘笙立馬拿出手機,顫顫巍巍的給段夏打電話。


    “喂?”段夏壓低的聲音從聽筒裏麵傳來:“餘笙,你這時候打電話給我做什麽。我不是說過我們暫時不要聯係的麽?”


    段夏的話語裏麵帶著顯而易見的責備。但是,餘笙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她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夏夏,夏夏,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救我。幫我除掉蘇念好不好,幫我除掉蘇念!”


    段夏原本已經準備掛掉電話,此刻聽見餘笙說要除掉蘇念,手上頓時一停。新聞她也已經知道了,皇朝酒吧的事情已經有些引起公眾的注意力。如果這時候不處理,到時候確實是一個大麻煩……


    段夏沉吟一聲:“我不會幫你的。但是,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人。帝都有一個黃老板。混黑道的。可能還能幫你的忙。隻不過……”


    她說道一半停在那裏。餘笙忙追問:“隻不過什麽,沒有什麽不可以的。夏夏,你說啊,我做什麽都願意,隻要你幫幫我。”


    “我行的,我去,你把號碼給我,我去!”


    餘笙十指的指甲掐進了肉裏,此刻她雙目血紅,現癲狂之色。


    “好,電話我發給你,你自己聯係。你記住,還是老規矩,別說出我的名字。不然,你知道的,皇朝酒吧如今……”


    餘笙不理會段夏最後的威脅。她迫不及待的掛掉電話,等待著信息。果然,沒有一會兒,消息就已經發了過來。餘笙迫不及待的打通電話:“喂,黃老板是麽。我是餘笙。想約您見一麵……你家麽,好,我這就過去。”


    餘笙拿起包,勉強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快步走出了楊懷遠的辦公室。她眼中帶著勢在必得的光:“懷遠,你等我。我這就給你排除障礙!”


    而此刻的皇朝酒吧。運營一部的人是熱鬧十足。


    因為都是實習生,大多年輕,很容易就放得開,活力十足的,又是蹦又是跳的。熱鬧極了。蘇念和沈洛坐在角落裏喝酒,看著左林等人跳到沙發上唱歌甩頭,宛如一個中二少年。


    沈洛有些無奈:“這些皮猴子。跟當初運營一部的那幫老古板想必要好玩不少。也吵得很。”


    他的話語中帶著一點淒涼。


    畢竟,即便此刻程冬的事情解決了也不能掩蓋運營一部衰落的事實。


    隻有幾個實習生和她一個瞎子助理,想必沈洛在活動關節方麵是很辛苦的。


    蘇念聽著沈洛的歎息:“你為什麽每次請客都在皇朝呢?”她是故意要轉移一個話題,讓沈洛放鬆一點。


    說道這個,結果沒想到沈洛的眼神卻是更加暗淡,嘴角溢出一絲苦笑:


    “因為我和她第一次就是在這裏見麵的。”


    “餘笙?”


    “恩。”沈洛苦笑一聲,又給自己灌了一口酒,陷入了迴憶之中:“她當初不是現在這個模樣。當初她在這裏當服務員的時候很單純怯懦的。別的推銷員都巧舌如簧,隻有她,用怯怯的那種目光看著我。大概那一刻我就心動了。”


    男人說迴憶往往被稱為矯情,沈洛說道這裏停下,擺擺手:“算了,不說了。我再說下去估計你就要說我這個男人惡心肉麻了。”


    “不。”蘇念開口。


    沈洛一愣,接著又聽見蘇念的聲音:“你說吧,我想聽。”


    沈洛和餘笙的故事其實蘇念隻知道後來的發展,也就是沈洛最終抑鬱症而死,但是對於他們的開始,其實蘇念並不知情。而且,她從來不認為情深是一種可笑。


    沈洛望了蘇念好一會兒,突然把手裏的酒全部倒進嘴裏,然後一抹唇,大笑道:“好,那我可就說了!”


    沈洛第一次見到餘笙的時候也是類似於這樣的晚上。


    部門來了新人,所以,沈洛請大家到皇朝酒吧吃飯。席間,有推銷酒的人過來推銷。餘笙就混在這一隊人裏麵。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推銷員,不發一言,害羞的站在那裏。隻是走著碎步,把酒舉在身前走了一圈。買不買從來都不曾開口說一句話。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很“佛係”了。


    沈洛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而後,他就看見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盯著他。


    那是一雙怎樣的雙眸。


    他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合適的詞匯可以去形容。就像是無法形容的遼闊星空,那一雙眼,沈洛第一次就淪陷了。


    徹徹底底,沒有絲毫的猶豫。


    他招唿她上前,買下了她手裏的酒,“順便”就要下了她的手機號碼。然後接連幾天,都意外的和她當班的時間偶遇,買下她手裏所有的酒。那些酒,沈洛到現在都沒有喝完。


    直到大概一個月之後,餘笙才和他說了第一句話:“哎,你這人傻不傻,這邊的酒比外麵貴那麽多,你何必要來這裏買,去外麵買不行麽?”


    輕軟的吳儂軟語,和沈洛在心裏排演出來的一樣。他笑著搖搖頭,隻是不說話。


    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個姑娘,是看不出來麽?


    見到他隻是淡笑搖頭,餘笙似乎卻是急了,以為他不相信她,當即就拉著他出了酒吧:“儂,我帶你來超市隻給你看。你真是個不會過日子的。”


    她笑著責怪他,一直很陌生,突然很熟悉。那一天,到現在想起來,沈洛大概都覺得很奇妙。


    他從未見過如此極端分裂的女人,不說話的時候那樣的疏冷,熟起來,卻又這樣的快速。然而,他也從來沒有見到過自己如此膽大唐突。


    “我不會過日子,你會,把你娶迴家就好了啊。”


    從那一刻,沈洛就聽見他心中轟然坍塌的聲音,他知道,他這一輩子大抵是逃不掉了。


    後麵的情節大抵俗套。


    沈洛動用自己的權力,把餘笙放到了自己身邊,做自己的運營助理。兩個人時常蜜裏調油。


    彼時,辦公室外,他是段夏的王牌運營人,是整個公司的驕傲。辦公室內,他有可愛溫柔的助理,那個時候,他意氣風發,覺得整個世界都是他的。


    然峰迴路轉的事情太多太多。


    段夏的突然離開,一大批藝人跳槽到運營二部。而他最愛的餘笙,竟然在兩個人一次不知名目的爭吵之後,也去了運營二部。最終,搖身一變,成為了楊懷遠的女朋友……


    沈洛又猛灌自己一口酒,隨後自嘲道:“你是不是要問我怪不怪她?


    我當然怪她,這天底下再沒有比她絕情的人了。可是,最搞笑的是,我還愛著她,甚至比以前還要濃烈。蘇念,你是不是特別瞧不上我,覺得我窩囊?”


    他此刻已經醉眼熏熏,隻知道機械性的往嘴裏倒酒。大多數的不是喝下去的,而是順著他的脖子在往下流,但是,沈洛還在喝著。他的心真的很疼啊。


    在蘇念到來之前,沈洛一直是終日酗酒的。他一直在想,世界上生出酒這麽一個好東西是最對的決策。說來諷刺,他喝得還是當初從餘笙手裏,那一直一直以來買下來的劣質洋酒。


    蘇念沉默,並沒有附和他。


    前世沈洛最後抑鬱症割腕自殺,她知道是因為餘笙。現在看來,事實如此,他太愛那個傷害他很深的女人了。所以,前世才會在餘笙結婚的那天,自殺在自己的公寓。


    蘇念心中唏噓。她從見到沈洛的時候就想要救他。如今看來,他當真有些抑鬱的傾向,那麽該怎麽辦呢?


    放下酒,她問了秦秋洗手間的方向,離開包廂,留下沈洛又在那裏給自己猛灌酒。


    蘇念一走出來,迎麵就是撞上一個人。


    “對不起,對不起……”


    那人道歉的聲音響起,蘇念剛準備打招唿說沒事,那人突然指著蘇念,遲疑道:“你是……今天法庭的時候坐在晁光律師後麵的那位女士麽?”


    蘇念一愣:“對,我是。你是……那個證人?”


    這個聲音有點熟悉,此刻稍微迴想一下,她把這個人與那個在法庭上作為人證出現的服務生拚湊到了一起。


    “對對對,是我。正好遇見你,那我就不去找晁光律師了。你幫我帶個消息給他。謝謝他幫我母親交了住院費。對了,還有,他曾經讓我迴想我下藥之後酒吧有什麽異常。我有一點想到一個畫麵,就是不知道算不算。”


    那服務生撓撓頭,繼續道:“我當初在下藥之後出了程冬先生的包廂之後,經過吧台看見一個女人包了總統包間。那個房間,一直以來都沒人用,我覺得挺奇怪的。哦,對了,那個包包間的女人我有印象,她的脖子後麵是一朵豔紅的彼岸。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你能幫我帶話麽?”


    那服務生最後有些喃喃自語。而他對麵的蘇念卻是完全呆住了。她不敢置信的抓住服務生的手:“你是說,脖子後麵有朵紅彼岸花?你確定沒看錯?”


    那服務生被蘇念嚇了一跳,說話變得磕磕巴巴:“是啊……我記得特別清楚。因為當時我因為下藥慌亂,跌跌撞撞的走過去,手一抖,把酒全部灑在那個客人的背上了。但是那個客人脾氣特別好,連轉過來罵我都沒有,隻是一個勁的要前台開那個總統套房。”


    蘇念後退一步,她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有些天旋地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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