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道:“皇孫,都過去了,就不要再傷感了!”


    “沒有,沒有過去!”元韜低情緒激動,“你若在家裏,他們還敢挾持她為人質嗎?是我等無能——”


    子衿不作聲,準備上馬,元韜攔在他麵前:“她被接進宮那天,我對她發過誓:倘若不能救她和嫣然,不能救我和子衿的孩子,我引刀自盡!”


    子衿凝視著元韜的眼睛,點點頭:“謝謝你!”


    元韜還想說什麽,張了張口又咽了迴去,轉口道:“她要是知道你迴來,不知有多高興呢!”


    子衿道:“皇孫,告辭了!”他在馬上抱抱拳,一抖韁繩,一簇人馬踏著積雪離去。


    元韜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白茫茫中。


    晉寶悄悄靠過來:“爺,迴吧,子衿將軍都沒影兒了!”


    元韜有些失神:她在宮裏的事情,他知道嗎?月兒,傻月兒,你怎麽會想到嫁給子初呢?子衿倘若知道了,你可怎麽辦?


    天色已是酉時,雪光映得周圍一片灰白寂靜。


    一行人沿著來時的路往迴走。子衿的心裏十分不平靜,他的眼前總是出現那個歡快跳脫的身影,那身影似乎就在不遠處的樹後麵,突然就會蹦出來,衣裙飛揚,朝他招手:“哥哥,快來啊!”


    子衿不由自主露出一絲笑意:在過去的兩個月裏,她的一顰一笑,都曾經是他活下去的希望啊……


    無迴河,無迴河啊——


    往事不堪迴首,他現在也無暇迴首,眼前又是一場生死存亡的大戰即將爆發。


    他和他的親人,還有整個養心別苑都卷入了這場征戰。他必須像以前一樣,一點點精心策劃,一點點謹慎布局,才能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那重重宮牆裏,他們拿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做盾牌,抵擋他的攻擊。


    他不能沒有她……


    迴到梁園,已是半夜了。宅院裏很安靜,中堂炭火紅彤彤的,夜霧正在跟大家講述他們在這兩個月裏驚心動魄的逃亡和戰爭。


    子衿進屋,家衛們急忙起身行禮。


    子衿道:“時間不早了,都休息吧!先生,您留步!”


    他們關上門出去了,屋子裏靜靜的。


    秋先生道:“少夫人被挾持入宮,夫人明裏斷絕了對安王的一切供應,暗地裏指派伍先生以糧商的身份接觸安王,提供糧草,實際上也是為了保護我們自身的秘密。”


    子衿道:“母親和先生思慮得很周全。”


    秋先生問道:“夜風夜露傳信:伏盧澹涯發兵入京,要協助元韶。卻有一支不明身份的隊伍將他們攔截在鷹山,公子知情吧?”


    子衿道:“伏盧氏與元韶子初早有勾結,我從澄水壁和橫山塢調撥五千人,由周力和楊林帶領,守住鷹山口。安王大事得成,他會立即除掉伏盧氏。”


    夜很靜很靜,聽得見外院裏家衛們巡夜時輕捷的腳步聲……


    子衿良久不能入睡,索性起來,在紙上手繪出簡單的京城地圖。


    他的目光在地圖上上下遊移,他要找出伏擊的最佳地點……


    地圖慢慢模糊起來,幻化成出一張美麗的麵容,她笑靨如花:“哥哥……”


    子衿拍拍頭,站起來,他又想她了,總是忍不住地想……


    傻丫頭,我迴來了!而你,卻在皇宮中又招惹子初,你怎麽可能喜歡他呢?你的腹中孕育著我們的孩子,怎麽可能同那個曾經痛恨的男人談婚論嫁?


    不,你一定又是在淘氣!那麽,又是誰入了你鬼丫頭的法眼呢?


    一夜難眠,天快亮的時候,他疲憊地睡著了。


    “公子,公子!”是夜暗在床前輕輕喊。


    他頭疼,支起身子:“什麽事慌張成這樣?”


    “慶王急報:弗莫鴻死了!”


    子衿一愣。


    夜暗道:“弗莫鴻如今是元韶最得意的人,連荀岐都要讓他三分。不知怎麽迴事,正受寵幸的時候,突然死了!”


    子衿坐起身,沉思。


    良久,他吩咐道:“你馬上去見子襢,要他盡快查清弗莫鴻的死因。”


    夜暗答應一聲,又問:“您迴來的事,可以跟子襢公子說嗎?”


    子衿搖搖頭:“先不說吧。”


    昨晚,慈寧宮。


    慕容嬋連著好幾天高熱不退,急壞了元韶。他已經連著第三夜守候在母親身邊了。


    自從做了皇帝,他每日如坐針氈,事情紛雜不斷,攪得他心煩意亂,現在母親又重病不起,他真是手足無措!


    箭漏指到亥時二刻,慕容嬋醒來,看見兒子還在榻前坐著,心疼地說:“怎麽還不睡?別老守著,你這樣子,我心裏也難過。”


    元韶寬慰著母親,母子二人談著家常話。


    鄭始慌慌張張地出現在門口:“陛下,羽林將軍有重要事情稟報。”


    自先皇駕崩之後,諸事繁雜,母子兩個很難得能促膝談心,如此融洽。


    慕容嬋很惱火:“什麽事,讓他進來說。”


    鄭始宣進奚盍,奚盍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說清楚:“陛下,有一個男人去了雲妃娘娘那裏。臣去捉拿時,他們……”


    “住口,你這羽林將軍不想要腦袋了是不是?”聽他說得不堪,慕容嬋怒道,“宮禁高牆,那個男人是如何進宮的?你奚盍失職,該殺!”


    奚盍磕頭如搗蒜:“太後息怒,太後息怒,那人不是臣放進來的,是……是……”


    他畏怯地看著元韶,慕容嬋也把目光投向元韶。


    元韶莫名其妙:“那人是誰?”


    奚盍垂著眼皮迴道:“是弗莫大人!”


    慕容嬋搥床大怒:“賤人,留他們做什麽!如此穢亂宮闈,殺之不足以平心頭之恨。”


    元韶長長地吐出一口惡氣:“先關起來。”


    奚盍似乎有些失望,“哦”了一聲,轉身走了。


    慕容太後氣道:“這樣的醜事竟然發生在後宮,還留著他做什麽?”


    元韶道:“母後,這個弗莫鴻對兒子太重要了,就像管仲對齊桓公,諸葛亮對劉備一樣。母後,女人事小,大業為重。我們遇到的事情太多了,紛亂如麻,還需要弗莫鴻這樣的人幫幫兒子。”


    慕容太後淡淡道:“你的女人,隨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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