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如刀,雪似劍,寒冷是一把從天上刺入人間的殺人利器。果真如那幫老臣所說:這是一場空前的雪災。


    運輸中斷,商鋪閉店,窮人家無隔夜之糧,無禦寒的冬衣厚被和柴火,饑寒交迫,凍死、餓死、病死的人日漸多了起來。往日繁華的京城一片凋敝荒涼……


    奚盍帶著羽林軍滿京城抓人殺人,子初橫衝直撞,不可一世。很多暴民趁亂起哄,偷竊、搶劫、強奸、殺人天天不斷,寺院裏沙門和百姓也屢屢起衝突。


    每天都有暴亂,每天都在流血,每天都在死人。大臣們的奏章雪片一樣飛到元韶的禦案上,他的頭都要炸了!


    長孫行、齊項等眼見路邊動餒而死的屍體,他們上奏要求開糧倉賑災。於是朝堂上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爭吵:


    “自古民以食為天,如此大災,朝廷就要打開糧倉,賑濟災民。”


    子初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國庫存糧是應對國家緊急情況的,現在正是新朝立足未穩之時,倘若貿然打開糧倉,一旦大勢到來,如何應對?”


    齊項道:“國無九年之蓄,曰不足;無六年之蓄,曰急;無三年之蓄,曰國非其國也。先皇十分重視糧倉,多次親巡。..先皇曾說:糧倉乃是國脈,黍米便是民生。如今正是緊急時候,軍隊固然重要,但是災情蔓延,恐引起民變,到時候就沒辦法應付了!”


    子初笑道:“齊大人真是老了,連手無寸鐵的百姓都怕成這個樣子。一群賤民而已,去年幾場暴亂,不是都一兩天內銷聲匿跡了嗎?”


    “你——”齊項冷笑道,“威武將軍好大的見識啊!”


    元韶最後拍板:抽調附近州府的糧食,運往京城,以解燃眉之急!


    齊項氣哼哼地拂袖離開了朝堂……


    齊項徑直去了長孫府,他悲戚地坐地大哭:“老天怎麽不長眼睛,怎麽會讓他們成事?現如今,國難當頭,先皇在堂,竟然置國家百姓於不顧。說什麽抽調附近州府糧食以供京城,大雪封道,水陸不通,如何調糧?如何調糧?分明是拖延時間,堵住天下人之口。先皇啊,大北朝啊——”


    齊項一個大漢子嚎啕大哭!長孫行看著他哭……


    齊項惡狠狠道:“長孫行,你沒話可說了吧!你怎麽養這麽一個心狠手辣、不通人性、鼠目寸光、自私自利的兒子?他們要葬送大北朝,你知道嗎?”


    長孫行勸道:“齊大人,我讓你見一個人,他保證會有辦法挽國難於危急!”


    齊項冷笑道:“誰會有這麽大本事?除非安王迴京!”


    長孫行道:“你說話要小心點兒,萬一讓人聽去是要掉腦袋的。高老大人、李大人可是前車之鑒!”


    齊項道:“長孫行,你怕了?我齊項不怕,不就是一死嗎?北朝都保不住了,我怕什麽,跟著元韶這個貪得無厭的皇帝能有什麽意趣?我願意步李大人後塵!”


    屏風後轉出一人,齊項看見,眼直了半天,突然跪倒在地,淚珠子嘩嘩地流:“安王——”


    安王扶起齊項問道:“姑丈,都好吧,姑姑好吧?”


    齊項激動地點著頭:“好,都好,長公主經常想你,一想你就哭!”他忽然想起什麽,緊張地往外望望,“您怎麽來的?這裏安嗎?”


    長孫行道:“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齊項慚愧道:“殿下,老臣對不住先皇,愧對北朝啊——”


    安王止住齊項的話:“姑丈,別說這話,你們都是先皇仰仗的重臣,是社稷支柱。你們在,北朝才在。你們在,我元嗣心裏才踏實!如今國難臨頭,嗣離不開各位的鼎力相助!”


    齊項感慨萬分:“安王,看見您我就有希望了!請您吩咐,我等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長孫行吩咐夜遊把門看好,然後三個人進了內室,密議這個國家的未來。


    在京城的另一個角落裏,悄悄潛入城中的汪先生召集一群勇士在商議一件大事:劫糧起事!


    鳴凰迴到養心別苑,天已經大亮,雪花還在飛揚,車轍的痕跡很快被落雪覆蓋。


    冰魄在木橋上張望了很久,看見她們,趕緊迎過來,招唿車輛一直拉到中堂院子裏才停下,她和繪娘小心地把鳴凰扶下車。


    杜若夫人站在廊下,念一句“阿彌陀佛”,長舒一口氣,兩天的焦灼終於有了結果!


    冰魄笑道:“少夫人,您可不知道您走的這兩天,咱們夫人念誦了多少句阿彌陀佛,佛祖肯定是聽怕了,趕緊把她的心肝寶貝送迴來,否則,這佛祖也不得安生!”


    大家哄堂大笑,壓抑了很長時間的梁園有了一絲生氣。


    秋先生招唿大夥兒去吃東西,關押翟乘,並叮囑夜沉整理清查賬本。冰魄在廊下向他招手:“先生,夫人請您給少夫人診脈,快點兒吧,夫人著急著呢!”


    鳴凰乏極了,連迴自己屋子的力氣都沒了。她躺在中堂內室的軟榻上,杜若夫人看著她一口一口喝下熱粥,才放了心。


    鳴凰在盤算著自己的心事:兩天多的周折,刺殺弗莫鴻雖不成功,但帶迴了翟乘和帳冊,爭取了王清流的衛尉營,也算收獲不小。該實施下一步計劃了,如果沒什麽意外,今晚,汪先生那邊就該有行動了!


    她想著想著,睡著了。


    秋先生收迴手指,悄聲對杜若夫人道:“放心吧,夫人,母子安好,累得太厲害了,讓少夫人好好歇歇吧!”


    秋先生站起來走到外間,杜若夫人叫住他:“先生留步。”


    秋先生打個愣怔,他猜到夫人要問什麽,可是,她剛剛失去唯一的兒子,怎麽能再接受這樣的打擊呢?


    “先生,阿熔那裏這麽長時間沒有消息,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秋先生垂著眼皮道:“夫人,天寒地凍,信傳不過來啊!”


    杜若夫人道:“先生,我猜阿熔那裏很不好,是不是?先生,盡管說吧!國破家亡,中年喪子,我都挺過來了!現在還有什麽事是我接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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