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凰在床上躺了三天,終於退熱了,隻是精神不大好。


    畫意的離世,給柳夫人的打擊很大,盡管子襢所請的醫者不斷調方子,她咳喘得還是厲害。


    鳴凰把痛壓在心裏,竭力討母親高興。


    柳夫人看著懂事的孩子,不由落淚了:“病了這麽長時間,娘什麽都想到了。這死不死活不活,上不上下不下,不過是苟且偷生罷了。不是有你,娘一天都不會苟活……”


    鳴凰給母親擦去淚水:“娘,不許說這種話!月兒要和娘一起好好地過日子,您不是盼著月兒能嫁個好夫郎嗎?您得給月兒把好關呢!”


    她勸著母親,自己卻泣不成聲了……


    柳夫人又猛烈地咳起來,鳴凰為母親擦拭眼淚。


    柳夫人抓住女兒的手,哭道:“孩子,娘後悔生了你!不能給你好日子,卻讓你顛沛流離,無家可歸。娘不甘心,萬一娘……我的月兒可交托何人啊?”


    鳴凰抱著娘大哭:“娘,不要,不要啊!娘在,月兒就有家!娘就是月兒的家——”


    伺候的老媽媽也掉淚了,勸道:“夫人,好好養病,別亂想就好!”


    院子裏有男人的說話聲。老媽媽急忙出去看,子初走進院來,看門的老程正在跟子初解釋什麽。


    子初問老媽媽:“你的主子呢?”


    老媽媽不認識子初,很不客氣:“我們主子病了,有什麽事跟我說吧!”


    子初進院時就聽到屋子裏的哭泣聲,他冷酷一笑:“韜皇孫要娶庫索莫的嫣然公主,選定王鳴凰小姐為迎親玉女,讓她準備準備吧!”


    “我們小姐病得起不了床呢,怎麽迎親?”


    “這個我不管,我隻管傳達娘娘的口諭。禮服都帶來了,到時候安王府會派人來接她。”


    子初和隨從踏著厚厚的積雪咯吱咯吱出了院門。


    老程把他們留下的禮服錦盒交給老媽媽,想勸些什麽,又不知怎麽勸,搖搖頭,歎口氣,迴前院去了。


    老媽媽忍不住罵道:“當官的真是欺負人,人家都落魄成這樣了,還要折騰人,黑心爛肚腸不得好死!”


    柳夫人邊喘邊罵:“吃人不吐骨頭啊,慕容嬋,你好狠毒!”


    太後大喪不滿百日,元韜成親本不合禮製,但考慮到情勢特殊,國家危難,此時遑論禮製,自然特殊時期特殊之禮了。


    安王府早幾天就摘掉孝幔,張燈結彩,一掃多天的陰沉和悲痛,到處喜氣洋洋。紅綾紅燈映著紛揚大雪,愈發鮮豔奪目。


    元韜成婚前一天午後,鳴凰以迎親玉女的身份被接入安王府。


    按照風俗和禮製,皇孫的婚禮上應該至少有兩個迎親玉女和兩位引郎金童。金童玉女都是來自顯赫家庭的未婚少男少女,他們的任務是迎接和帶領新人完成繁瑣的婚禮儀式,並代替新人敬酒飲酒等,以免新人在婚禮這天尷尬。


    侍女引導鳴凰至一處精致小院,退了出去。


    鳴凰沿走廊來至正房,屋裏很靜,正中一籠炭火將屋子烤得暖騰騰的。


    她剛一跨進屋子,一雙手突然拉住她,鳴凰下意識一拳擊向對方麵門,但大病之後,力道不如前時,被對方牢牢抓住——原來是元韜!


    元韜看著鳴凰蒼白的麵容心疼不已:“聽說你病了,是不是從皇陵迴來就病的?是不是?”


    鳴凰點點頭,掙脫元韜的手:“人多眼雜,別讓人看見了,又惹事端。我是迎親玉女,你是新郎。”


    元韜沉默了:是啊,他馬上就是有婦之夫了,而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兒!


    也許,以後的日子,遠遠看著她就是最好的保護!


    可是,對心愛的人,遠遠看著而不能接近是多麽痛苦的事,難道他以後就要生活在這樣的煎熬中?


    鳴凰不忍,勸道:“元韜,你我命運多舛,不能如願。走這一步是我們的不得已!元韜,隻要你好,我就心安。”


    元韜盯著她的眼睛:“心安嗎?我呢?我心怎安?”


    鳴凰的淚水倏然而下,元韜心痛地將她抱在懷中,他隻希望以後的時光裏,就這麽永遠抱著自己心愛的女人!


    吉青帶著一個小侍女走進院子,向主人示意。


    元韜點點頭,默默地放開鳴凰,帶著吉青離開了。


    小侍女蹦跳著進屋來,激動地撲通跪倒:“小姐,可見著您了!”


    鳴凰扶起侍女,仔細端詳,繼而喜道:“小草?”


    小草歡喜地點點頭。鳴凰上下打量:“幾個月不見,長高了,也胖了,更好看了!”


    小草興奮極了:“小姐,早就想見您了。韜皇孫說,等我再長大些,機靈些,就讓我跟著您。”


    鳴凰說:“你已經很機靈了!”


    “所以啊,韜主子說從今天起就讓我跟著您了。他要我好好討你喜歡,小草一定會的,小草一直想著小姐呢!”


    鳴凰感慨萬千:元韜並不是一個心思十分細膩的人,但對她,卻實在用心。


    “小姐,韜主子讓小草告訴您:在這裏,您隻管踏踏實實地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沒人敢對您怎麽樣。天冷,小草給您拿衣服。”


    她從裏間拿來一件淡紫色的雪貂毛鑲邊厚錦鬥篷為鳴凰披上,一邊係帶子一邊唧唧呱呱說個不停:“這些衣服都是我們主子特意囑咐給您做的。您的禮服也是主子親自過目的。”


    鳴凰不說話,聽她唧唧呱呱說:“這次還有三位迎親玉女,都在隔壁院子裏住著。一個是三長公主的女兒齊琪郡主,一個是度支大人李匯之的小姐李梅生,一個是長孫府慕容夫人的幹女兒南部大人步錄之的小姐步雲嬌。個個都是大美人,不過您是最好看的!”


    鳴凰嗔怪道:“你的主子還嫌你不夠機靈,我覺得你都比的上廟裏的機靈小鬼頭了。你一個小丫頭怎麽知道這麽清楚?”


    “小姐,我們做下人的,不多長個心眼怎麽伺候主子?”小草一歪小腦袋,“我們一邊伺候著一邊聽主子說話,好揣測主子們的心思。當然聽到了可不能亂說,心裏還要藏著。”


    鳴凰讚歎道:“小草不像孩子,像大人的心思。”


    “我知道小姐不是誇我,是說我狡猾。”小草嘟著嘴巴,“可是做下人的也是想活個命。前天,我要好的一個姐妹被王妃罰跪,活活凍死了!”


    小草哭了,鳴凰也難過,拉起小草的手:“小草,我不會這樣對你,可是我的日子不好過,你會受委屈的。”


    小草甜甜一笑:“兄長跟我說了您家的事情,小草是苦孩子,不怕受窮受苦,隻想跟您在一起。”


    鳴凰不知怎麽說,歎口氣,索性不解釋了。


    有了小草在身邊,時間就好打發了。


    夜深了,鳴凰大睜著眼睛,想著病中的母親,想像著明天婚禮上的元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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