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最為人所詬病的,便是它的重文輕武,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製度。


    但事實上,宋朝內部的穩固正是因為這套製度而遠勝前代後朝,並不能簡單的否定。隻能說,這套製度在強大的外敵麵前,有天生的缺陷,而宋朝,剛好又生不逢時,契丹、黨項、女真、蒙古接連崛起,虎視中原。


    正是在這種製度下,皇帝與太子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得以最大限度的緩解,皇帝與太子的生死天敵關係才不會凸顯。


    隻要擁有正當名位,不需要強大的守護力量,雄厚的自家班底,也可以順利即位,執掌朝政,這便是大宋的底子。


    皇帝不用麵臨兩難的選擇,日夜不安。既擔心太子勢弱,壓不住重臣,又擔心太子羽翼豐滿,對自己皇位造成危脅。皇帝也不用處心積慮從皇子中挑選人出來與太子爭鋒,既是牽製平衡,又有磨刀之意。


    宋朝的皇家,算得上曆史上最有溫情的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場景並不少見。不象其他朝代,太子、皇帝、皇子之間,為了皇位費盡心機,動不動便有流血之厄。


    如今的大宋,隻須盯著些幾位手握重兵的將領,內部並無其他隱患。


    以趙佶如今的威望與朝廷的掌控力,又有大金這個強敵在,相信軍隊暫時也不會出問題。


    趙佶靜下心來,開始認真考慮太子之選。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趙佶自然不相信大宋便能雄踞四海,傳承百代。


    當然,若是能讓大宋提前進入熱兵器時代,又能提前發明蒸汽機,進入工業時代,至少中原不用再擔心北方遊牧民族這個曆代大敵,隻要製度得當,大宋肯定能多活很多年。


    至少,要保證自己退位後,能夠保證餘生與眾位娘子能安穩逍遙。


    趙佶心境漸明,已不再糾結於到底這個皇子算不算自己真正的兒子這個理不清的糊塗事。


    趙桓如果能爭氣點,以嫡長子身份立為太子,自然是最好的。


    趙楷其實很不錯,不過太恣意放肆了些,若能收斂些便好了。


    趙政,現在不錯,隻是年齡太小,還未定性。


    “富貴,給每位十四歲以上的皇子府上挑選十位宮女過去服侍著。”趙佶突然想到了曆史上兒子趙構用的招術,先借過來用用。


    王富貴自然不會去想官家的用意,領旨照辦就是了。


    趙佶重提太子選立之事,令朝臣有些意外,唯有樞相們知道,滅金之戰若不順利,官家很有可能親征。所以必須先立太子以安人心,以鎮朝廷。


    對於二院宰執們來說,仍然傾向於立嫡長子為太子。


    立賢這事,聽著靠譜,實則最是扯淡。因為,所謂賢明,皆是人之主觀認定,並無客觀標準。而且人性善變,今日賢明,明日便可能昏聵。賢明這東西,不到蓋棺論定,誰也不知道。事後諸葛亮,是後來人的論判,在事情發生之時,可能評價完全相反。


    立嫡長子,本來便是西周以來確立的禮製,曆經曆朝曆代檢驗,行之有效。通常情況下,嫡長子年齡最大,處世最長,見識最多。


    而曆朝曆代,但凡立賢,往往伴隨著流血政變。因為自認賢明的皇子一般不會隻有一個。


    宋朝的製度使得東宮虛化,皇子無權,能有效保證無論是立長還是立賢,都不會演變成流血政變。這一點讓趙佶很欣慰。


    不過大臣們的意見不能不聽。


    宴春閣外的石徑上,趙佶與趙桓並肩而行,其他人遠遠墜在後麵。


    “桓兒,我若立三哥為太子,你會不會心裏怨恨於爹爹。”趙佶突然開口說道。


    “三哥聰明伶俐,智勇兼備,的確是太子的理想人選。”趙桓依舊如平常一般,語氣平淡,神情平靜,看不出喜憂,也無從猜測他的心理。


    趙佶歎了口氣,說道:“你倒是隨皇後的性子,平白讓我多操許多心來。”


    若趙楷與趙桓對換,趙佶早就將皇位甩給他,什麽金人蒙古人,自己統統都不操心,陪著眾位娘子逍遙去了。


    “跟爹爹說說,你若為君,會如何治國理政,不要背書上或先生教你的那些現成的東西,說說你自己的想法。”趙佶再次問道。


    趙桓遲疑了一下,轉頭見趙佶正微笑著看著自己,目光中有鼓勵之意,定了定神,組織了下言辭,便開始說了起來。


    趙桓說了很多,從君體、建親、求賢、審官、納諫、去讒到誡盈、崇儉、賞罰、務農、閱武、崇文,為君之道的各個方麵,都談了自己的看法。


    趙桓的說法中規中矩,也不乏自己的一些想法在內。趙佶這才發現自己這個悶聲的便宜兒子肚子裏還是有點東西的。


    不過,漸漸放開的趙桓又多嘴了幾句,委婉的勸說趙佶,不要輕易開啟戰端。金國一直與大宋和平相處,大宋若主動開戰,那便失了大義名份,是不正義不道德的。


    趙桓還提醒趙佶,現在大宋的兵馬掌握在少數幾個將領手中,這樣違背祖製,也會引出禍患。


    趙佶很是無語的看著趙桓,心裏腹誹道:“我要不是怕與你成為難兄難弟去北方喝風,不是擔心這後宮妃嬪宮女淪落到生不如死的地步,我天天喝酒畫鳥玩女人不好嗎?用得著這麽嘔心瀝血去對付金人?”


    不過這話不能宣諸於口,而且趙桓的看法也很能代表朝廷上下相當一部分人的思想。


    “今日之金國,便如初始之契丹、黨項,遲早會成為我大宋的心腹之患。爹爹不會讓曆史再重演,以免將來時局不可收拾,悔之晚矣。”趙佶耐著性子解釋了兩句,便沒了交談下去的意願。


    “唐太宗說過,一個君主應該有寬廣的胸懷與遠大的誌向,才能包容宇宙,涵容萬物。你整日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怎麽可能擁有包容天下的海量。自明日起,你隨朝廷的巡視組到地方上去看看,多看多聽多問。等到與金國開戰,你再去韓世忠的軍中看看。希望你不會令爹爹失望。”


    趙佶丟下幾句話,拂袖自顧自走了。


    趙桓呆了一呆,反而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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