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後院亭邊的臘梅開了,清照姐拈得一曲殢人嬌。”李師師說完,便清唱起來。


    “玉瘦香濃,檀深雪散,今年恨探梅又晚。江樓楚館,雲間水遠。清晝永,憑欄翠簾低卷。坐上客來,尊前酒滿,歌聲共水流雲斷。南枝可插,更須頻剪,莫待西樓,數聲羌管。”


    趙佶歎道:“南枝可插,何人來剪。你這又是何苦來哉?”


    李師師無語的看著趙佶,不過是略有自苦勸惜之意,被你這麽一念,味道可就完全變了,這算是挑逗嗎?


    李清照更是聽得又羞又惱,恨恨道:“要你管啊!”


    趙佶雙手一攤,頗感無奈,說道:“你天天纏著我家娘子,我不能不管啊。”


    李清照忽然泄氣,歎道:“你又能怎麽管呢?”


    “文藝女青年就是矯情!”趙佶心裏腹誹著,口中卻道:“這事本來簡單得很,放得下就堅決和離,放不下就迴去安心過日子。整日糾纏在愛與不愛之間,除了自尋煩惱,於事無補。”


    “好!”李清照突然坐了起來,大聲道,倒把趙佶與李師師嚇了一跳。


    “和離,堅決和離。”


    李清照說到這裏,堅定的神情一下拉垮下來,腆著臉笑道:“所以,為了慶祝我下定決心和離,官家,你與師師今夜請我吃酒吧。”


    李清照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我要吃中山園子正店的千日春。”


    “那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酒之一,價錢不便宜啊。”趙佶故意苦著臉申訴。


    李清照撲嗤一笑,沒好氣道:“你這個富有四海的大財主恁得這麽小氣。”


    趙佶反唇相譏,佯怒道:“你這個敗家娘們,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我這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


    李清照見他說法有趣,倒多了些笑容。李師師在一旁看著這幕,脫口說道:“十一郎卻象是在哄自家娘子。”


    話一出口,才知失言。李清照看了趙佶一眼,低頭說了句:“他後宮三千,我才不稀罕做他娘子”,便不再說話。


    趙佶撓頭,也是尷尬,起身說道:“要不,我出去逛逛,順便將酒水與下酒菜都帶迴來吃?”


    李師師道:“不用那麽麻煩,礬樓酒菜多的是,我一會吩咐他們置辦一桌送來便是。至於千日春,找個夥計跑腿去買上幾壇就是了。”


    李清照說道:“幾壇哪夠,至少須得十壇以上才行。”


    “好好好,我雇輛驢車,裝一車過來,你什麽時候想喝都行。”李師師沒好氣的說道。


    趙佶並未再坐下來,李師師怕二人尷尬,便喚了侍女進來吩咐一番。


    待侍女離開,趙佶看著李師師使了個眼色,二人一起來到外麵。趙佶小聲道:“說點正事,從鄆城迴來後,我便一直在考慮。鄆城之事想來在其他地方並不鮮見,廉訪司與鎮撫司終究都是朝廷的力量,日子長了難免會出問題。你將影月樓的力量擴散下去,至少每個縣治要有影月樓的眼線存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李師師點了點頭,說道:“十一郎放心,這事我會馬上著手安排。”


    二人又說了些細節,這才轉迴房去。


    李清照雖然好奇,又不好問。


    三人一時無言,氣氛頓時沉悶起來。


    李師師道:“天色尚早,不如去外麵逛逛,再迴來吃酒。”


    趙佶與李清照也覺得這麽待著太過無趣,都沒什麽意見。


    已近年關,開封府的大街小巷益發熱鬧。


    身著青衫的街道司士兵加強了巡邏,隨時可見。


    趙佶知道這些人遠比後世的城管更為辛苦,他們不僅負責整治巡視市容市貌,也負責環衛打掃,更要負責處理侵占街道的違章建築。這對於隻有五百人兵的街道司來說,工作量不可謂不大。


    沿著禦街的東側禦廊,隨著人流直接上了州橋,趙佶挑了挑眉,看著某處不動了。


    李師師與李清照也跟著停住腳步,順著趙佶目光望去。


    隻見對麵橋欄杆前蹲了個皂衫漢子,看著甚是落魄,滿臉風塵之色,胡子拉茬的,顯然許久未曾打理了。


    在那漢子身前的地上放著兩把一大一小樣式古樸的連鞘單刀,式樣看著不是本朝所鑄。


    那刀上插了草標,明顯是要賣刀。


    趙佶想起一事,心道:“罷了花石綱,也大幅削減了生辰綱。怎的有的事情還是會發生?莫非這廝真的便是那青麵獸楊誌?”


    想到這裏,快步走到那人跟前,蹲了下來,盯著那漢子問道:“你叫楊誌?”


    那漢子見趙佶一身讀書人裝束,帶著兩位雖然鬥笠輕紗,卻身姿綽約的娘子,身後還有幾個佩刀的侍衛保護,猜測怕是京城的某位大官出外逛街來了,搖了搖頭,說道:“官人許是認錯人了,小底歐冶秀。因家中潦倒,流落在外,急需錢兩與爹爹治病,隻得出來賤賣了這世代相傳的一對寶刀。”


    聽聞不是楊誌,趙佶心裏未免有些失落,卻又鬆了口氣,當下頗有興趣的問道:“可是春秋戰國時的鑄劍大師歐冶子的後人?”


    歐冶秀點了點頭,說道:“說來慚慚愧,歐冶家後人早就改了行當,唯有這對寶刀世代相傳。到小底這一代,因身有殘疾,便是連生計都已無法維持了。”


    趙佶見他一臉愧色,想不到一代鑄劍大師的後人淪落至此,不免唏噓。


    歐冶子攜妻子朱氏、女兒莫邪,鑄就鋒芒蓋世的八枚劍:湛盧劍,純鈞劍,勝邪劍,魚腸劍,巨闕劍,龍泉劍,泰阿劍,工布劍。


    這些名劍隨著一個個顯赫於曆史的名字而世代流傳。


    歐冶子是史有明載,曆史上最好的鑄劍大師,沒有之一。


    “這對寶刀也是歐冶子所鑄?”趙佶問道。


    歐冶秀搖了搖頭,說道:“歐氏在春秋戰國時期是一個掌握著鋼鐵鑄造秘術的龐大家族,臣服於越王和楚王,為越、楚的鐵兵器鑄造立下了汗馬功勞,威服三軍。其中歐冶子尤擅長鑄造青銅寶劍,所鑄寶劍的主人太過有名,他又被封為大將軍,所以才最為出名罷了。這對寶刀是秦時一位先祖所鑄,據世代口口相傳下來的說法,這對寶刀摻入了後來被始皇帝鎮入皇陵的隕星材料,鋒利無匹。”


    歐冶秀拿起一把刀柄稍長刀鞘稍寬的寶刀拔了出來,但見刀身深沉如墨,流溢著幽色流光,刀身靠近刀柄的位置兩麵都刻有墨綠色“龍淵”的篆體字。


    歐冶秀扯下一根頭發,隨手落下,另一隻手將刀刃往上放著。但見那頭發尚未及刃,便自動斷成兩段。


    歐冶秀又將另一把式樣相同,隻是刀身更狹細,刀柄也稍短稍細的寶刀拔出鞘,那刀身宛如一泓秋水,寒氣逼人,刀身刻有鳳梧篆體。


    “此刀不僅削鐵如泥,還殺人不見血,小底就不展示了。”歐冶秀靦腆的笑著。


    歐冶秀將雙刀入鞘,說道:“一對寶刀一千貫,官人要嗎?”


    “我給你三千貫吧,卻還是我占便宜了。”趙佶站起身,對一名侍衛道:“跟開封府衙說一聲,派兩個兵士送這位小兄弟迴家,平日裏也多照顧些。”


    歐冶秀接過李師師遞過的寶鈔,千恩萬謝的走了。


    趙佶將龍淵刀掛在了自己腰間,說道:“大理國人最愛寶刀,這刀正好送給段娘子。”


    說完將鳳梧刀遞給一名侍衛,吩咐他將刀帶迴宮去交給段婧月。


    趙佶得了寶刀,心中高興,遊興也高漲不少,三人足足逛了一個多時辰才迴去。


    迴到醉杏樓,酒菜早已備好。


    李清照喝酒的時候很難從她身上找到溫婉如玉的影子,很有些男子的大氣。


    師師喝酒極為斯文優雅,讓李清照很是鄙視,便纏著趙佶陪酒。


    趙佶吃不住話,受激不過,便舍命陪女子。


    兩人你來我往,一口一碗,很快一壇十斤裝的千日春見了底。


    微醺的李清照臉頰紅撲撲的,眼神迷離,倒有些少女般的可愛。


    李清照看著趙佶突然盯著自己,伸出纖纖玉手點在他額頭上,口齒不清的道:“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我可是有夫之婦。”


    “處女得個名,少婦味死人。”趙佶想到這句家鄉話時,差點脫口而出,好在腦子還清楚,強行忍住了。


    趙佶有些享受此刻的那絲若有若無的曖昧氣息,又怕自己萬一把持不住。


    就這麽糾結著,又一壇酒見了底。


    於是沉醉不知歸路。


    早上醒來時,趙佶才發現李清照與自己睡在一張床上,雲鬢散亂,一條玉腿橫陳,搭在自己大腿上。


    趙佶差點魂飛魄散,急忙輕輕將李清照的腿拿開,小心坐起下床,卻見李師師正坐在桌旁,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趙佶狠狠盯了她一眼,小聲說道:“昨夜喝太多,你怎麽把我們弄一張床上去了?昨夜我沒幹其他事吧?”


    “你們兩個都醉成一灘爛泥了,能幹出什麽事呢?這屋子就一張床,我費了老大勁才將你們扶上床去的。”李師師見他有些氣急敗壞,沒好氣的說道。


    趙佶舒了一口氣,看來自己與那曹賊還是有異的。


    這才匆匆更衣離開。


    “好了,十一郎已經走了,不用裝了。”李師師淡淡的說道。


    李清照將頭埋在被子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曆史從李師師身邊醒來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止劍花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止劍花下並收藏曆史從李師師身邊醒來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