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緩緩行進,從繁華忙碌的車站離開,穿過熱鬧的城市上空,行駛進大片空曠的荒野,但不論是城裏還是城外,靈力的濃厚程度都足以甩開各界好幾條街,但是卻跟六合本身一樣,太過混雜,所以其他幾界的訪客並不願意長期停留,在六合待太久了,這裏還是會給他們帶來一種不適感。


    林子月沒有告訴軒轅煜這張塔羅牌來自誰,而是一邊瞥著窗外飛速滑過的風景,一邊躺在他肩頭打著盹。


    軒轅煜握著那張塔羅牌,看著命運之輪中的那本書,眼中掠過一絲寒意,然後又轉向窗外。


    六合的白天有三個太陽出現,兩明一暗,非常別致,而據之前洛零閑聊時講的,夜晚也是三個月亮,同樣是兩明一暗,但是並沒有陰晴圓缺的變化,六合的日月都是六界在這裏的能量投影,並不是真正的星球,沒有人能找到它們的實體,但是它們出現的時候卻會源源不絕地給六合提供日月般的能量,支持著六界的生命循環。


    除了“得天獨厚”,軒轅煜也想不到其他詞語來形容六合這樣的地方了,而且跟其他六界在監察室們有意的監控下不同,六合完全是自己凝聚後產生的匯集點。


    是偶然嗎,還是……


    軒轅煜轉了轉手上的塔羅牌,感覺它在指間似乎微微發燙,不過他也明白是自己的心理錯覺。


    命運嗎?


    軒轅煜歎了口氣,手腕一抖,那張塔羅牌便被靈力所牽引,在他掌心轉動起來,仿佛一隻顫抖的蝴蝶,隨時準備展翅高飛。


    指針也一直在轉動,永遠指往命運之書所在的地方,替這兩個來自幻世的人指引一條路,通往一場麵對麵的答案。


    “這可不是哪裏都能撿到的東西啊。”軒轅煜嘀咕著。


    “廢話……”林子月輕聲迴了他一句。


    “睡醒啦?”軒轅煜的手指一抖,輕巧地將那張塔羅牌拋起,又穩當地夾在食指和中指間。


    林子月揉了揉眼睛,將頭從軒轅煜肩膀上挪走:“睡不著啊。”


    車身微微晃動,窗外掠過清淨且荒涼的黃土,偶爾會飛快閃過一處村莊,還未等人將那景象刻在眼底,它便已經像是偶爾探出水麵的遊魚,一瞬即過,淹沒在飛快穿梭的色帶中,不再停留在乘客們的視線內。


    車內的靈力燈是常年運轉的,通過靈力流線路可以用蓄能靈晶長期供給能量,絲毫不用擔心光暗問題。


    這裏的獨立車廂都帶單獨的靈力燈閥門,兩人的車票是短途六合內坐票,但似乎也是高等包廂了,對麵的位子一直是空著的,剛才見林子月犯困,軒轅煜都關了燈拉上了大部分的窗簾,想讓她更好地休息片刻。


    不過即使此時林子月醒了,打了個哈欠後她仍然一臉疲懶。


    兩人誰也沒有拉開窗簾的舉動,都在靜靜享受著這一刻微小的溫馨,也都很欣喜能享受到這樣的靜謐。


    奔波太久了,說不累才是假的。


    那青竹材質的簾子在兩人臉上投下條紋般的陰影,她和他都微笑著,望向那窗簾未合攏的縫隙。


    光從其中穿過,輕撫過兩人貼在一起的發絲,像是無聲的祝福。


    “阿煜。”


    “嗯,我在。”


    “謝謝你……雖然發生了很多事,但是你還在我身邊,所以我想……謝謝你。”


    軒轅煜的笑意更濃了,他偏了偏頭,唇梢滑過幾縷細軟的烏發,伸手替林子月順著劉海:“該說謝謝的是我。如果不是你一直在堅持前進,我們倆也不會有一個安心在一起的機會。冷鬼王確實是個混蛋,但是他有句話我現在很理解了。”


    林子月享受著軒轅煜一下又一下落在她頭上的溫暖觸感,微微眯起眼睛:“什麽啊?”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們有好久好久的以後,一起吃喝玩樂,一起憂愁煩惱,隻要我們在一起就好。”軒轅煜將林子月的腦袋抱住,讓她緊緊貼在自己肩頭。


    “我不會再冒險了,真的……”


    軒轅煜一點都不打算鬆手:“你覺得我還會笨到信你這句話嗎?”


    林子月看著他眉間有些怨念,不好意思地在軒轅煜肩頭蹭了兩下:“不笨不笨,阿煜這麽聰明哪裏會不知道我的性子嘛。”


    “你!我真是——拿你沒辦法。”


    “恨不得打我一頓?”


    “恨不得吃了你。”軒轅煜自己耳根有點紅了。


    林子月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輕輕吻了吻他的下顎:“阿煜,等一切告一段落,我們一起迴去吧。”


    “當然要一起迴去,你別再做傻事了。”


    兩人不再說話。


    投在兩對眼眸上的竹簾陰影,似乎更深沉了些,映照著軒轅煜和林子月眼底的愛意與依戀,還有對美好未來的憧憬。那撫過兩人眉眼的陽光漸漸散去,留下一抹紅霞在地平線上隱隱約約地探著頭,因為羞紅了臉正準備藏起來。


    太陽隱遁,月色自出。


    六合雖然各處靈力濃鬱,但是因為沒有任何本土生命,所以外來植被的繁殖也特別緩慢,若沒有人為培育,則需要長期適應後才能大麵積生長起來,所以窗外幾乎沒有多少綠意,大片大片空曠的黃土填滿了視野,在幽深而輕柔的夜幕下,時不時會形成元素顆粒凝結成的小風暴,但沒有多久那些風眼細小似燈柱的驟風便會自行散去。


    月光籠罩下的六合跟白天沒有太多區別,列車一路行駛過來偶爾經過的村莊裏,會有遠遠的火光或者明亮的燈塔,給人以一種在大海上漂過的錯覺。村莊附近的建築物和田野便會繁茂不少,即使是夜晚昏光線漸暗的情況下,那些麥穗如玉米大的油綠色麥子,或者水田裏密密麻麻的紅色稻穀,也是相當惹眼的。


    “小月,你相信命運嗎?”


    “我相信我們自己便是命運啊,我跟你之間雖然因千絲萬縷的聯係讓我們走到一起,卻並不是出於k和l的身份或過去,而是作為林子月與軒轅煜相遇後又相愛……”


    軒轅煜握緊了林子月的手:“那我們現在,算不算是改變了那兩人原本的命運?”


    林子月低聲笑了起來,又將臉埋在他肩頭,輕聲道:“不,我們現在,是要去書寫自己的命運。”


    軒轅煜眉眼中的淡淡愁雲隨著林子月這句話脫口,雲散天晴:“如果命運在前麵攔著我們,那我們便跨越它吧。”


    林子月沒有說什麽。


    她不會再去考慮“沒能跨越命運”這樣的事情。


    因為他跟她在一起,命運便隻是一道微不足道的門檻而已。


    列車仍在微微的晃動中飛快前進,穿梭在六合的大地之上,奔往兩人前進的方向。


    塔羅牌上的指針突然微微顫抖起來,顯得有些慌亂似的。


    仿佛它所鎖定的對象,正因為兩人的到來而頗為緊張。


    軒轅煜跟林子月卻隻是安靜地依偎在一起,車廂裏沒有亮燈,窗外的三輪夕陽同時沒入地平線,三輪顏色各異的圓月高高升起,俯瞰著六合眾生。


    又行駛了好一段時間,列車途中經停了三站,然後才抵達兩人的目的地。


    六合與神界的邊境附近,這是被命名為“深淵”的一處站台。


    原因無他,這裏是整個六合離深淵最近的地方。


    兩人在不少奇怪目光的暗中注視下,一同走出了列車,不知道自己這樣毫無防備措施就接近深淵附近的舉動,讓那些對此處極其敬畏的人們感到敬佩,又同時感到驚疑。


    深淵在六合也算是一處極其特別的禁地了,是六合的立身之本,正是因為有它分割了表裏六合,才讓六界因填補六合而覆滅的命運被改寫,也支撐了表六合仍舊存在的能量通道,讓六合成為與世不同、靈力充足的上等世界。


    另一方麵,因為深淵很容易突然暴走卷入生物的魂靈,而讓此處最接近它的地帶,變成為了寸草不生、飛鳥皆盡的死地。


    即使是監察使和鎮守在六合好些年歲的z,也不敢太過深入變動深淵的性質,生怕破壞六界的平衡,所以隻能聽之任之,讓深淵與六合自己維持穩定,然後將居住在附近的眾生盡可能給遷走,避免更大的損失。


    所以這裏既是六合靈力最充沛的地帶,也是六合最荒涼的地方。


    林子月站在站台上,伸了個懶腰後才環顧起四周的景象。


    說實在,這裏真的沒什麽景色可言,周邊仍舊是空曠的黃色原野,跟一路列車行駛過來看到的大部分地方並無不同,甚至更加荒涼些。瀕臨幹涸的河道仍有一點點溪流在固執地衝刷著內壁,偶爾除了石縫下幾根雜草,幾乎沒有任何植物,就連這些雜草都一片蔫黃色,佝僂著身子瑟縮在石頭下方。


    相比起其他地方還有村莊和莊稼填滿天地間的畫布,這裏就真真得沒有什麽色彩了,在夜晚的昏暗下,三輪顏色各異的月亮都無法完全照亮這裏,有一些奇怪的枝丫從地麵直直地伸出,卻不似植物,上麵沒有任何生命力,仿佛枯瘦的骷髏手指一樣衝天空伸展著,在地上留下稀疏而扭曲的陰影。


    “看來這裏真的很危險啊。”林子月感受著空氣中異常渾厚的靈力,甚至有些隱隱的壓迫感傳來。


    軒轅煜點點頭:“這裏原本好像是連接神界的地方,靈力更加濃鬱是正常的。不過這裏的生命力幾乎截然相反,一點生機都沒有就有些古怪了。”


    “深淵大概也有活動期和休眠期,不是一直都爆發著湮滅力量,不然這裏早都崩塌了,但是看洛零她又從不擔心這裏的樣子……”


    林子月擺弄著手中的塔羅牌,看準了指針指引的方向後,才帶著軒轅煜走下空無一人,隻有一個破舊標誌的石頭站台,兩人往那個方向繼續前進。


    軒轅煜一邊感受著空間的能量波動,一邊微微皺眉,這裏幾乎無跡可尋,沒有任何隱藏空間通道的痕跡,天空中卻四處都有無形的空間亂流,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是因為命運之書吧?要說能抑製這種程度的力量爆發的人,除了就藏在這裏的他,我也想不到更合適的家夥了。”


    塔羅牌上麵的指針微微偏移,林子月隻好隨之又改變方向,出於謹慎,她用另一隻手握住了軒轅煜:“小心點,這裏大概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


    “是啊,上麵到處都是飛舞的空間力量,應該也是深淵逸散出來的能量來著。不過我暫時還沒察覺到……嗯?”


    軒轅煜的話說一半突然愣住了,他的眼神恍惚了一瞬間,裏麵浮現出星芒,繼而又隱沒,他晃了晃頭,那種詭異的眩暈感便不見了。


    林子月握著軒轅煜的手立刻緊了緊:“怎麽了?你沒事吧?”


    “我們應該很接近他了。”軒轅煜揉了揉前額:“他似乎不怎麽歡迎我……你沒事吧?”


    林子月搖搖頭,她沒有任何感覺,不過她卻放開了軒轅煜的手,看了看自己掌心裏的塔羅牌,上麵的指針忽然猛地轉向了相反的方向:“如果他隻願意見我,那麽就讓我自己一個人去吧。”


    “你知道不可能的。”


    林子月笑了起來:“我倒是理解他為何怕你。隻要被你抓到過一次,那麽以你可能達到的空間跳躍能力,遲早有天不論命運之書在哪裏都能抓到他,他當然怕得要死啊。”


    聽到林子月這樣說,軒轅煜的臉色好看了些:“何必呢?我又不至於真得幫v來追殺他……”


    “沒事啦阿煜,我自己去吧。”


    軒轅煜猶豫再三,看著那張塔羅牌上麵的指針又一次瘋狂轉了起來,亂七八糟地幾乎沒有了方向,簡直像是在催促他點頭一樣。


    他伸手在那張塔羅牌上麵點了點,太陽的紋路消失,隻剩下一根弦月襯著瘋狂轉動的指針。明白自己確實別無選擇,軒轅煜歎了口氣,看來那家夥是打定主意不讓自己抓到他的蹤跡了。


    “我知道了,那你千萬要小心,我就在這裏等你。”他萬分不舍地鬆開了她的手。


    林子月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笑容如常溫和,眼神閃動了一下。


    那輪弦月上的指針靜止下來,直接化為一個墨跡般的小點。


    隻是林子月這一個眼神,便讓軒轅煜心裏一跳,他伸出手想再抓住林子月,結果兩人腳下的地麵突然一震,一道幽寂的黑暗裂縫驟然浮現。


    黑暗瞬間從中湧動出來,猛然將林子月吞沒。


    似乎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微微蕭瑟的寒風從地麵刮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連林子月剛才踏過的沙礫都被撫平,腳印也消失不見。


    軒轅煜望著那處直接合攏的地麵,陰沉了一瞬間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


    “真的是一個傻子……還有一個蠢貨。”


    軒轅煜這樣說著,伸手在自己的袖口內側捋了一把,另一張塔羅牌被他抽了出來。


    牌麵上,是一個戴著兜帽身穿長衫的隱士。


    這隱士手提燈籠、拄著手杖,燈籠裏麵是一輪散發幽熒光芒的弦月,手杖也是與月杖極似的長法杖,腳下踏在一條黑河般的小徑上,背景除了沒有邊際模糊不清的陰暗,便是無數散落的書頁,仿佛在黑暗中窺伺隱士的眼睛。


    圖像定格在隱士抬腳淌進那黑河的瞬間。


    雖然隱士的麵貌模糊不清,身體也籠罩在袍衫下,但是那雙透過淡淡迷霧直視前方的眼眸卻異常明亮,與林子月剛才那一眼極其相似。


    這是一張塔羅牌中的“隱士”牌。


    軒轅煜將它翻過來,牌的背麵空無一物。


    但現在,軒轅煜剛才抹過命運之輪背麵的手指,落在在隱士牌的背麵。


    於是一道刺眼的太陽從牌麵上迸現,指針飛快轉動了一圈,固定下來一個方向。


    指針的尖端是一抹弦月的形狀。


    “我不找你,我找她還不成嗎?”


    軒轅煜淡淡一笑,將塔羅牌翻轉過來,衝著身前空無一物的地方劃過,一道空間裂縫出現。


    他身影閃動,瞬間與那些空間力量融為一體。


    塔羅牌上的指針轉動起來,隨著軒轅煜的前進不斷改變方向。


    始終引領著他前往她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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