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英集一步算錯,步步差池。但是到了現在這地步,即使他們想後退,也沒有辦法了,群英集已經是眾矢之的,若想要扳迴一局,隻有證明自己所言是真實。


    但怎麽說,這粒質疑的種子也種下了,魏宗主瞥了眼那個九淨門的裁判,剛好那裁判的目光也望過來,若有所思。


    曾梳皖摸著自己腰間的錦囊,內心也在權衡。


    魏宗主衝場上喊:“小曾!麵子不是問題,這終究是個遊戲世界!你不要因此而傷了心神!”


    在圍觀的人耳中,這句話經過幻世主係統屏蔽,大致變成了類似“普通比試”的意思,以為這是長輩心疼晚輩,不想讓她拚死命,倒沒有人覺得異常。不過對於林子月這些人來說,自然是聽到了原話,場中的兩人也不例外。


    曾梳皖身子一震,摸著錦囊的手指並攏,從輕撫變成了緊緊掐住,她眼中反而堅決了:“他既然不退!我哪裏能退!”


    是了,如魏宗主所言,這是個遊戲世界。


    所以更沒有懼怕的道理!


    曾梳皖從錦囊裏夾了三根銀針出來,方一取出,那銀針就像是感受到了孟離的存在,因為充滿戰意而顫抖,頗有靈性。


    曾梳皖一往裏麵灌注靈氣,其中兩根針瞬間化作一人高的銀刺,隻是一個擺動,便像是離弦之箭竄到了孟離身前。


    隻聽“叮!叮!”兩聲,那兩根巨大的銀針便倒飛而迴,在空中上下遊弋,隻能伺機而動。


    孟離的劍上卻沒有留下絲毫痕跡,他隻是兩劍格擋,就極其輕鬆地攔下了那對銀針。


    他望向曾梳皖:“你認真的麽?就這樣?你還不如用那皮鼓多敲幾曲。”


    曾梳皖笑了起來,扭曲得露出幾分瘋狂:“我當然是認真的。”


    接著她居然將手上最後一根針直直地插入了眉心,銀色的針尾像是活了過來,自己鑽進了曾梳皖的腦海。


    台下的魏宗主也是被這個舉動驚到了:“小曾你瘋了!你這樣魂魄會受到侵蝕,可能變成癡呆的!我要怎麽跟你父親交代!群英集認輸!認輸!你放開結界!我要把我們那女孩帶下來——”


    九淨門的裁判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跟看向歧宗時蔑視的眼光並無太多差異:“你也聽到曾姑娘的話了,她自己沒認輸。”


    魏宗主眼中狠色一閃而沒:“我作為群英集的宗主難道還沒有資格替她認輸!”


    那個裁判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緩地道:“她自己不下來,我總不能上去幹擾戰局,那我作為判者可就失職了。”


    這些九淨門的人確實被設定得極其人渣。魏宗主心下冰涼,隻能緊緊盯著場中的局勢,希望那個傻姑娘不會因此真的魂魄有損,雖然這裏是虛擬遊戲,但是人的體感和靈魂都是真實的,也就是說一旦心神有礙,那麽是真的會帶迴到現實中產生不良影響的,雖然不至於喪命,但是曾經確實有幾款全息遊戲出過意外。


    那根銀針完整地沒入曾梳皖的神識中,而她黑色的瞳孔卻不斷變白,最終化成了一抹細長的銀針,曾梳皖臉上又迴到了之前那溫和中帶著一分疏離的姿態,似乎重拾了某種信心,讓孟離心下警惕起來。


    曾梳皖一抬手,空氣中那兩根巨大的銀針便發出了冰層破碎般的龜裂聲,然後瞬間化為數百道細小的銀色細針,但是每一根仍然有巴掌長、小指粗細,上下擺動著就像是發瘋的銀魚群,似乎迫不及待想把孟離啃噬幹淨。


    曾梳皖衝孟離偏了偏頭,眼中帶著耐不住的得意:“那你呢?不打算認輸麽?”


    孟離的目光有些鄙夷:“說什麽蠢話呢?真是腦子給紮漏氣了?”


    曾梳皖的神情頓時又恨意滿滿,雙手一收攏一舒展,空中的細針群便隨著她的動作下壓,唿湧而起撲向孟離,更像是要分食的魚群了。


    孟離手中的劍光飛快流淌,不再往外遞,而是周密地劃出劍花,護在自己周身。


    場間銀針與長劍的碰撞聲“叮當”如脆鈴,幾乎沒有一刻停歇,那些剛一被彈飛的細針在空中盤旋一圈,就重新撲向了孟離,然後再度撞擊上那片雪白的劍光。


    孟離在防守中寸步難進,這些銀針群的威力遠比看上去要危險得多,也不知僵持了多久,連續的震蕩衝擊下孟離的虎口都開始發麻,雖然孟離竭力維持著防護,但是已經開始有銀針繞過他的劍光,直接刺進孟離身體了。


    要不是孟離身體內的紫焰足夠強悍,能瞬間煉化並摧毀這些侵入孟離體內的銀針,恐怕孟離早就因為這些刺入體內的細針而敗退了。


    直接被那曾梳皖控製銀針,在他體內鑽洞折磨得喪命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即使現在這樣,孟離周身也已經灑落不少血液了,都是劍光護身不周,時有遺漏的銀針鑽出來的。


    大約數分鍾後,那些銀針攻擊的速度才慢下來。


    因為曾梳皖有些支撐不住了,她隻覺得眉心一陣陣撕裂的疼痛,有種連連作嘔的不適感,知道是自己的神識被那根作為媒介的銀針刺激過度,身體已經出現了不良反應,她的眼裏已經因為疼痛而遍布血絲,但仍然死死盯著孟離的方向,驅使著那些銀針拚命刺向他。


    孟離身上也淌著血,他很驚訝,遍地染出的點點紅梅都是殷紅色,而不是燃燒的紫焰。


    他的臉上忽然笑了,冰山消融,像是初升的陽光落下。


    然後他眼中那道綠芒閃過,他的身形忽然間消失在原地,那些細針發出細碎的“噗嗤”聲,都是射落在地麵發出來的,原本孟離站著的地方赫然一空。


    曾梳皖一驚,剛想操縱那些細針往自己身旁飛迴,卻已經來不及了,一道身影從天而降,那陰影越來越近,曾梳皖卻因為神識損耗過度而失去了對於身體的敏捷控製,一時間迴過神,發現自己居然連腳步都挪不動了。


    孟離從天而降的時候,劍尖迎著曾梳皖正麵落下,直指她眉心。


    長劍從曾梳皖雙眼間上方一點穿過,從曾梳皖腦後探出一抹清涼的劍鋒。


    圍觀群眾這一次真是有人瑟瑟發抖了,剛有個年輕的小夥子大喊一聲“殺人啦——”,結果卻被邊上同行的人捂住了嘴,嫌棄同伴丟人,趕緊指了指場中,讓那個小夥子看清楚點。


    曾梳皖沒死,渾身發抖地緊緊閉著眼睛,孟離的長劍確實從她額頭裏穿了過去,卻沒有任何血液從她額前淌下,直到她迷惑地睜開眼,發現孟離那冷峻的容顏就在身前,一抬眼就能望到。


    而那道劍鋒也正停在她眉間,穿過她的腦袋從後麵露出半截,這下曾梳皖徹底迷茫了。


    接著一道輕響從曾梳皖神識中傳了出來,是某種東西被斬斷成兩截的聲音。


    很清脆。


    那些或懸浮或立在地麵上的銀針群開始不斷破碎,散落一地,像是被撕得粉碎的紙屑,但是如果去細看那些切口,都像是被劍所斬斷的痕跡。


    一劍兩斷那樣利落。


    孟離便抽出了劍,隨著他這個舉動,曾梳皖輕哼一聲昏迷過去。


    勝負自分。


    孟離挺佩服的,直接被他劍入神識當然疼得很,但是這個半魔居然到最後一刻也就哼了這麽一下,也不知道是這一幕對她的衝擊太大,以至於她沒反應過來還是怎樣。


    孟離甩了甩長劍,也往結界離開擂台場的方向走去。


    那個九淨門的裁判不情不願地宣布了歧宗又獲得一局勝利,實在沒辦法,一個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一個人悠然走出來,還整理起自己的儀容,隻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結果,還能怎麽吹黑哨?


    孟離倒是看都沒看那個裁判一眼,走到軒轅彥身邊後,就直接靠上了他的肩膀,顯得一副親熱的樣子,卻壓低聲音對幾人道:“等我緩緩馬上就得迴去,我快忍不住了。”


    “要不要用小老弟湊合將就一下?布魯也行,反正他倆應該過會兒就冷靜了。”軒轅彥出了個餿主意,對於賣弟弟和朋友毫無心理障礙。


    布魯臉色一寒:“不用了謝謝。”


    孟離搖著頭沒有再說話,反而軒轅煜擺了擺手:“我這就上去,給我五分鍾!馬上就下來!”


    炎鴉瞪著他的背影喊道:“你可別直接給我們認輸啊!你這個五分男!”


    軒轅煜的腳步明顯頓了頓,用了很大的定力才忍住迴頭暴揍炎鴉現場烤鳥的衝動,林子月還看著呢!


    林子月擼了擼炎鴉的頭:“別亂說話,他五分鍾肯定能解決的。”


    炎鴉當即就更歡快了,衝軒轅煜大喊:“林子月相信你五分鍾沒問題!!你盡管去!”


    軒轅彥挑了挑眉,將聲音壓到隻有孟離能聽見:“炎鴉說得意思是我理解的那個促狹意思吧?”


    “一群白癡……”孟離翻了個白眼。


    軒轅煜出場,這個換人讓群英集這邊亂了一下,沒想到孟離居然第三場打都不打就下去了,他們這是錯過了一個刺激他的極好時機,但是總不可能硬要裁判把孟離拉出來再打一場,這又不合規矩。


    但是出戰人選又不能臨時更改,群英集的魏宗主隻好叮囑那個人試探試探就行,用不著全力以赴,實在打不動直接認輸也不算丟人。


    畢竟歧宗的手段確實不是普通小山門,那些圍觀群眾早就把歧宗當作今年海選的一匹黑馬了,不說別的,就衝之前比賽那些浩大聲勢,就不知道比其他擂台上精彩了多少倍,原本大多隻出現在大山門間的激烈對決,此時有幸在海選就目睹,人們當然激動不已。


    要知道後麵的決賽都不給普通的居民觀看了!各大山門自己內部就占光了旁觀群眾的位置,哪裏還有餘地對這些普通人展出後麵的比賽,讓他們知道個名次,那還是因為要宣傳自家山門來著。


    最終軒轅煜站定的時候,與他相對的是一個看上去十分儒雅的中年道士,一身素淨的灰藍道袍,身上除了腰間那把匕首沒有任何裝飾,看上去十分低調,隻是走動的時候他衣角會自然而然托起,不沾絲毫塵土。


    “歧宗,軒轅氏。”


    “群英集,祁氏。”


    對於這似乎想隱藏姓名的舉動,場外的圍觀人群沒有異議,但是軒轅煜有些驚訝,因為這對於玩家來說應該無所謂才對。


    卻見男子拱了拱手:“吾輩姓祁,名試,試煉的試。”


    軒轅煜也客氣地迴禮,但是臉上卻帶著極疏離的冷笑:“見過祁同道,我想就這樣結束吧?”


    語氣也很淡漠,與麵對林子月或者跟歧宗的人在一起時不一樣,話裏的敵意若隱若現。


    感受到了軒轅煜的態度,祁試搖頭扼腕:“你們兩個靈力遠勝凡人,奈何與魔為伍呢?軒轅道友,我們群英集雖說名氣不大,但是那兩位後輩的手段想必你也看到了,我們也是能給你們一席之地的。邪道能允你們的,明明有更合適的手段獲得啊!”


    軒轅煜聽了這話,也是一臉無奈:“我覺得你們一直有很大的誤會,一是覺得我們會對東升山門有所忌憚,二是以為我們的力量來自邪魔。你們群英集再好,也不過是個玩家山門,真論資源跟那些傳承百年乃至千年的大山門有何可比性?我們隻是路數汲取了艾撒塔的風格,歧宗講究因材施教又怎能因為區區不同而以邪門歪道論?”


    祁試眉頭一皺:“你們果然不是普通npc,能說出玩家這樣的字眼……你們到底是什麽?”


    軒轅煜沒有再迴話,他覺得自己剛才那些話有點多餘了,對方明顯沒有聽進去的意思。也對,這些人隻認死理,從他們對孟離窮追不舍的行徑就可見一斑了。


    軒轅煜的手緩緩抬起。


    對麵的祁試見他有了動作,立刻抽出了腰間的匕首,隨著那把匕首出鞘,一聲如龍吟般的劍鳴聲響徹晴空,瞬間揮散了漫天雲霧。祁試腳下出現了一道龍鱗紋,繞著他盤旋而起,接著那龍鱗一展一鼓瞬間化作了五條首位相銜的小龍,每一條都有小臂粗細,彼此鬆開後,都用各色的眼睛盯住了軒轅煜,滿身躍躍欲試的殺意,倒像是五條由純元素凝結而出的龍。


    軒轅煜吹了個口哨:“這一幕似曾相識啊。”


    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了,還沒等祁試用神識鎖定軒轅煜的方位,卻覺得自己眼前一花,然後發現自己正隔了半個擂台場,對麵就是那五隻盤旋的小龍,站在最中間的人卻變成了軒轅煜,而祁試發現自己竟然站在軒轅煜剛剛的位置上。


    祁試心裏頓時震驚無比,能做到這樣無視對方意願的位置置換,這是什麽功法?不論是npc還是玩家都根本沒出現過類似的招式!硬要說的話,這簡直就像是憑空傳送!


    這麽逆天的力量……可能存在嗎?


    祁試眼睛微眯,打定主意這一切結束後就去找客服提交這種逆天的問題。


    軒轅煜身處那五條元素龍之間,但是臉上還是那樣泰然自若,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頭頂。


    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是祁試對那些元素的控製仍在,他心念一動,雙手虛按,那些元素龍立刻扭頭往下,咆哮著衝向站在下方的軒轅煜。


    軒轅煜隻做了一個動作。


    他將抬起的那根食指,豎著晃了一個圈,幅度不大,甚至神情還是那樣隨意和輕鬆。


    然後那些元素凝結的神龍便在一瞬間被無形的力量絞成了碎屑,瞬間恢複了肉眼不可見的元素粒子形態,在僅餘的悲鳴中迴歸自然的寂靜,仿佛從來沒出現過。


    遭到反噬的祁試咳出一大片鮮血,卻完全不能舒緩他內心那份震驚中隱隱的恐懼感,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麽,但是軒轅煜的路數他這次隱隱摸到了大概。


    居然是空間能力……


    祁試轉身,頭也不迴地走向擂台場結界的出口:“吾輩認輸!是群英集輸了!”


    群英集對歧宗的計劃,必須得有所變動了,這群人中居然有能控製空間之力的人,這樣的威懾太大了!


    他們隨時能逃走,也能對群英集乃至任何山門進行追殺,這其中倒是大有文章可作。


    那九淨門裁判恨恨的目光刮過,卻迎上了群英集魏宗主同樣冰冷的雙眼,他還是高聲地宣布歧宗的勝利。


    歧宗,東升大比海選,勝二局。


    確實不超過五分鍾,即使兩人說了幾句話,整場戰鬥的時間也就三分鍾,讓場外的圍觀群眾都沒迴過神。


    就這麽結束了?發生了什麽?


    他們完全看不明白,隻知道那五顏六色的幾條神龍被人甩了甩手指就擺平了。


    群英集的人走了,歧宗的一行人也走了,既然打完了,也就沒有必要再留下了,早些送軒轅彥和孟離迴去休息,最後一場等明天再來,省得老看著那個九淨門裁判的臭臉。


    孟離拍了拍軒轅煜的肩膀,軒轅煜衝他撇嘴翻了個白眼,走上前去拉住了林子月的手。


    林子月低聲道:“別做傻事。”


    軒轅煜微微一笑,眼中還是那樣含蓄又溫暖地迴望著她:“那可不行,我絕對不能放任別人對你有不軌之心……別擔心了,我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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