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林子月在洗漱完之後,今天換了一身打扮,這身衣服是淡藍色的男式短裳,她把頭發用青色發帶一豎,溫婉卻不失英氣。在鏡子前來迴溜達了幾圈,雖然總覺得少了把佩劍或者羽扇,但是林子月已經很滿意了,這才出去到隔壁敲門。


    開門的是孟離,他還沒開口,就聽更裏麵傳來軒轅煜慌張的聲音:“你別!別開門!我還沒換好呢!一劍你死過來幫我看看這到底要怎麽係啊!”


    孟離衝林子月聳聳肩:“你先下去吧,跟前台的小二說一聲你的房間,他們有預留用餐地方給客人的。老煙和布魯早就下去了。”


    然後孟離就進屋裏幫軒轅煜整理衣服去了,時不時還能聽到兩個人鬥嘴的聲音。


    林子月無奈地笑了笑,在小二的帶領下去了餐廳,這裏與其說是餐廳倒不如說是一棟單獨的酒樓,小二將她引到酒樓的二樓,這裏跟下麵的大堂小方桌不一樣,各個大桌子都用屏風隔開,起到很好的隔斷效果。


    軒轅彥坐在桌邊,身前是幾碟小菜,除了花生米沒有別的動過,他手上把著酒盅,裏麵裝的是店家自釀的桂花酒,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酒味太淡發甜,軒轅彥的臉色不太好看,時不時瞥一眼布魯。


    布魯神情很自然,正在喝著讓店家送上來的南瓜粥,但他捧著的似乎是個巨大的湯盆,布魯時不時用筷子挑幾塊韭菜炒蛋,仿佛沒注意到軒轅彥複雜的目光,他旁邊的位置上放著本黑色封皮的書。


    見林子月過來了,布魯立刻放下碗,衝她招招手,示意林子月坐到自己邊上去,順手將那本書拿了起來遞給她。


    “這就寫完了?”


    “是,你要看看麽?”


    林子月沒注意到布魯眼中詭異的神情,坐到木椅上便將書橫在自己身前,像是拿著個菜單一樣隨意。封皮漆黑看不出材質,摸著很像是皮革,上麵有紅色的凹槽刻了一個字,“謫”,單就這一個筆下生勁、龍蛇曲走的字,便勝有形而生千意,讓林子月的心裏忽然沒了底。


    她詫異地看了眼布魯:“這是原本的神典?”


    “不,是我複寫的神典,封皮用的跟原本神典是同樣的材質,但是那個字的力量,是用各種上品晶石磨碎後蘸我自己的血寫出來的。”


    孟離挑挑眉,放下了手中的酒盅:“難怪你這兩天臉色不好,太狠了吧?至於嗎?”


    然後他看向林子月:“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你要不要別在這裏看了?”


    林子月沒有迴複他,而是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堅持,她翻開了封皮,然後看到了第一頁。這是一段序或者感言,那是種她從未見過、從不認識的文字,但是當她的目光落到文字上麵,這些文字便自己交織成了詳細的概念,從她的眼睛直接落進她的腦海裏,讓她直接理解了其中的含義。


    “當你在閱讀這段話的時候,我,作為那個不可知的醜角、神界之主與c的我,本質為概念的生命形態,應該已經死去。盡管有殘魂留在世間,但那並不足以支持六界運轉如常,我將這份權力與責任一同放下,等待你做出選擇,願意解開六界枷鎖的那刻。”


    “我在很久之前看到了這一切,但不論我做多少推演,都沒能迴避我自己的毀滅,那不如讓我自己選擇退場的方式。而我選擇了你,所以k會成為你左右的翅膀,z會無法脫離她的崗位,你隻需要在陽光和黑暗下一同成長,直至可背負起六界的那天。”


    “我為你留下幻世,但仍有一雙眼睛在窺視這一切。書中是我給你留下的遺產,雖然我認為你並不一定動用這些,但是多學無礙,更何況過去的l本來就是個喜歡學得很雜的人,你也不例外。善用無一至無七,你心可以軟,但他們對世間無需此間憐憫或猶豫。”


    “——c”


    林子月下一刻“啪”一聲合上了書,顧不上拿來菜牌的那個小二,瘋狂地一路躥了出去,嘴裏還高喊著:“你們先吃!你們先出去!不用管我——”


    布魯和軒轅彥麵麵相覷,軒轅彥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你到底給了她什麽?那書裏寫的什麽?”


    布魯也是非常迷茫:“那本書裏沒寫什麽,我是用圖形記憶法還原了神典裏的文字,最初一代天之帝解讀的神典被用作皇家法典,但是那本來就是一本因人而異的書。我看書的時候受到的精神衝擊也不小,但我看到的更多是對於神權賦和諸神真相的解析,可是那也不至於讓她這麽誇張……除非她看到的東西有太過具體的指向,讓她悟到了什麽……”


    軒轅彥若有所思:“難說,不過給你一說,我對這書也有了不少興趣,等她沒那麽激動了我再要過來瞅瞅……”


    “她以前有過這麽激動的時候嗎?”布魯看到林子月那樣心神不寧,很是擔心。


    “我跟她認識的時間本來就沒有小老弟他倆久,反正我是沒見過的。”


    軒轅彥指了指林子月跑走的方向:“你要跟去看一下嗎?”


    布魯隨即端起自己巨大的粥碗:“算了,我好幾天都在給那本書進行收尾工作,現在看到那書都覺得身子發虛。”


    “嗯……要是這時候有手機多好呀?直接給小老弟發個短信,讓他去看眼什麽情況,想來丫頭也不會抵觸啊。”


    布魯翻了個白眼:“你什麽意思?”


    軒轅彥笑得很燦爛:“隨口感慨一下而已嘛。”


    布魯知道軒轅彥是察覺到了什麽,不過這時候他選擇保持沉默,軒轅彥也沒有任何辦法,隻能繼續喝那淡出鳥來的甜桂花酒。


    林子月緊趕著跑迴住宿區那邊,腳下連蹬樓梯上了二樓時,剛好遇到往下走的軒轅煜和孟離,見到她這慌張的樣子,他們下意識以為出了什麽事兒,結果林子月就招了招手,連話也沒說就要往走廊裏鑽,被軒轅煜伸手拽住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你這麽急?出事了?”


    “不是!沒有,什麽事情都沒有,你們先下去吃飯吧,我要迴房再歇會兒!”


    林子月在軒轅煜的手上安慰似的拍了兩下,看她似乎不像是因為出事而擔憂的樣子,軒轅煜鬆了口氣,結果他一鬆手,林子月就用更加飛快的速度跑沒影了,孟離跟軒轅煜望著她緊閉的房門愣了半晌。


    “下去問問老哥他們吧,他們可能知道些內情。”


    孟離聳聳肩:“無所謂,既然沒有要動手的事情那就不算事情……好不容易脫離了大海,我總算能透口氣了,可不想又被麻煩的東西纏上。”


    “你以前不應該很習慣這種生活嗎?奔波和打架什麽的才更符合惡魔的角色定位吧?”


    孟離用看土鱉的眼神瞪著軒轅煜:“拜托!你搞懂魔族跟惡魔的差距多大了嗎?我們是精英階級!別把我跟那種野蠻生物混為一談!k給你的記憶裏怎麽就沒些實在的玩意兒……”


    兩個人一邊鬥嘴一邊找小二帶路去了餐廳。


    而林子月進了房間,卻沒有立刻坐下來打開書讀,她將書放在那張小桌上,又跑到銅鏡前的臉盆洗了洗臉,平複了下自己五味雜陳的心情。


    c的遺書就在她身邊,布魯是怎麽還原這本書的?林子月拿不準,但她知道布魯眼裏這本書的意思絕對不是自己看見的這些東西。這東西是幻世裏的文明開始成長、斯凱比亞的文化被兩個神角帶過來時候就存在並傳下來的,也就是說c那個時候……就知道自己會死去?


    林子月感覺自己的大腦因為使用過度正在發熱,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緊張導致手腳冰涼的關係,摸上去略燙。


    “現在就看嗎?”她對著鏡中的自己問道,又拍了拍自己的臉,終於將震蕩的精神給安定下來。


    現在就看吧。


    於是林子月坐在了桌前,再一次翻開了書頁,但是第一麵上的那些前言,已經消失了,雖然圖形和字符仍然在紙上,倒映在她的眼中,但是其中的含義居然無法再被她閱讀出來。林子月的神情嚴肅了幾分,她明白這本書的含義可能隻是一次性的,但是她沒有取出紙筆來複寫一份的打算,而是不為所動,手指堅定地又翻開了一張書頁。


    “這個故事雖然遙遠,卻與你和六界眾生息息相關。我不論遙望多少次,你始終會走上這條路,所以你不論經曆多少事情,終究會有來到幻世,與這裏的小世界意誌相對、相聯、相輔的一天。”


    林子月頓了頓,她刻意放慢速度,好讓自己能多理解和體會一下這些話裏的信息,並將裏麵的內容牢牢記在腦海裏,記在紙上始終都不牢靠,因為會被其他人窺視到,而這些信息是c僅僅想傳給她的。但是c說林子月跟幻世的意誌相輔,讓林子月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夜跟幻世主係統的長談,以及她倆探討過的……v可能帶來的威脅。


    “天地不是因我們而生,但卻是因我們而變。監察使本來就是我們自己定下的角色,所以我們將這個角色扮演了很久,並自以為扮演得很好,因為我們希望看著這個世界長大。那才是我們真正的目的,當我們發現這世界本身的意誌開始凝聚的時候,我們非常欣喜,因為這似乎證明我們的生命形態確實可以從有形中脫穎而出,並變成我們中的一員,這樣的感覺就像是在異鄉撫養出一個跟自己血緣相近、語言文化天然相通的孩子,怎能不讓我們欣喜?”


    “命運之書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的,那時候他還不是有形的物體,隻有我們四個監察使能與之交流,他的概念便是‘命運’。當我們開始成立馬戲團,想要加強對六界監察力量的時候,他拒絕了,並允許在最極端偶然的情況下六合的誕生,六界開始麵對誕生以來最可怕的災難。我們一天天看著六界走向傾覆的結局,卻因為力量性質上的差異毫無辦法,直到那一刻我們才意識到,這個孩子不僅長大了,還因為接受了太多我們四人的教育,成長到了我們無人能製止的地步,甚至隻能眼看著六界被迫接受他安排的……命運。”


    “於是我們四個開始對他的存在產生分歧:k因為人界能量流失慘重而發怒,也間接導致了人界被兩界長期侵襲,甚至妖界也從中占了諸多便宜,他提議摧毀命運的意識將他作為純粹的工具,希望我們能盡快進行對六合的處理工作。v希望直接毀滅命運,讓一切迴歸虛無和混沌的狀態,他始終覺得隻要我們四個繼續作為監察使而管理六界,有馬戲團作為幫手足矣,將六界交給‘命運’這個行為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用他的話來說,這孩子就是個無法被教化的野種。z則本身是個更溫和的人,她始終覺得我們應該對‘命運’抱有更多信心,讓他自然而然地成長下去,即使六界滅亡,那也是他自己所選擇的未來,我們既然將六界的一切交給他,就不應再多加幹涉。”


    “而我與他們不同,我是個行動派,所以我在他們提出任何反對意見之前,便按照我自己的想法進行了一些實驗。我直接給予了‘命運’這個強大卻又無知無情無愛無感的孩子,一個真實存在、可以感受到七情六欲和五感的實體,他被我強行從無形剝離出來,放進了有形的驅殼中。我仍然沒辦法忘記他不會喘氣時的無助,還有感受到光芒與黑暗時那些沒來由的興奮之情,他與我們四人的生長環境不同,不論他的力量多麽強大、運轉六界的一切,他的心智始終都不成熟,所以我希望給予他一個成長的機會。是的,如你所想,之所以我對你的實驗充滿信心,就是因為我曾經進行過無數次類似的嚐試,才終於獲得了成功,命運之書便是以人類作為模子的實體。”


    林子月心底有些發怔,她微微閉上眼睛,思慮更深,眉頭上掛著疑惑,卻始終自己無法理解為什麽c會對人類這麽執著?他不是神界的主人?像天之子那樣博愛眾生且天性溫和的種族,或者說林子月見識過的,地心監獄中魔界惡魔那樣強大的力量與身體……甚至就是林子月見過的狐族作為妖族的衍生種族,也一樣都有無以倫比的優勢,為什麽會是人類?


    於是林子月又翻過一頁,這一頁上麵隻有兩句話: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珍愛人類身上無限的可能性。”


    “這便是命運之書全新的力量,你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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