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迴到了船上,寶來商會的幾個管事又是感天謝地,又是將錢丘罵了個狗血淋頭,錢丘心知幾個叔輩是在替他擔心,但也是生怕自己迴不來然後他們被家主一怒之下抄家,不過都老老實實得受著了,畢竟他作為一條船上除了船長之外最大的主事人,突然一下子消失給大家夥都帶來了不少麻煩。


    這下錢丘迴來了,商船也該出發了,這兩天幾個管事將需要的補給準備得很充足,而且在抵達東升大陸前邊還有幾個小海島可以作為補給點,隻要沒有錯過季風季,罵完了他們也不想再跟錢丘計較,畢竟這個小胖子以後還要在錢家占一席之地呢,真得罪了就不劃算了。


    倒是布魯又在鎮上轉了一大圈,根據隨他同行的軒轅彥描述,他買了很多東西,然後直接收到了一根看上去鏽了的棍子裏。


    軒轅彥似乎跟布魯很合得來,或許也是因為年齡更大兩人更成熟的緣故,又沒有過直接敵對的經曆。布魯跟軒轅彥交流了很多他自己過去對魔化的研究,軒轅彥居然從中收獲良多,甚至漸漸有開悟的跡象,所以作為迴報,軒轅煜也講了一部分布魯很感興趣的六界資料,讓布魯連連充滿向往地感歎。


    “你跟他走那麽近幹嘛!”軒轅煜這樣不滿地跟他哥抱怨道,軒轅彥卻隻是打兩個哈哈就將這問題繞了過去。


    孟離有些看不起這兩兄弟,明明都知道對方肚子裏賣的什麽藥,但硬是要在嘴上走個過場,給誰看呢?軒轅煜難道看不出來軒轅彥打探的心思?蒙誰呢?


    布魯現在隻要不是有事情或者不方便的時候,都會在林子月身邊落後一步跟著,確實很像是個低調且恭謹的仆侍。但他隻有麵對林子月的時候顯得很卑微,一旦在別人麵前,他就很自然有種高傲的尊貴氣質顯露出來。


    軒轅煜更不喜歡他了。


    林子月這一次在亞瑟城裏買了個比較寬大的玻璃缸,然後在詢問過博緹絲後,給它在裏麵擺上了不少裝飾用的樹枝與香料,還有些新鮮瓜果。玻璃缸被安置在船上林子月房間隔壁的空屋,她徹底將這條蛇丟到裏麵養著去了。博緹絲對此沒什麽意見,隻是告訴林子月有意外的時候一定要記得帶上它,錢丘自告奮勇提出了包養博緹絲的任務,每天負責幫蛇大爺換水送飯,博緹絲見林子月點了頭,也就心安理得接受這個人類的獻殷勤了。


    不過錢丘大概不知道他馬屁拍在了馬腿上,博緹絲根本沒打算教他任何東西,純粹是逗逗他好玩而已。


    在離開亞瑟城的前一晚,林子月跟布魯進行了長談後,好說歹說從他那裏要來了一樣東西,是用斯凱比亞的特殊技術做成的遠程通訊儀,但是隻有兩個,是最基礎的那種一對一的通訊器。


    “你拿這東西做什麽?雖然這東西跨度確實很大,基本從這顆星球的這端到那端都能借助星球磁場力量產生信號,不過隻能一對兒這樣使用。你要是想多人聯係的話其實並不靠譜,我還有更好用的,隻是因為斯凱比亞沒有信號,目前都無法啟動。”


    林子月掂了掂手裏跟傳唿機一個造型的小通訊器,上下一滑就能露出下麵那個小鍵盤,兩層拆開看比手機屏幕大不了多少,便於攜帶輕巧易隱藏還不引人注目,合上的時候像是塊黑色的鵝卵石,這些設計倒是讓她覺得很滿意:“我要的就是這種東西,這樣不論能不能收到別人的存儲空間裏,都更方便那人帶著,不容易引起別人詢問。要是有人問,就說是老家撿到的東西做個留念。”


    “你還是沒解釋你要這東西幹嘛。”布魯的眼神另有深意:“你是想跟什麽人培養私密關係?”


    林子月有些無奈:“這件事真的沒辦法跟你說,但是別的事情你要是聽了,可能就懂了一些……”


    接著林子月將自己和四位四位監察使的故事統統講給了布魯聽。


    這對布魯來說一時間有些難以消化,概念集合體、創造生命、靈魂平衡等等話題,都讓他思考了很久,才勉強接受這些他曾經接觸過表麵的東西。然後林子月也講了自己和命運之書還有主係統間的矛盾,這樣理出來聽上去非常簡單,像是競爭對手又像是隨時能聯手的同伴,在這方麵三方的行動都是出於各自目的,但是布魯也隨之了解為何林子月會需要跟具有“玩家”身份的人保持聯係。


    她需要一個類似於間諜的己方角色,要是她信得過的人,而且就是普通的玩家,並不需要其他特殊身份。


    這個通訊儀就是為了更長遠的事情所準備的。


    林子月寫了一封長信,信是給三個人的,包子、三千和黑白仔,信裏詳細介紹了亞瑟城的事情,並告訴他們可以找寶來商會的人搭船,現在跨大陸交通工具已經開放,等到他們再上線的時候應該就能親自來這邊了。由於接下來的航程至少還得一個多月,所以林子月叮囑黑白仔好好看著包子,不要讓她因為太鬱悶去惹事,也讓她好好看著三千,有必要的話跟包子一起揍到他老實點也沒關係。信寫得很瑣碎,讓林子月有種寫家書的奇怪感覺,但是她很享受這個分享與關懷的過程,對自己的朋友們表示出深切的擔憂……畢竟除了黑白仔,另外那兩人都是隨時智商會掉線的性格,要是他倆一時衝動在夏洛特海灣跟人鬧起來的話,那隻會讓黑白仔更頭疼,畢竟她在這個傭兵小隊裏,還沒有林子月或者軒轅煜那樣強烈的信服力。


    但是通訊儀不同,林子月將這東西好好做了包裝,免得路程太遠被磕碰,然後寫了張隻有六個字的便簽:“私下保持聯係”。這件事她不打算跟人說,除了安靜看著她做完這一切的布魯,沒有任何人知道。


    或許這個通訊儀隻會傳遞些日常瑣事,當作兩個人的閑聊。但或許某天也能給林子月帶來優勢,讓她再一次用出其不意的手段,勝過主係統一局。


    隔天一大早商船便離開了亞希密的海岸,乘著季風和洋流前往那個開啟了新事件的東升大陸,前方仍然有一片朦朧的海霧並未在太陽的光輝下散去,使人看不真切。


    林子月站在船邊看著亞瑟城漸漸變小,碼頭邊上來揮別“月神”的人們也漸漸散去,她歎了口氣,希望玩家們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也能喜歡上這裏有些熱鬧又非常生活化的環境吧。既然現在很多人的目光落在這裏,那這裏隻會越變越繁華,而不會再輕易遭受滅頂之災。不知道為什麽,林子月突然很思念雲歸城,很思念自己原本居住的那個現代城市。


    她又開始思念炎鴉和蘇九九了,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好不好,六合來的人會欺負他們麽?會不會刁難他們?畢竟炎鴉也是惡魔啊……


    軒轅煜走到林子月身邊,注意到她的不對勁,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握住了她的手。林子月抬起頭看著他,眼神像是燒化的,惹得軒轅煜下意識低下頭去。


    還沒等他親下去,一聲輕咳在兩人身後響起,軒轅煜立刻將自己的頭抬了起來,警惕得往身後看去,迎上了布魯平靜的眼神。


    布魯也沒有看軒轅煜,而是望向林子月:“海風這個時候還有些涼,林大人是否要迴船艙裏歇息下?”


    “不用了……布魯你不用一直跟著我的。”林子月沒有軒轅煜那樣被打擾到的感覺,隻是對於布魯這種作風感到非常鬱悶:“你真的不是我的管家,我也不要信徒!你在船上隨意做自己的事情就好啊。”


    “除了複寫神典,我唯一看重的事情就是能不能照顧好你,自然會多話些。”布魯這話說著,還用眼角瞥了眼軒轅煜,挑釁和嫌棄的意味十足。


    軒轅煜知道林子月不喜歡看到他生氣,所以壓下了心裏的惱火,“哼”了一聲後還是拉過林子月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然後才帶著她迴去了船艙裏麵。


    布魯一個人站在船頭,望著海天之間的一個點,那是亞瑟城。再往那邊過去的海洋線外,就是共生體被困了許多年的結界,是他的實驗室,似乎也是他的故事結束的地方。


    神廟還在懷裏,上麵冰冷堅硬的觸感卻讓布魯胸口發燙,他看著船下的海浪,覺得有鮮活的熱血在胸腔裏重新燃燒起來,自然律動帶起海浪的力量,腳底下傳來的震動,空氣中發涼的濕氣,這些都讓他感受到自己還在這具身軀裏活著。


    放下了過去的名字,以布魯的身份重新踏上旅程。


    如果能有一天再現那個將博愛大地的天空之城,或許很不錯,但是布魯卻感到自己這個夢想正在被淡化,天空始終離地麵太遠,不論怎麽滋養大地上的眾生,那都像是施舍而不是交流。


    他往前望,是看不到邊際的海洋與天空。


    布魯深吸一口氣,向過去的塵埃做了告別,他的呐喊聲穿透雲層,似乎要落往千萬裏之外的那座雲上城邦。


    斯凱比亞從未消失,他還在。


    ……


    離開了亞希密,船上的生活照舊是那樣單調且漫長,一切似乎迴到了正軌,隻是林子月的隊伍裏多了個布魯。


    布魯倒是挺淡然的,每天該跟著她就跟著,不跟著她的時候大多在自己的屋子裏複寫那本神典,等到林子月迴房休息他自然會結束這一天的陪侍。不論林子月怎麽勸,他死活不肯改,讓林子月頭疼了很久,錢丘罵過布魯好幾次,但是在布魯淡漠且微笑的表情下很快就退卻了,孟離和軒轅彥倒是一直在旁看笑話,似乎覺得這種情況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是軒轅煜很不爽,已經快到了要爆發的階段了。


    又是新的一天,林子月如往常習慣性站在船頭,唿吸海風擁抱清晨的陽光,身邊卻一左一右多了兩個人,跟門神似的。她不滿地迴過頭去,正好看到軒轅煜在用犀利的目光死死瞪著布魯,似乎是打算隨時將他丟進海裏,以解心頭之恨。


    布魯目不斜視,權當沒有看到軒轅煜這個人,見林子月迴頭,立刻露出恭謹的笑容:“如果你欣賞好了海景,也到了該用早餐時間了,林大人這邊請。”


    “喂——你無視我啊?現在是,私!人!時!間!你到底懂不懂啊!就不能去一邊兒找個地方涼快去!”


    “謝謝閣下的關心,這裏挺涼快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她又不需要你在這兒!你就不能下去待著!”軒轅煜感覺心都堵得慌,他已經好幾天沒享受到任何跟林子月的私人時間了。


    每次覺得氣氛正好,軒轅煜一在林子月身邊坐下來,就會立刻看到她多了個“背後靈”。林子月雖然開始習慣了,但是軒轅煜知道,自己幾輩子都不會習慣這種事情,對布魯更沒有好臉了。軒轅煜不是沒有動過心思將布魯丟下船,但是布魯貼身收著的那些細棍來曆太神秘,居然在布魯周身構成了磁場,不隻元素力量,就連空間都會變得難以撼動,讓軒轅煜更加看不透他了。


    林子月知道再這樣下去軒轅煜真的會受不了,她隻好開口:“好了布魯,你先去吃飯吧,我待會兒再去。”


    等布魯真的走進船艙,林子月便很自然地挽住了軒轅煜的手,將頭靠在他肩上,軒轅煜的情緒就這樣被安撫下來了。


    “那家夥太煩人了。”某人不滿地抱怨著。


    “委屈你啦,不過這個電燈泡是一點自覺都沒有,明明幾百歲的人了,怎麽會這麽任性,他大概還要這樣磨很久……”


    “裝得像個貼身管家一樣,他真把你當神看麽?”軒轅煜握住了林子月的手。


    林子月的目光落在海平麵上,今天的風特別大,她覺得眼睛被海風吹得有些澀:“不會的。布魯本來就是個無神論者,他之所以跟著我,似乎看護和教導的心思更多些,但是出於對我的尊敬,他又不好意思開口。”


    “這樣啊……他想當你的老師?”


    林子月的眼中穿過海天蔚藍,仿佛看到一朵黑玫瑰和一把破舊的劍:“我應該有了老師,而且世界上應該沒有比他們兩位更讓我認可的人了。”


    “c真的有那麽好嗎?”


    “不,他是個惡名在外的可怕之徒,我雖然一直對他心有抵觸,但隨著我接觸到六界和命運之書,這種情況卻改變了很多。我厭惡他做的很多事情,卻不得不佩服他,甚至不得不感激他。”


    “也是啊,可能在這方麵我倆的心情還挺相似的吧。”


    兩個人相視一笑,海風吹過他們的發梢,像是要拭去兩人眼底最黑暗的陰影,那裏麵倒映著什麽,卻隻有兩個人自己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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