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在肩上背著林子月走了很久,林子月對於方向的認知非常混亂,因為他們時而上升時而下降,甚至有幾次她還感受到了明顯的失重感,仿佛馬上要飄起來一樣。一路過來時不時都有人跟男子打招唿,男子很愉快地跟別人閑扯著,但是提到林子月的時候卻總是打著哈哈,隻說是“新的實驗素材”之類的話,對方往往都一副恍然大悟的語氣,就見怪不怪不再問了。


    終於男子停了下來,林子月聽到了用鑰匙開門的聲音,這讓她在心底裏有些疑惑,居然是這麽老土的地方嗎?用鑰匙的話稱不上安全吧?


    似乎是感受到她有微微皺眉,男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啊,你可以睜眼了,不過等我把你放木榻上先,我覺得你的身體可能還得多活動活動才適應,抱歉讓你遭罪啦。”


    林子月便沒有刻意活動身體,直到感覺自己的後背安穩地落在了鋪著席子的地麵上,她才嚐試起活動手指,果然如男子所說的非常吃力,她隻好一點點來,男子注意到她偶爾抽搐一下的手指,便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起書來。


    不過林子月開始嚐試活動後,她恢複的速度比男子預估得還要快,不過半小時後,林子月的手指便已經能自如地上抬了。


    “唔……你要吃些東西嗎?我可以做些湯用勺子喂你。雖然冥界沒有生命力,但是能吃的東西倒是不少。”


    林子月的手指靜止下來。


    男子又說:“需要的話敲兩下。”


    林子月的手指一動不動,不過她的手稍微抬了起來。


    “不用勉強自己,你現在是安全的啊,怎麽這麽緊張呢?”男子一邊說話,聲音卻越來越接近林子月,似乎停在了她的上方,“不過你跟她長得倒是一模一樣,應該隻是巧合吧,畢竟她現在跟那個冷鬼王一起執行任務呢……”


    林子月心裏突然驚了,剛剛好不容易抬起來的手立刻掉了下來,她立刻意識到了這人說得是誰,正是自己在傳送離開之前,跟蘇九九和炎鴉在一起的那個女人。那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因為c的計劃而被犧牲部分靈魂,就是因為她的一部分靈魂跟l的靈魂融為一體,自己才能作為林子月重生……


    麵前這人又是誰?聽他話裏的語氣,跟冷鬼王和那個女子異常熟悉,難道他也是六合的人嗎?或者是六合之主z派遣到冥界的人?


    “你剛才在我說到冷鬼王的時候睫毛動了一下,你也認識他嗎?那家夥真的好狗啊,我一直都特別嫌棄他,生生世世都在跟我搶女朋友,但是我又好喜歡他那個人的思維,總是跳脫隨性卻又小聰明百出,雖然時不時不靠譜得脫線,但遇到事情總能化險為夷……”


    男子說著說著就自顧自地念叨起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有傾訴對象,他對著不能動也不能反應的林子月就傾訴起來,感覺憋了太久了,以至於終於抓到一個不用顧慮的對象,他現在是放開了可勁地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男子似乎說累了,才離開去喝水,但是林子月卻因為他不斷絮叨,早就自然而然地屏蔽了他的話,而專心於重新控製自己的身體,畢竟她心裏還惦記著k與軒轅彥,冥界的力量著實超乎尋常,一直放任那兩個彼此敵視的人相當危險,如果她不趁早趕迴去的話,萬一那兩人跟冥界的勢力起了糾紛,k倒是肯定能跑掉,但是軒轅彥肯定不會輕易離開,萬一他有了什麽危險,林子月可是極度過意不去。


    “你看上去心事重重啊,也不怎麽搭理我。”


    男子似乎喝完水迴來了,林子月感覺他似乎坐在了自己旁邊,雖然不清楚他在做什麽,但是林子月還是直覺中感到他正在看著自己。接著林子月的頭便被扶了起來,男子稍微往她嘴裏一點點灌著水,林子月努力地咽了兩口,幹涸的嗓子眼感覺確實好了很多,她才努力哼了聲,表示已經足夠了。


    “唔,差不多到我去加持通道穩定的時間了,我要出去一會兒,你自己在屋裏沒事吧?沒關係的話就敲兩下地板。”


    林子月敲了兩下地板,那男子似乎顯得非常高興:“好的好的,那你慢慢感受身體的適應狀況,我盡快迴來,你千萬別離開這間屋子,不然靈魂還會受到冥界氣息的感染,這裏已經是地下很深了,你現在這情況在外麵走的話,很輕易就會被冥界同化的。”


    林子月又敲了兩下地板,表示自己清楚了,感到有個頭枕被塞到了脖子底下,這才有男子起身走路的聲音傳來,他似乎拿上了什麽東西,然後發出甩鑰匙的聲音,開門離開了。


    林子月卻一直嚐試著控製自己的身體,這感覺並不好受。明明知道自己的四肢和五官都在,甚至都能明顯感到自己身下堅硬的地板、屋裏微涼的空氣,但就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睜開眼或者爬起身,就在一片黑暗裏,林子月卻聽不到多少聲音,在那絮絮叨叨的男子離開後,屋子裏安靜得使人壓抑,而她卻因為一個人處在這樣陌生的環境裏,根本沒辦法睡著。


    林子月終於睜開眼,能自如地張嘴的時候,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說話。


    “啊……啊……咳、咳咳……”嗓子仍然幹得讓人難受,但是房間裏要命的死寂被打破,讓林子月的心情瞬間輕鬆了不少。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天上的星星流淚,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風吹,冷風吹,隻要有你陪……”嘴裏輕聲哼唱著,林子月的手一收拳又一攤掌,不斷重複著這樣的姿勢,隻是身體能重新活動、能隨著自己的大腦而受控製這件事,便讓她再一次深刻體會到了“活著”這兩個字。


    男子在終於結束加固空間通道的日常任務之後,這才穿過冥界那些亂七八糟的電梯與隧道,走迴了自己特意用法陣隔絕掉冥界氣息的小屋。剛剛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就意外地聽到了裏麵傳出來的歌聲。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嫋嫋升起,隔江千萬裏……”


    男子一怔,接著有種隔世般的恍然油然而生,就站在門外,跟那聲音一同唱了起來:“在瓶底書刻隸仿前朝的飄逸,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


    屋裏的聲音仍然在繼續,但是卻帶上了隱隱的笑意:“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撈起,暈開了結局……”


    “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你眼帶笑意……”男子聲音變低,忍不住帶著笑容趕緊打開了門,正好看到了正跪坐在木榻上的林子月。


    林子月也是抬起頭,看到了一位身著古式華裾的男子,黑色長發簡單得綁了起來,用一條水藍色的束帶挽了兩圈。男子雖然看上去不過二十七八的年紀,劍眉闊額,但是那紫色的眼眸裏卻深邃無比,配著那有些邪魅的笑顏,使他看上去頗有分桀驁不羈的魅力,隻是眉眼流轉間,林子月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有某些極其強大的力量在醞釀,那隱隱間壓迫著她的威懾感甚至不比被k占有身體的軒轅煜差。


    但林子月卻在看到他的瞬間,就確定了他的身份:“謝謝你救了我的性命,真心感謝你。”


    男子看著她這樣鄭重的態度,雖然臉上仍有笑容,但是眼神卻變得寂寞起來:“你是想說你還有事情要辦,對吧?”


    林子月怔了怔:“我表現得是不是太明顯了?看上去很急著離開嗎……”


    男子搖搖頭:“那倒不是,隻是我都習慣了,好像我遇到的每一個人,最後都向著各自的目標分散而去呢。”


    林子月卻沒有動搖:“但我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哼……生者來冥界還能是為了什麽,不是為了好死就是為了活著。”


    “是的,我想複活一個狐族,不過是死在過去的……但是在那之前我想問問你的名字,連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太忘恩負義了。”


    “問這個?我叫雷邪,你想怎麽喊我都行。”


    林子月不好意思地笑笑:“那……雷大哥?”


    雷邪拍了拍胳膊,掉了一地雞皮疙瘩:“算了吧,好雷人啊,你還是喊全名吧。”


    “我是林子月,你既然認識冷鬼王,想必知道六合和監察使們的事情。直白點說,我的前世是l,然後我是跟借別人軀體複活的k一起來到冥界的。”


    雷邪看向林子月的目光立刻變成了驚嚇,他嘴裏低聲念叨起來:“明明菲斯特跟我說不會變成白癡的呀?不是自稱這行做了萬年沒出過紕漏嘛……”


    “我才不是開玩笑!”林子月又好氣又好笑地道,抬手喚出了c的手杖,手杖出現的瞬間便湧出了黑霧,不斷往林子月的身上纏繞著,順著林子月的皮膚鑽入她的血肉,她瞬間感覺還不那麽靈活的手腳飛快靈活起來,這對她來說算是個意外之喜,但是另一邊雷邪的神色卻難看很多,先是充滿震驚和敬畏,接著又變成追悼般的悲痛。


    “c的手杖嗎?這個力量的感受我幾輩子都不會忘……”雷邪的目光帶著憎恨和崇敬,數種複雜的感情一一閃過卻又歸於平靜,最後他麵無表情地盯著林子月,視線從她的臉上又移到那手杖上,來迴看了許久。


    “他連手杖都留給你了,也就是說這已經是遺物了啊……”雷邪的臉抽搐了下,強壓著不想表露情緒,繃著臉色跪下衝著手杖長磕了個頭,雷邪這才在受到驚嚇的林子月身邊坐了下來,“你這輩子的人生,是什麽樣的?介意跟我分享嗎?”


    或許是之前聽了太久這個人的絮絮叨叨,林子月也願意還他一份真心,所以便將至今發生的事情大概講了一遍,將她所了解和推測出的c的計劃,也完整地告訴了這個雷邪,對於雷邪展露出的尊敬,她實在難覺得那是作假。


    雷邪靜靜地聽完,眼神飄忽地落在手杖上,問:“你自己呢?你覺得c該死嗎?”


    林子月卻猶豫了:“我不知道……我一方麵感謝他,感謝他能讓我重新活一次,讓林子月這個人能存在,能遇上更多很棒的人,一方麵卻又憎恨他肆意設計、扭曲他人的生命和命運。甚至就連l,我覺得都在惱火他做的這一點,然而對她來說c這個人本身更加重要,而對我來說不是,所以我對c並沒有l那種深刻交織的複雜感情。”


    雷邪點點頭:“c是我的師父,在我很久以前還是x的時候,他將我從人界帶出來留在身邊,手把手教會我六界的每一種元素的變化,教我如何去感受、應用每一種現存的力量形態,除了靈魂之力,我的所有知識都是繼承於他的全知全能。後來有一天,他不再是全知全能的了,他從神座上為了迎接l而一步一步踏了下來,竭盡全力為她鋪好後路,卻又因為那份期望竹籃打水而絕望。”


    “是因為k嗎?”


    “嗯。是不是很可笑?明明六界眾生在他們一念之間便可傾覆,但是絆住他們的,卻是這麽狗血的家長裏短。”雷邪衝林子月眨了眨眼,“剛才你說k在冥界?”


    “是的,還有一個算是半人類半惡魔的人吧,是……軒轅煜的哥哥。”


    “等等,惡魔!?”雷邪的語氣瞬間嚴肅起來,“你知不知道惡魔在冥界是被通緝狩獵的禁忌生命啊!”


    林子月也是一驚,隨即慌張地站了起來:“我哪裏知道去!情況這麽嚴重嗎!”


    “如果他們還在地麵還好,這裏的冥族從不上去地麵,但是如果那個k濫用能力直入地下的話,我就怕會有更糟糕的事情發生……”


    他的話還沒說完,兩人便感到身體劇烈搖晃起來,林子月的臉色也越來越糟糕:“喂喂!你這是什麽究極g啊!”


    雷邪一把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跟緊我!冥界隻有唯一一個地方是封鎖著專門關人的,他們要是了解那個情報,恐怕真的下去了!也隻有那個地方受到攻擊才會這麽瘋狂……快!快!趁現在還來得及!他們應該剛剛開始往中間去!”


    “所以說那到底是什麽地方!”


    林子月一邊跑一邊跟在雷邪身後,為了不惹人注目,她還收起了手杖,還好自己在那黑霧的環繞下,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不然這時候突然跑起來,恐怕會相當吃力。


    雷邪咬牙切齒:“地心監獄關著六界眾多窮兇惡極惡魔的本體,是控製著所有六合逮捕的通緝犯的地方!要是那個地方被那k攻破,憑他那個隨機打開空間裂縫的能力,那些身體強度能輕鬆承受空間亂流的家夥,隻會逮著那個機會瘋狂逃跑!”


    “簡直就是潘多拉的魔盒……為什麽你們要把這麽一群魔鬼關在一個地方啊!”林子月頓時也感受到了事態有多緊急。


    雷邪皺著眉頭:“你根本不知道那四個監察使本性到底是能多胡鬧,要知道就算是他們,也是有感情會犯錯的,所謂的神格隻是力量的體現,卻不是他們本人多麽崇高愛世,就算是神界那些末等神,不過都是為了自己的私利……這監獄就是個例子!”


    林子月沒有說話,想到c和k做過的事情,她完全沒有反駁雷邪的實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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