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是很狗血的東西,也很莫名其妙,它可以簡單到一眼定終生,也可以複雜到混雜著親情、友情、占有欲、期許和依賴。前者的故事是l與k,後者則是l與c。”


    草莓一邊說著,一邊伸了個懶腰,將誘人的身段舒展在沙發上,林子月出於謹慎,被擠得往旁挪了挪。


    草莓臉上綻開一個嬌笑:“你可知道為什麽c會產生感情?這可並不符合四位監察使原有的生命形態。”


    林子月想了想才開口:“可能是因為l融合了四位監察使的神格,而c是貢獻最多的?”


    “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是老師的消耗太大,已經有了深深融入這個世界的趨勢,而他給自己最初擬的形體,就是人類的模樣。其實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開始失去看破因果的力量了,所以他開始變得殘忍冷漠,開始進行另一次實驗……修複靈魂的實驗。”


    “為了l嗎?你說月神轉世之前魂飛魄散,但是……”


    “是,l的靈魂如果再轉世,隨時可能消泯,而人類不論再怎麽修煉,身體和力量終究太過脆弱,c甚至不敢再給予她神格,因為害怕她承受不住。就在兩個人走遍六界尋找這個困境解法的時候,l在人界邂逅了k。”


    林子月的頭忽然一痛,仿佛有根針從中穿過,織起一片渾渾噩噩的碎片。


    草莓神色微動,靜靜盯著她不做聲。


    林子月卻刻意迴避了腦海裏激蕩的漣漪:“後來他們……l和k分手了是嗎?”


    “有趣,你省略了他們在一起的話題就直接跳到分手?”草莓冷著臉道,“當然,l自己識人不明被甩了能怨誰?k本就是個外熱內冷的人,而那個愚鈍的l在受傷後,又理所當然地迴到了c身邊。”


    “你不再用老師稱唿c了。”


    “因為對我來說,那個擁有了感情且太沉溺於其中的人,也不完全算是我的老師了。”草莓的眼中滿是憂傷。


    “對不起。”


    草莓冷笑起來:“這與你又有什麽關係?他愛的是l,而從來都不是你,你隻是個替代品,就像是一個打碎了的花瓶,被人重新粘了起來!你根本不配替l改變的事情感到抱歉!你不配!”


    按林子月往常的個性,她應該低下頭沉默,但這次她卻直直地盯著草莓的臉:“你也該明白,他還在。”


    “他不在了,他死了!早就死了!從他把自己拋下六界的那一刻——”


    “他一直都在,”林子月很堅定地重複了一遍,“我很確定。他確實把自己拋下了六界,但是那是他的願望,你這樣崇拜他、仰慕他的一切,卻不願尊重他的選擇。”


    草莓的眼光變得惡毒起來。


    林子月卻苦笑道:“但他應該很欣慰,因為即使你這麽憎恨l厭惡我,也依然履行了他留下的使命。”


    草莓的目光一瞬間就黯淡了,盯著茶幾出神。


    一時無話。


    “或許我該殺了你?”


    聽到草莓這麽說,林子月卻顯得越發放鬆:“你不會,也不敢,你不敢見他。”


    草莓怔了怔:“他果然有分魂在你身上,但是我沒料到你這麽快就……”


    “我沒有找到激活分魂的方法,但是我有危險的話他一定會醒過來,這可能也算個方法?那既然我聽完了你的故事,你能聽聽我的來意嗎?”


    草莓眯起了眼睛,媚意驚人:“當然。”


    “我需要去幻世和六界,還有……六合。”


    “你?你去做什麽?”草莓瞪著林子月,滿臉詫異,“我還以為你隻是為了解決跟七宗罪的糾紛和阿斯蒙的身份而來的。”


    林子月微微一笑:“去尋找答案,去從根源擺脫c的舞台,他給我設置了一個劇本式的命運,那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去找到能修改這個劇本的力量。”


    草莓瞳孔微縮,感受到了林子月的真實想法:“你不滿足獲得界限內的力量,你覺得遠遠不夠,所以你想去找另外三位監察使?”


    “不,我要繼承c留下的東西,這是他所期望卻又擔憂的,但在那之後,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我自己的意願了。”


    “他希望你當個普通人安然度過一生,與軒轅煜得以白頭。卻又希望你能重拾六界的力量,然後……然後呢?你打算做什麽?”草莓眉頭緊蹙。


    “我想去六合馬戲團詢問一些事情,然後想辦法切斷幻世與這個世界的鏈接,再用那個切斷鏈接的方法,切斷六界與……更上麵一層的鏈接。這與c無關,”林子月仍然在微笑,但是眼中有讓草莓心悸的光芒在閃爍,“而是為了解放監察使的職責,使他們不再被這些東西所累。”


    草莓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念叨:“你還真是聖母啊……做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


    林子月搖搖頭:“如果你也有過人生被編織、束縛、囚禁的感覺,你大概才能理解吧。我希望六界獲得自由,從根源上獲得自由。即使這個世界會變得寂寞,但在失去某些保護的同時,更大程度上能避免最可怕的……人禍。”


    “他們可不算人,於我們算是神。”


    “那也是禍,之後六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從戰亂到災荒都好,應該由生活在六界的我們自己承擔,而不是由另外的意誌來決定我們的生和死。”


    草莓微微一笑,滿是不屑:“照你這意思,你就能代表六界的意誌?”


    林子月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著搖搖頭。


    “我隻能努力,就算拚盡c留給我的所有東西隻能改變幻世,我也想去努力。”


    “可是說不定你連幻世都改變不了,為什麽不接受c給你安排的平淡命運呢?我現在還能幫你迴到什麽都沒發生的時候。”


    “我看見了那個星球的存在,我感受到了那些生命的真切,我聆聽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那我還怎麽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呢?我雖然渺小,但我……終究還是個理想主義者。”


    “你不怕一切隻是徒勞?”


    “我隻做讓我問心無愧的事情,無愧便無悔。”


    林子月這句話,給兩人的會麵畫下了一個句號。


    時間轉到數分鍾前,城市另一邊的公寓裏。


    蘇九九盤腿坐在書房中央,四麵牆壁上的文字飄然而舞,遊動中散發著朦朧的靈光,照得炎鴉身上羽間發燙,似乎隨時可能被侵蝕,但他玻璃般的黑色眼珠裏卻是凝重和堅定。


    一道微光從蘇九九的眉心亮起,仿佛那裏點燃了一片璀璨的星辰,一道火焰從那星辰中悠然飄出,隻在那分離出來的瞬間,房間牆壁上的文字就驟然一黯,蘇九九右手抬起起,托著一張不足巴掌大的薄紙,上麵殷紅的一個鬼字似乎要滲血滴落。


    那道火焰搖搖欲滅,卻在落在紙上的瞬間,將那個字點燃,鬼字上掀起紅色的絲縷,將那點火苗纏繞、吸納,接著蘇九九放下手腕的那刻整張紙化為灰燼,隻餘一個鬼字飄在空中,紅紋流轉片刻,那字竟然一筆一劃緩緩變成了黑色,仿佛有人在其上用無形的墨水覆蓋了那些瘮人的殷紅。


    蘇九九跟炎鴉默不作聲,緩慢地看著那字越來越黑,直至最後一點也被染黑的時候,整個字凝成一點,接著猛然擴大開來,形成一扇兩米高、一米寬的墨水門框,門框裏甚至還能看見湧動的黑色和紅色彼此推搡,泛著讓蘇九九作嘔的邪意,炎鴉眼中的驚疑一閃而過。


    但接下來踏出門框的人,讓兩個人都是萬分驚喜。


    “小月!?”


    一個黑發披散在肩的女子穿著淡紫色的兜帽衫和黑色牛仔褲,平淡無奇微顯秀氣的臉在她摘下帽子時露了出來,但是那雙眸子裏死寂般的眼神,讓蘇九九和炎鴉都是一怔,繼而猛然警惕起來。


    “你不是……”


    女子側過身,讓開身後那扇門,另一個披著淡紫色披風的男子走了出來,銀發高高地紮了個馬尾,但是神色卻再無往常的高冷,望向女子的眼神有點無奈又有些討好。


    “咦,小狐狸和小鳥?居然是你們點的魂符,發生什麽了?”


    蘇九九仔仔細細打量著那個女子,確實跟林子月長得一模一樣,但是那毫無感情波動的樣子,讓蘇九九心裏異常忐忑:“冷鬼王,這位是?”


    “我老——”


    “嗯?”女子目光一轉,停下了打量蘇九九和炎鴉的目光,緊緊盯著冷鬼王。


    “我女朋——”


    “哈?”


    “我……”冷鬼王的表情有點委屈。


    “他是我的隊長。你們請我們過來做什麽?”


    “喂喂,人家是請我!請我!”


    女子下巴微抬:“你之前對我說你的就是我的,你的任務不是我的任務麽?”


    “那句話不是那個意思啊喂!”


    女子似乎有點疑惑地皺起眉:“那你是在撒謊?”


    “不是啊!不是!”


    炎鴉不耐煩地“嘎——”了一聲,打斷了這兩人沒頭沒腦的打情罵俏。


    “冷鬼王是吧?林子月你還有印象嗎?她被七宗罪的人盯上了!”


    “你說什麽?他們音訊消失這麽久居然在這個c級世界?”女子雖然語氣顯得焦急,但是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隻是空靈的目光望向了炎鴉,“你好像也是惡魔啊,但是卻是有契約在身……”


    冷鬼王歎了口氣:“正式介紹一下,這位是洛零,六合巡察員,是我一個故人魂魄的重塑,算是半個轉生吧。”


    炎鴉緊盯著洛零的臉,似乎隱隱感覺到了些什麽:“她既像是跟我有契約又像是沒有,似乎非常疏離……跟我和林子月的緊密聯係感不太一樣。”


    洛零倒是迴答了這個問題:“據湯圓所說,你們身邊那個人,可能身上有我一部分殘魂。”


    “湯圓?”蘇九九和炎鴉先是一愣,接著眼中都閃過笑意,不過現在不是擠兌冷鬼王本名的時候,“我們能信任你們嗎?我們需要將林子月從七宗罪那邊完好地帶迴來。”


    冷鬼王麵色一沉,一掃平時的輕浮:“嗯,我們現在就走吧。我輔助炎鴉在這個世界解放力量,然後炎鴉通過契約感應她的所在位置,沒問題吧?”


    炎鴉點點頭,蘇九九卻對洛零道:“你能感受到炎鴉身上的契約嗎?”


    洛零搖搖頭:“我已經是完整的個體了,分出去的殘魂也早已與我無關。我的感情或許有缺失,但我的生命早已被填滿,我明白你的憂慮,但我有了自己的迴憶和認知,無須再追尋過去的東西了。”


    冷鬼王眼中黯淡下來,明顯是計劃有所落空,但是還沒來得及開口,洛零望著他扯起一個有點僵硬的笑容:“與其堅守過去,我更希望跟你邁向未來。”


    冷鬼王黯淡的神色斂去,炎鴉眼尖,看到他耳根泛紅了。


    蘇九九似乎鬆了口氣:“那我們準備準備,開始吧。”


    當林子月跟在草莓身後進入那個空蕩蕩的房間時,意外地看到地板正中央放著一個透明的遊戲艙,但是跟普通的遊戲艙的封閉外殼不同,這更像是一個水晶打造的棺材,在頭枕下方本應該是感應器的位置,有一張白紙,上麵正有細小的黑絲不斷流動,在外側的殼體中循著複雜的路線行進。


    “這是一個特製的遊戲艙,以幻世的遊戲艙為模本,以命運之書的一頁為能量,可以將整個人都傳送走。放心,有人在你之前實驗過了,安全方麵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草莓一邊說著,修長的指尖敲在那個白紙外側的透明殼上:“這個東西,是老師的遺物之一。”


    “命運之書?奇怪的名字。”林子月心不在焉地道,將手貼在那上麵,手掌接觸到一片溫暖,接著那水晶艙就在她心念一動之間,緩緩抬起了頂蓋。


    草莓看到這一幕,歎息一聲:“或許這就是命運,你去吧。”


    “我會被傳送到幻世?”


    草莓點點頭,看著林子月毫不猶豫地跨了進去,躺在裏麵,然後頂蓋又緩緩自己合上。


    水晶艙四周的黑絲驟然亮起,但整個水晶艙卻散發出刺眼的白光,似要將站在一旁的草莓也吞沒其中。


    突然,一陣轟然巨響從門外傳來,草莓卻隻是好笑地望了一眼仍然關緊的門扉,似乎那些即將破門而入的“人們”無關緊要,根本不被她放在眼裏。


    但是林子月聽到外麵傳來的聲音,心頭下意識驚慌起來,可是水晶艙卻緩緩飄起,白光消退,黑絲盤旋得越來越沉重。


    “小月——!”


    蘇九九的聲音從一牆之隔的地方傳來,門沒有被撞開,而是那一整麵牆在黑色火焰中被吞噬殆盡,炎鴉那張帶著桀驁神情的臉露了出來,蘇九九狂奔向那個水晶艙。


    兩人臉上的焦慮統統落在的林子月眼裏,但是她卻隻能苦笑著,衝他們搖搖頭,然後她眼角瞥過,看到了那個滿身寒氣的冷鬼王,以及他護在身後的另一個人。


    跟自己那麽相似、卻又完全不同、異常熟悉的人。


    兩個人看到彼此的瞬間,似乎連傳送的過程都被拉長了,林子月感到自己身上有某種東西被抽離開來,被那個鏡像般的人吸了過去。


    一道無形的橋梁搭建在兩人中間,隻存在了幾秒,卻讓林子月想通了很多事情。


    林子月無聲地道了句“謝謝”,替l,替自己,衝那個無辜的犧牲者道了謝。


    她的這段生命,c的計劃,都建立在那個可憐人的悲慘過去上。


    繼而一切隨影消散。


    黑色的光暈將屋內所有人都推開了好幾步。


    將距離水晶艙隻有一步之遙的蘇九九,徹底隔絕開來。


    她的指尖幾乎都快碰到那頂蓋了。


    但是林子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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