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中國的隔街,在聽風路上,有一個憔悴的身影。


    這是a城的另一個世界,一個人們一直知道,但卻不屑於光臨的世界。


    或者說,是縱情聲色的酒徒們不屑光臨的世界。


    像杜清風那樣的人,未必就知道其實就在自己的身邊還有一個這樣的地方。


    李達也不曾來過。


    他曾經也是聽人說起過,但是從來不到這條路上來走走,一是沒有時間,二是覺得自己來這個地方也是無聊。


    現在他走在這路上,居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


    身形雖然憔悴,眼神卻是堅定地,臉上居然還透著微笑。


    他是打車過來的,到路口就下車了,現在一步一步地走著,仿佛是在用腳底感受每一塊石磚的溫度。


    是的,這條路是用一塊一塊的青石板磚鋪成的,四周的房屋都是青磚黛瓦,稍不注意就會以為自己是穿越到了古代。


    這種古香古色的風格也是之前李達他們不願意來這個地方的原因。


    都已經二十一世紀了,居然還要活在古代裏嗎?上班本來就是坐著無聊,難道下了班之後還要坐著無聊地喝茶嗎?


    或者裝模作樣地練練書法?聽聽那種一聽就能讓人睡著的音樂?


    什麽琴棋書畫的技能,那都是小孩子才要學的,他們上班賺錢,下班了那自然是要尋歡作樂的?難道還要花錢買罪受不成?


    這算是李達之前比較極端的想法,也不過是剛聽到聽風路的時候吐吐槽罷了,後來更多的時候隻是當這條街不存在而已。


    現在他就走在這條路上,居然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他總以為這條路上是要冷清的,肯定是不及古中國四分之一的熱鬧,就算是偶爾有人跡,那也應該不是八九十歲的老人,就是十幾歲的孩子。


    誰知道其實這條路路上還是挺熱鬧的。也有不少的年輕人,三五成群,成雙成對,或者一個人瀟灑的,穿梭於茶館琴社,都是一副悠閑愉悅的模樣。


    古木檀香,似有若無,流連於那些陌生的微笑,路過一個又一個店麵,李達的腳步停了,他到了他要找的那家店。


    店裏都是原木色的,偶爾一點裝飾也並不絕喧囂。


    “請問……是餘老板嗎?”


    李達的聲音本來帶著一絲沙啞,站在門口,讓人忍不住要把聲音放低了些。


    裏邊走出一個人來,自有風華:“對對對,您是李先生吧?”


    李達還來不及迴答,人就已經被請進去了。


    裏麵放著的是鋼琴。


    安靜地放在房間裏,仿佛是散落在人間的明珠。


    李達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不染纖塵。看來一定是愛琴之人了。


    那人給李達倒了一杯茶,一分半鍾之後,茶香就若有若無地飄到了鼻子裏。


    似乎也不是在談事情,兩人的沉默居然也不覺得尷尬。


    餘老板笑著說:“剛好,今天就咱們兩個人。下午又會有人來把琴搬走,房間就空了。”


    李達不知道該說什麽,喝了一口茶。


    按說,關門歇業,李達見過喝得爛醉的,也見過哈哈大笑的,這種從容不迫的微笑,李達還是第一次見。


    仿佛是在談論昨夜的風,今日的雲,杯中的茶,亦或是剛才吃到的一口點心。


    不見一絲傷感。


    李達把目光轉向了那一架架的鋼琴。


    “對了,你看你喜歡哪一架,就留下來吧。”


    他們之前在電話裏說好了,李達把店麵盤下來,餘老板送他一架鋼琴。


    其實在李達的眼裏,鋼琴在他眼裏都差不多,隨便挑一個倒也不所謂,眼神迷離地看向了屋子裏的鋼琴。


    李達剛想隨便指一架鋼琴,餘老板卻先說了:“我看,就這架吧。這是我買的第一架鋼琴,也是我彈得最多的。”


    “這……”


    李達突然有些惶恐。這樣的鋼琴怎能順手就贈給他人。


    餘老板的眼睛裏都是晴空萬裏,洞悉一切:“無妨。所有的琴我都是帶不走的,其他的琴也要到其他的地方。這一架,在這裏待得最久,就讓他繼續待在這裏吧。”


    李達釋然。


    或許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俗人看重的,都是輕描淡寫吧。


    又聊了些其他的事情。


    剛開始的時候李達想問餘老板要去哪,後來也就不想問了。這不重要了,對吧?


    茶喝了一杯又一杯,若是像往常,李達一定是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了。


    “看起來您似乎並不是玩音樂的人。”


    輕輕地一句話,又看到了李達的秘密。


    李達也不掩飾,點了點頭:“對。”


    “那看來,這個地方……”餘老板看了看四周,“是李先生要送給別人的?”


    李達低眉淺笑,算是默認了。


    餘老板把茶杯送到鼻子下:“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了。”


    ……


    房間裏,喬小雨坐在床上抱著一把吉他,發出一些零星的音節。


    吉他是前幾天杜清風送給他的。說了一些有的沒的,大意就是相識一場,天涯各處,今後還不知能不能繼續玩耍,不如留著做個紀念吧。


    杜清風好歹還說了一些話,喬小雨幹脆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紅了眼睛,狠命點頭,抱著吉他站在原地看著杜清風上了車。


    喬星在收拾東西。


    “哥,我們要去哪?”


    音樂聲中突然傳來喬小雨的問話,他的聲音也啞啞的,這幾天哭的。


    喬星抬頭,安慰地笑了笑:“不去哪。”


    喬星隻是想找點事情來做。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他需要好好整理,好好消化一下。


    心煩的時候收拾收拾東西,是喬星的一個消遣吧。


    他也不是沒想過離開,本來就是無根浮萍,到哪裏不是一樣呢。


    可是,這天大地大,還要到哪裏去呢?


    決定要走的時候,總覺得好像心裏的哪個地方在難過,在不舍。


    對喬星來說,也許這已經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城市了吧。


    隻是他有些不明白,小雨為什麽好像比他還要傷心的樣子。


    “你這幾天在哭什麽?”


    喬星以閑聊的語氣問起,也不刻意去看他。


    音樂聲停了。


    小雨半天,才說了一句話:“這個地方,你生活了很久啊,古中國,你也待了很久啊……”


    喬星把衣服放到櫃子裏,背對著小雨,紅了眼眶。


    總覺得是沒心沒肺的人,原來也藏著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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