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姐姐,都過去了,咱們不想了好嗎?”趙詢看到沈傾歡難過且糾結的神色,下意識的想要寬慰她,但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好的句子。


    “嗯,都過去了。”沈傾歡低頭看著他揚起的笑臉,也勉強扯出笑意來,“隻不過你將來的師傅還被人軟禁著,姐姐要去救她出來,然後將你拜入他們世家門下就不成問題了。”


    看著沈傾歡已經露出了輕鬆的表情,阿煦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要是讓主上看到他說話惹了姑娘不開心,自己鐵定是吃不了兜著走,當即他也跟著應和道:“主上說,他還年幼,也沒有接觸過太多的人世,需要曆練,等過了這幾日,我們去大莽原,經過墨雲書院的時候,就將他送去墨雲書院,學習兩年,再迴來學醫,對他的成長來說應該更好一點。”


    這樣考慮的倒是周全,而墨雲書院雖然在趙陳兩國的邊境,卻是秦辰煜的勢力範圍,裏麵龐大的勢力布局讓沈傾歡咋舌,她也是後來才知道,那是秦辰煜的一個秘密據點,也難怪當她和素素在那裏的時候,一舉一動都被收入他眼底,而被打發去藏,則是那一日為了幫她躲避陳國的搜查。


    在很早的時候,她就已經在被保護著了。這些,如果阿煦不說,估計他都不會主動對自己提及。


    人生雖艱難,亂世人命如草芥,但想著有這樣一個人,在默默的守護著自己,沈傾歡覺得,再多的艱難險阻人生險惡都已經不重要了,他既有心不想讓自己知道不希望自己糾結難過。自己為何不配合著假意不知呢。


    想通了這些,沈傾歡的臉上再找不到一絲陰霾,她也將心思放到了剛剛阿煦那句話裏的另外一個信息上:“你們要去大莽原?”


    阿煦正要點頭,眼光暼到自迴廊盡頭轉過來的身影,當即扯了扯趙詢的袖子,兩人眼觀鼻鼻觀心的同時看著沈傾歡笑了笑,就找了借口瞬間溜的沒有了蹤影。


    身後腳步聲近了。伴隨著那縷熟悉的幽香。沈傾歡不用迴頭也知道是誰,她抬手拿起石桌上還沒有開動過的杯盞,抬手給他倒了一杯茶。


    秦辰煜在她身邊坐下。接過她斟的茶,慢悠悠飲下,才道:“還沒有來得及跟你說,此次跟燕國交戰。也暴露了楚國多年來不經戰事太過安逸所有的詬病,雖自我掌權以來。都尤為關注精兵的訓練,但裝備方麵,比起趙國來,還差上一截。別的都可以慢慢提升,但是戰馬的話,隻有靠大莽原引進。而趙國的騎兵的配備的戰馬幾乎都是出自大莽原境內。聽聞新攬大權的大王性子有些古怪,中斷了與各國的戰馬交易。所以這一趟去交涉,換做別人我不放心,也彰顯不了我們的誠意,我想親自前去。”


    聞言,沈傾歡心底咯噔一下,瞬間明白了秦辰煜所想,要去大莽原大批量的采購戰馬。


    同趙國比……這句話,已經無形中肯定了,終有一日,楚國會同趙國開戰鬥,但這已經是避無可避的事情了,如今的趙國吞並了陳國,本就是第一大國的它,勢力更是如虎添翼,若真的等到趙國出兵再做籌劃,大勢都已經去了。


    更何況,他們還跟趙國的那兩個上位者,有著深仇。


    一想到這裏,沈傾歡的眸子裏已經染上了一層寒霜,掌心驀地一暖,垂眸一看,才是秦辰煜將她冰涼的手握在了掌中,他微微側首的臉頰上染了一層光暈,美的沒有半點瑕疵的側顏讓沈傾歡下意識的屏住了唿吸。


    “該討迴來的債,一分都不會少。”分明是淡淡的溫柔的聲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殺伐味道。


    “嗯。”沈傾歡點頭,這也是她所想的。


    “我們去大莽原,順路可以去墨雲書院,將趙詢送進去,你可以選擇在那裏等我,或者隨我同行,不過聽說那裏白天和晚上的溫差很大,身子差的人服不住,很容易生病,你就等在墨雲書院,我和阿煦迴來了再接你可好?”


    大莽原,這詞兒是自從自己來到這時空不多久就聽過的,而之所以會對這個地名有著特別的記憶,還是因為當時遇到的那個正直爽朗偶爾有些冒傻氣的少年,卓洛景天。


    當時便知道,那個姓氏,他應該是大莽原的王室子弟,從趙都一別,他說要趕迴去看看病重的娘親,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當時還同他約定,自己救了素素,兩人就一同去大莽原找他,卻不曾想,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卻已經人事已非。


    “我也去。”沈傾歡肯定道:“之前同素素約定過,以後得了自由,我們一起去大莽原賽馬,她不在了,我想帶上她的那一份,一起去看看。”


    “也好。”


    ********


    做了決定,行程便很快的安排了下來,燕國初並入楚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接手,但這些也難不倒楚國那些大臣們,秦辰煜將那些任務細致的劃分到每個人的頭上,剩下的就隻是坐等成效了。


    三日後,三輛不算奢華,內部裝飾卻極為精致實用的馬車駛出了燕都。


    沈傾歡瞥了一眼,明明應該坐在前麵馬車上,卻非要死皮賴臉躺在自己馬車上的某人,有些不滿道:“太子殿下,您是不是上錯了馬車了?”


    出來的有些早,再加上最近幾日事情太多,著實有些疲憊,秦辰煜正窩在沈傾歡的馬車上的軟榻上閉著眼睛打算小憩,聽到她抗議的聲音,絲毫不放在心上,懶懶的招了招手,極其大度道:“我覺得這裏睡著格外心安,怎麽你有意見嗎?你要是也困了的話,來來來,我不介意讓出半邊床榻給你,我湊合著。一起睡吧。”


    湊合著……


    他閉著眼睛,神情是放鬆的,自然看不到坐在一旁位子上的沈傾歡磨牙霍霍的樣子。


    而不等她用實際行動和拳頭來向他證明這到底是誰在湊合,卻見他在那裏,已經唿吸均勻的睡著了,車廂裏還響起他輕輕的鼻息聲。


    看來是真的累了啊。


    沈傾歡的心驀地一暖,剛剛還想發火的拳頭也慢慢的收了迴來。臉上剛染上一層柔和的表情。卻不料下一瞬,這個明明已經看起來熟睡了的人突然伸出手來,攬著已經卸下防備的她的腰際。將她一拖,不等她反應過來要掙紮,自己整個人已經被他抱著睡到了軟榻上,腦袋還枕在他的臂彎裏。


    這混賬剛剛是在裝睡!


    反應過來的沈傾歡就要發作。但在抬眸間,看到這人閉著眼睛俊美的不食人間煙火的睡顏。耳畔噴灑著他均勻的唿吸,所有的火氣也頃刻間被滅掉了一大半,本來還想抬起的拳頭,但轉念想起來。這一次可能是真的已經睡著了,自己再跟他計較倒顯得太小氣,太斤斤計較了。也就慢慢放下了爪子,倚在他懷裏。慢慢的,自己的倦意也跟著來襲……


    ********


    因為秦辰煜還擔心著沈傾歡的身子,所以馬車前行的並不算快,到了第八日,才到達燕國邊境。


    而這幾日,沿途走下來,看到在經過這次戰爭之後,因為秦辰煜采取了最柔和的方式,所以並沒有受到多大影響的燕國百姓們,沈傾歡心底本來還有幾分小歉意的,也減弱了幾分。


    倒是趙詢,自出宮之後就已經完全不淡定了,看到農田他要歡唿,看到行走在街上的商販們他要歡唿,甚至看到官道驛站裏做短暫停留的俠客們,他都要驚唿一下……外麵的一切,對於他來說都是陌生且新鮮的,做了十年有餘的籠中鳥,第一次這麽真實的走到外麵的世界來看,也難怪他會露出那般驚訝的神情。


    看到這樣一個孩子,想起朝堂上那些大臣們說有人會利用其身份大作文章,沈傾歡就覺得好笑,後來她也問過秦辰煜,怕不怕長大以後的趙詢……秦辰煜當時漫不經心的迴答,卻讓她再一次對他刮目相看。


    當時他正手執暗衛們送來的奏折批閱,聽到沈傾歡打趣似的疑問,隻是輕輕瞥了她一眼,道:“若是真有一日,楚國不濟到僅依靠一個小孩子的身份就能翻覆了朝局的情況,那麽也是上位者的無能,那樣的帝王不做也罷。”


    聽到這句話,沈傾歡已經不知是該感歎他的自信,還是該感歎他的度量或是治國用人的眼光,總之,在那一刻,她才真正的在心底裏默念:眼前這個男子,她真心喜歡的人,才是應該站在最高處,為天下百姓謀取福利的君王,這樣的人,換做任何一個人才都甘心為他所用的吧,就連她自己,也願意為他的皇圖霸業獻出自己的力量。


    ……


    第九日下午,當墨雲書院熟悉的山門映入眼簾,沈傾歡竟生出一種時光恍惚的錯覺。


    那日,也是這個時間,她不情不願的帶著卓洛景天踏入這裏,因為秦辰煜的一塊玉墜子,省去了太多的麻煩和考核,還得到了院首的特別照顧。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卻已經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讓人感歎時間過了好久,好久。


    將趙詢安頓在書院,這夜,他們沒有連夜趕路,而是在書院裏住了下來。


    沈傾歡依然選擇了住藏,那裏當初她和素素住過的小隔間還在,裏麵的器物一應俱全,是夜,她踏著輕功,一路越上了藏頂,仰躺在樓頂上,看著實際上並沒有半顆星星的夜空。


    冬日的夜有些冷,感受著這樣的冷她卻覺得這樣,心裏要好受些。


    藏地勢本來就較高,再加上在樓頂,幾乎可以俯瞰半個墨雲書院的景致,沈傾歡不需要側首,也能瞥到當初她和素素一起住過的南邊宿舍,能看到後山,即使自己不願意在這個淒冷的夜裏緬懷,不想再折磨自己,但是那些記憶伴隨著淚意還是忍不住要決堤而來。


    書院裏統一管理,隻有一個澡堂,她和素素為了不被人察覺到女兒家的身份,明裏假意同吳鄴打賭,一個月不去澡堂洗澡,暗裏則讓卓洛景天幫忙買通了先生,兩人悄悄的去了後山池子裏泡澡。


    當時她們還一起嘲笑捉弄從陷阱裏逃出來吳鄴等人的。


    如今呢?


    素素不在了,卓洛景天迴了大莽原,而吳鄴也遠赴了天涯可能此生再也不見。


    現在迴想,覺得那時候,可能就是自己來這時空裏最快樂的一段日子了,不過現在卻要帶著這般苦澀的淚意去迴想。


    眼淚多的怎麽止也止不住,沈傾歡抱膝坐在屋脊上,索性放開了自己,再也不壓抑著,大聲的哭了出來。


    哭夠了,哭累了,哭到眼睛睜開也看不清眼前景象了,她才抽噎著抬起頭來,這時候才發現不知何時,肩頭上多了一件雪白色的狐裘披風,而他靜靜的坐在自己身邊,一言不發。


    她才想起來,自己初到這個陌生的時空,身邊隻有素素和卓洛景天兩個類似於親人的存在,她把他們當姐妹和姐弟,也當成在這個世界的羈絆和依靠,如今他們離開的離開,遠走的遠走,自己又成了一個孤零零的一個人,但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她還有他在,還有趙詢,還有春盈蘇曉阿煦他們……


    剛剛還收不住的淚水,也慢慢的止住了,沈傾歡帶著極重的鼻音抽噎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秦辰煜將一直捧在手中的小暖爐交給她,妥帖的放好,才道:“有一會兒了,咱們迴去吧,上麵涼。”


    沈傾歡抽了抽鼻子,抬手接過來他遞過來的手帕,惡狠狠的揪了一把鼻涕,也覺得哭夠了,一味的陷在痛苦裏並不是自己的作風,當下點點頭,任由秦辰煜牽著自己的手,下了藏。


    下來才走到院子裏的時候,正巧碰上前來同秦辰煜匯報信息的院長,沈傾歡見自己哭成這個鬼樣子,幹脆先迴了屋子洗漱了睡覺,但提起的步子在聽到院長嘴裏提到的一個名字的時候,下意識的頓住了。


    “謝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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