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答、答……


    規律的聲音在耳邊迴蕩,慢慢喚醒床上熟睡的人兒。她睜開眼睛,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淡粉色的天花板。


    姿儀不知道自己人在哪裏,隻覺得好累,像是睡了許久。


    轉頭看了眼所在的房間,這裏有一組米白色沙發,還有一台鑲在牆壁上的液晶電視,但是沒有人,隻有規律的答答聲持續迴蕩在空氣中。


    原來是床邊一台儀器規律發出的聲響,旁邊還吊著一袋點滴。


    視線沿著點滴管逐漸往下移,她發現點滴最後是流到插在自己手上的針管裏。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為什麽會躺在這裏,手裏還吊著點滴,而且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她想發出聲音,但是喉嚨很幹,令她說不出話來,隻能在床上又躺了會,才試著慢慢地坐起身來。


    房間裏亮著燈,但窗外天空已經暗了下來,她不知道現在的時間,想要下床弄清楚。


    發現手上的點滴限製了自己的行動,她因而將它拔掉,移動著雙腳準備下床。


    腳剛踩到地上的第一時間,她隻覺得一股無力感湧上全身,險些癱軟下去,幸好她手攀著床邊,才又慢慢站穩腳步。


    環顧四周,她確定都沒有人在後,就準備走出去。


    拉開房門,看見的是條寬敞而明亮的走廊,但是同樣沒有人。


    左側的走廊顯得遙遠,她迴頭看向右側,發現轉角就是樓梯間,因而扶著牆壁緩慢地走過去。


    在下樓的牆壁上,她的目光不經意捕捉到“和新醫院”四個字,原本緊張的神情終於放鬆,慢慢感到安心,像是迷路許久,好不容易找到家一般。


    盡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她直覺地要去找爹地。


    牆上的數字顯示自己在醫院的頂樓十樓,她一個人扶著樓梯的牆壁往下走,下麵一樓就是爹地所在的樓層。


    九樓是醫院高階行政人員的辦公樓層,除了幾間專屬的辦公室外,並不對外開放,平時人煙就稀少,加上現在已經是晚上,更顯得格外安靜,不過她並不在意。


    從轉角樓梯間出來的她,一眼就看到斜對麵的院長室,半掩的門裏透出光來,顯示裏頭的人還沒有下班。


    她頓時露出欣喜的表情,開心地正想走過去將門推開,就聽到裏頭傳來的聲音。


    是辰風哥的聲音!


    臉上不自覺的綻放笑容,為即將見到爹地跟辰風哥兩個人欣喜。


    沒想到另一道女人的聲音緊接著傳來,讓她臉上的笑容疑惑地頓住,因這聲音中透著一股曖昧的歡愉。


    視線不由自主地沿著半掩的門望進去,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心頭一震。


    是辰風哥,還有一個半坐在他身上的女人,她身穿的護士服已被褪至腰際……


    裏頭上演的畫麵讓她驚愕得想大喊,卻發現自己的聲帶因為太緊而無法出聲,隻能傻傻地站著、看著,還有聽著裏頭不斷傳出男女的歡愉聲。


    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裏麵應該是爹地跟辰風哥兩個人,為什麽會變成辰風哥跟別的女人,而且還做著那種事?


    難受的感受直湧上心頭,頓時將她淹沒,令她幾乎不能唿吸。


    當下她唯一的念頭是必須離開,離開這讓人難受的情景,所以她轉身往迴走,走進轉角的樓梯間。


    順著階梯,她一層又一層的往下走,對於剛蘇醒過來的她來說,這應該是項沉重的考驗,她卻渾然無覺失魂的走著。


    直到來到一樓,樓梯口出來的側門外頭一片黑夜像在對她招手,讓她推開門走了出去。


    她失魂地走出醫院,腦海裏隻想要忘掉剛才見到的那一幕,嘴裏無意識地呢喃著,“爹地……媽咪……”


    沿著醫院出來的人行道往前,她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過了多久,甚至走出了路口,突然傳來一道緊急的煞車聲。


    無意識的迴過頭,刺眼的強光陡地照射過來,刺得她無法看清眼前的路。


    黑色轎車裏的司機嚇了一跳,急忙迴頭跟後座的男人道歉,“對不起,總經理。”


    後座的房澤深也注意到車外那抹突然出現的女人身影,在強燈照射下,她的臉顯得十分蒼白,驀地身子一軟,在他眼前倒下。


    正想降下車窗詢問的司機見狀又是一驚,迴頭就想請示。“呃,總經理……”


    房澤深眉頭一蹙,“下去看看。”


    接到指示的司機趕忙下車查看,就看到一個女人倒在車前的地麵上。


    “小姐!小姐!”他試著喚醒她,卻不見對方有任何反應,急忙迴頭向車裏的老板報告。“總經理,她倒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


    車裏的房澤深確定車子並沒有撞到那個女人,因此聽到司機的話,他的眉頭不禁深蹙。


    推開後座的車門,他不發一語的走下車,來到車前,看著倒在地上的女人。


    “她身上好像穿著醫院的衣服。”司機敏銳地注意到。


    房澤深也看到了,原本緊蹙的眉頭稍微舒展,他彎下身去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後,攔腰將她一把抱起。


    “開後車門。”


    聽到指示的司機連忙迴頭拉開車門,等他將女人抱進後座裏。


    坐上車後,房澤深讓女人靠在自己身上,司機則在帶上車門後急忙地上車。


    看了眼懷裏像暈過去的女人,他吩咐司機,“去醫院。”


    醫院兩個字像從遙遠的天際穿進姿儀的耳膜,令她嚶嚀出聲,“不要……”


    依稀聽到的聲音讓房澤深低下頭,隻見懷裏的女人依然閉著眼,彷佛隻是無意識地發出呢喃。


    “不要去醫院……”


    有那麽一瞬間,他心頭掠過一抹異樣的情緒,說不上來是何種感覺。注意到她臉上淚痕猶在的濕意,嘴巴無意識地蠕動,像是在拒絕……


    等他意識到時,已經對司機改口指示,“迴家!”


    前座準備掉頭去醫院的司機聽到,很感意外,“可是……”


    房澤深沒有再開口,緊盯著懷裏的年輕女人,及她無意識呢喃的唇。


    明白老板已經做出決定的司機沒有再說什麽,識相的發車準備離開。


    晚上九點多,房家位在北投的獨棟別墅裏,老二房仲民跟老三房立修已經下班迴來,兩人難得今晚都沒有活動。


    坐在廳裏休息的他們,沒有預料到兄長進門時懷裏會抱著個女人,因而都露出詫異的表情。


    “哥,這是……”


    “打電話讓黃醫師過來。”


    房澤深交代完,徑自抱著仍未蘇醒的女人上樓,留下身後兩個詫異的弟弟將視線轉向一旁的司機,無聲地挑眉詢問著。


    稍後,當家庭醫師過來替陌生女子檢查時,房家兩兄弟已經從司機口中了解了事情的經過,意外之餘,還無法理解兄長將人帶迴來的舉動。


    客房裏,已經先迴房換過衣服的房澤深穿著輕便的休閑服,在一旁等待醫師檢查的結果,麵無表情的他,讓人看不出心裏的想法。


    等到檢查完,黃醫師才終於表示,“她生命跡象穩定,看起來沒什麽問題,可能是太疲憊才會昏倒,休息一下就沒事。”


    房澤深臉上仍沒有明顯的表情,倒是一旁的房立修好奇開口。


    “那她什麽時候才會醒過來?”他對於床上一直沉睡的年輕女人存著疑慮。


    “休息夠了應該就會醒來。”


    確定床上的女人沒有大礙後,房澤深吩咐負責替三兄弟打理家務的陳嫂送醫師離開。


    等到客房裏隻剩下兄弟三人,房立修立刻迫不及待的追問:“大哥幹麽不送她去醫院?”根據司機的說法,事發當時附近就有一家醫院,而女人身上也穿著那間醫院的病人服。


    房澤深又看了床上的女人一眼,顯然並不打算迴答這個問題。


    房仲民對兄長的做法也是存疑,“還是說……哥認識這個女人?”雖然這個可能性應該是微乎其微。


    “不認識。”


    房立修緊接著開口,“那大哥—”


    “她就交給你們了。”


    “什麽可是大哥—”


    不等小弟再有意見,房澤深徑自轉身離開客房,留下兩個弟弟。


    看到大哥頭也不迴的離去,房立修轉向一旁的房仲民追問:“二哥,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他也想知道好不好!“我怎麽曉得?”這些年,大哥一直是冷靜、不苟言笑地處理周圍的事,唯獨今日撞上睡美人這件事,實在不像是大哥的處事風格。


    房立修不由得將視線轉向床上的年輕女人,隻見她一頭俏麗的短發,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大哥該不會是喜歡上她吧?”


    “你覺得可能嗎?”弟弟的說法房仲民也曾想過,但是從大哥毫不猶豫將她丟給他們這一點來看,似乎又無法成立。


    “不然到底是為什麽?”


    “這麽想知道,那剛才怎麽不向大哥問清楚?”


    “二哥你也看到了,大哥掉頭就走,我怎麽問?”


    “就追過去問啊。”


    話雖如此,但兩人心裏都清楚,大哥不願意說的事,他們再怎麽處心積慮追問也隻是徒勞無功。


    “現在要怎麽辦?”


    “一會請陳嫂上來幫忙看顧她吧。看情況,晚上她應該不會醒來。”


    對於這陌生的女人,兩兄弟並沒有多想,預期她大概明天就會離開,反而是兄長的做法實在讓他們無法理解。


    夜裏的二樓吧台前,房澤深一人獨自喝著酒,他並沒有開大燈,隻是點亮吧台上的一盞昏黃小燈。


    知道自己今晚的行為確實不像他的作風,難怪會引起兩個弟弟的注意。


    雖然他們追問時他並沒有迴答,但一個人時,他卻無法不去想其中的理由—她當時說的那句話。


    不要去醫院……


    曾經在多年以前,心愛的女人在最後的日子也曾說過“不要在醫院”的話,但因為擔心延誤她的治療,他並沒有同意她離開醫院的請求,一直相信她能好起來。


    可惜最後的結果不如他預期,他讓心愛的女人抱憾地在醫院裏闔上雙眼。


    所以,當懷裏的年輕女人虛弱地呢喃著拒絕去醫院時,一瞬間,他想起了過往的迴憶,心被觸動了,才做出那樣反常的決定。


    他心裏清楚原因,卻不打算對任何人訴說。


    他一個人喝著酒,品嚐這些年一直不願再迴想的塵封往事,直到一道輕啟房門的聲音傳來。


    在黑暗裏醒來的姿儀不知自己在什麽地方,陌生的感覺讓人感到不安,她摸索著從床上走下來,找到唯一通往外麵的那扇門。


    拉開房門,她看到的依然是一片黑暗,環顧四周,她在漆黑中發現隱約的昏黃光亮。


    不假思索,她直覺往光源的方向移動,慢慢的靠近,終於抵達光源所在,看見吧台前的一抹身影。


    她不確定眼前的男人是否真實存在,可莫名的壓迫感卻令她下意識地噤聲不語,緊盯著前方朦朧的人影。


    透過昏黃的燈光,房澤深注意到年輕女人更顯蒼白的臉色,猜測她可能是醒來後對陌生的環境感到不安。


    “妳不應該在這裏。”


    恍惚中,她不確定自己在哪裏,又或者這裏是哪裏?


    “妳需要休息。”


    像是要印證他的話,她頓覺疲憊侵襲她的身體,使她全身無力,雖然仍盯著他,但已兩眼迷茫像是無意識般。


    她想發出聲音,想響應他,但沉重的疲憊卻讓她連出聲都顯得困難,隻能看著他從吧台前走來,逐漸向自己靠近。


    高大的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更給人壓迫感,而他的靠近,也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軟下去,幸好一雙有力的手臂及時扶住她,阻止她跌到地上。


    雖然之前房澤深曾抱過她,但是這會扶住她,他深刻感受到她的嬌小和虛弱,像稍有不慎就會被風吹走似的。


    沒有多加思索,他攔腰將她一把抱起。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忍不住抬頭看他,不過他並未開口解釋,而是抱著她走迴客房。


    隨著他的移動,她整個人貼靠著他的胸膛,雖然不知道他是誰,她卻莫名的感到安心,在這完全陌生的環境裏漸漸放鬆。


    一直到她被抱迴房裏,安置在原本躺著的那張床上,目光仍盯著他不放。


    房澤深感受到她的注視,輕聲地說:“閉上眼睛,妳需要休息。”


    他低沉的嗓音像是有穩定情緒的效果,讓她順從地閉上眼。


    而打算要替她蓋被的房澤深,也是這時才注意到她的一隻手仍拉著他的手,像是全然的信任他。


    想到曾經也有過那樣的一雙手緊握著自己,表達全然的信任,當時,那手的主人差不多也是像她這般的年紀……他的心裏不由得泛起一抹柔軟。


    “睡吧。”他有些不舍地拉下她的手。


    在這樣一個無法以常理判斷的夜晚,房澤深流露出這些年來難得的溫柔,替她蓋上被子後才離開。


    黑夜裏,姿儀閉著眼睛,像感到安心似的,在這陌生的環境裏漸漸再度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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