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麗璟院的常客,對我也頗多照顧,經常到我這聽曲,幾次他醉了,說了些話,他說皇後不是他親生的。」


    「不是親生的……又如何?」九珍雖訝異,但這能代表什麽?


    杜小釵睨她一眼。「若不是,這皇後的身份就很可疑了,你可記得那男人曾對你說過,這兩姐妹是他父皇遺旨中要他收下的女人?這件事本身就不單純,除此之外,你有沒有想過,那男人嗬護了你十多年,有可能說變就變嗎?尤其,照你形容那天見到他抱女人的情形,我覺得大有問題,懷疑他是中了會讓人暫時產生幻想的彌香。」


    九珍聞言,跟著蹙起眉。


    與小釵相認後,她就將發生在自個兒身上的事,包括「生前」皇宮裏的變故,以及變身以後的遭遇,全部不保留的告訴小釵,所以小釵分析,更讓她看清了先前沒發現到的盲點。


    那日她到西苑時,確實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氣;另外,那男人送她的遺骨去南陵時,在楓樹道上與周彥的對話,說明他有話來不及對她說,那些她原本死心不想聽的話會是什麽?


    若再往遠些想去,記得她最早與那對姊妹見麵時,她們一得知她的身份,就喚她姐姐,可見她們一開始就知道要與她共侍一夫……


    九珍沉靜下來,想著種種教人疑心的事。


    「還有一件事,我始終斟酌著該不該說。」杜小釵道,難得的陰沉下臉。


    「你也有事瞞我?」


    「就是因為不想瞞你,所以我很掙紮,可是以你目前的情形,告訴你這些,似乎無濟於事,隻會讓你更不甘,但我想,你還是知道比較好。」


    「到底是什麽事?」


    「有一個人,很可疑。」


    「誰很可疑?」聽著她的話,九珍心情開始起伏。


    「德太妃。」


    「祈夜行的母妃?她有什麽問題?」九珍訝然。


    「你權家多人的死,就與她有關!」


    「你說什麽?」


    「權家的事,我私下一直在查,一度懷疑是七王爺所為,可你死而複生後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前皇後因妒成恨所致,但,依照我這些日子的調查,卻不是這樣,這位德太妃應該才是真兇。」


    「何以見得?」九珍正襟危坐,感覺離真相似乎越來越近。


    小釵的貴客除了皇親國戚、達官顯貴外,還有些綠林客,所以容易探聽到很多機密,莫非真有不尋常?


    「首先你們先前抓到殺死五公子、六公子的兇手,他們確實是盜匪出身,不過是被收買頂罪的,而放火燒死二公子夫婦的人,綠林朋友告訴我,是一批嗜錢如命的烏合之眾幹的,付他們錢的是一名宮廷貴婦,他還暗示我說,這名貴婦雖貴,但貴不及皇後,且生有一子,當年肅宗為父去南陵祈壽時,這位貴人曾不慎在宮中落水,她的兒子甚至還奉命連夜趕迴京城探視。」


    九珍聽完這話後,猛然起身。「難怪那日皇後說話奇怪,似乎不承認殺害我權家數人,原來兇手另有他人!」而這人,竟是她想也想不到的人!


    「九珍,你是不是該去見他了?這也許是一連串的陰謀,你與他、甚至死去的所有人都成了德太妃的棋子,你若不去見他,如何解開這個謎底?我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別再逃避。」杜小釵語重心長的勸道。


    她緊握雙拳,青筋浮跳,「好,我去見她!」她下了決心。


    杜小釵這才露出微笑。「有誤會就該解釋清楚,就算不是,有個了斷,不也很好?」


    「……嗯。」


    她「死」得突然,與那男人有太多事沒有說清楚,而那日在南陵遇見他,因為過於驚慌,也因為對他仍恨著,所以並沒有想到上前相認,但如今,以她現在的身份,想見他,如何能夠?


    「你也知道了吧,錯過南陵那日,你要見他,真比登天還難了!」說到這個,杜小釵也苦惱起來。


    殿門大開,麵前是一片璀璨宮燈,歡欣的曲調四揚,舞姬如水蛇般搖曳著腰肢。


    夜裏,冷風一路吹進大殿,祈夜白喝多了,眯著眼睛靠在軟墊上,瞧著舞姬修長雙腿所舞出的挑逗舞步。


    雖然醉了,但他的雙眸卻一樣冷冽,不帶一絲情感。


    舞姬雙唇豐滿,酥胸,雪白的皓臂搞搞舉起,手腕一翻,正要碰他,他身後兩個衣著華貴的女子立即上前,朝那舞姬狠戾一瞪,嚇得她火速縮迴要挑逗君王的手。


    「賤妾見過皇後娘娘與柔妃娘娘!」舞姬驚恐的慌忙跪下請安。


    「下去吧!」懷柔怒氣衝衝的將人揮退。待舞姬走後,她軟軟的靠向祈夜白,「皇上,該歇息了。」她聲柔似水。


    他眉心輕蹙,卻勾起笑,宛若一隻深沉的睡獅。「與其歇息,朕更想聽你們姐妹吹笛唱曲。」說著伸手撫上她細致的臉頰,登時讓她驚喜若狂。


    「好,臣妾這就為您來上一曲!」懷柔馬上說。


    一旁的懷剛卻笑的很陰沉,但仍要人取來笛子,她吹笛,懷柔高唱。


    祈夜白闔目,狀似極為享受,可一曲結束後——


    「皇上?」懷柔輕喚。


    他一手支額,雙目仍輕闔著。


    「皇——」


    「不要喚了,他睡著了!」放下笛子,懷剛臉上滿是譏嘲。


    「又睡著了……」懷柔失望不已。


    懷剛冷聲諷刺,「哼,你還傻嗎?他心裏沒有咱們!」


    她立刻難堪的白了臉。「他隻是累了——」


    「累?」瞧了一眼狀似沉睡的男人,冷笑。「妹子,你要自欺欺人,我可不,走吧,有咱們在,他隻會睡得更沉,你若想他不累,就離開吧!」說完,轉身就走。


    懷柔雖流連不甘,最後還是咬牙跟著離去了。


    她們一走,祈夜白嘴角立刻揚起冷笑,再度徐徐睜眼,複雜的流光在他眼眸深處湧動。


    他伸手擊掌,歌舞重新開始,舞姬輕快的身子滿場飛揚——


    十一月天,雪雖未落,但天已寒,野獸紛紛進入冬眠期,但反常的,大萊皇帝這時卻出宮狩獵,此舉自是又被百姓議論紛紛,直說這是勞民傷財的無道之行。


    但九珍得知,卻當這是個機會,隻要他出了九重深宮,她要見他便會容易些。


    可是,真容易嗎?唉,根本一樣難!


    如今他貴為天子,出個宮總是陣仗驚人,光是他所屬的皇帳周圍便至少圍了三圈以上的人馬護衛,別說是人,就是隻老鼠也無法突圍。


    入夜後,九珍站在皇家狩獵場的最外圍,這已是杜小釵動用所有關係後,能將她弄到離他最近的距離了。


    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見他會比登天還難,不禁無限感慨。


    此一時,彼一時也,那男人是天邊的豔陽,而她已不再是陪伴他的藍天,若見著他,該說什麽?她已變了模樣,他會相信她就是權九珍嗎?還是,當她是瘋子,當場要人拉下去斬了?


    況且,就算他信了她,但他若是真心異變,愛上那對姐妹,那自個兒的出現不就自曝身份,這之後他會拿她怎麽辦?


    一連串的未知數,讓她躊躇不前,或許不見……反倒好……


    「你還杵著做什麽?皇上狩獵迴帳,咱們大人也迴來了,你這獵女還不快去幫著卸下獵物清洗!」她正思索著,突的一名護衛打扮的人前來怒斥。


    「呃……好,我這就過去!」


    她目前的身份是皇家狩獵場的獵女,因為不會騎馬,小釵隻好讓人安排她擔任清洗獵物的獵女,唯有這樣她才進得了這座狩獵場,隻是這個身份實在太低,低到她隻能清洗動物屍體,連那家夥的身影都看不到,這也都要怪那家夥,就是不肯教她騎馬,說是與他共騎最好,也省得她獨自亂跑……她與他的惡帳又多一條了!


    來到獵物場,九珍立即聞到一股腥臭味,因為是冬季,沒什麽獸類可獵,所以眾人幾乎都隻獵到一些烏雞兔類的小動物,這會全堆在地上,她得將這些屍體清洗幹淨後分送至各個大人的賬房,讓他們夜裏烤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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