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正是「來來泡沫紅茶冰沙店」生意最好的時候。
冰沙店右邊是國、高中相連的學校，左邊兩公裏處即是工業區，是員工們上下班必經之處；店內又有兩位身材姣好又年輕貌美的美眉搖飲品，生意又怎有不好的道理？
「丹菲，這位客人要五杯巧克力冰沙。」店長對著丹菲說道。
「好，馬上來。」嚴丹菲趕緊迴頭準備。
「哇……今晚真的好冷喔！」與她一起工作的小芸忍不住縮起雙肩，還不停搓著被冰塊凍僵的手。
嚴丹菲不明白，明明寒流來襲，為何客人不點熱飲，幾乎各個都想挑戰冰沙？
但既然是客人的選擇，她隻好忍著冰冷，咬牙將手伸進冰桶裏撈起冰塊，就在撈第二杯的時候，她的手被人重重一壓。
嚴丹菲抬起臉，發現站在她麵前的是程嫂的兒子程風。
「你來這裏做什麽？」她轉首看看其它人，「別鬧了，我在上班呢！」
「先生、太太是養不起你嗎？你為什麽執意要來這裏打工？」程風並沒放開她的手，「如果真要做，可以，我幫你。」
程風輕輕將她推開，替她做著這些工作。自從丹菲來這裏打工之後，他每晚都會過來接她下班，偶爾還會提早過來幫她的忙。
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總是千篇一律的迴答：是她父母的吩咐。
因為隻要他這麽迴答，她就無法反駁，畢竟連她都違抗不了父母之命，他又怎能說不？
這段時間程風常看她工作，久而久之便熟悉了各種飲料的調配。
直到客人拿了冰沙離開，丹菲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店長，趕緊將他拉出去，「你這是幹嘛，我不是要你別來了？」
程風雙臂抱胸望著她，「我也不想來，這麽冷的天在家睡覺多舒服，誰願意來這裏吹風受寒呢？」
「那你幹嘛來？」她怒視著他。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要問幾次？」他吊兒郎當的說。
「就算是我爸媽要你來催我迴去的，但你可以不聽從呀！」她真的很希望父母可以給她自由的空間。
「我媽在你家當管家，我能不聽從嗎？」他反問她。
「這……」愈想愈難過，她突然怒皺起雙眉，極度不開心，「他們就可以經常離家，一走就是半年、一年的，而我連出來打工也不行嗎？」
「考古是他們的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遇到這麽固執的女孩，程風還真是拿她沒轍。
「這也是我的工作。」
「你還是學生，什麽工作不工作的？」本不想跟她吵，但她就是這麽不講道理，甚至愈讓她，她就愈理直氣壯。
「拜托，我已經大四了耶！再過半年我就要畢業，以年齡來看我也已經成年了。」她雙手叉腰，認真的說。
「成年了？你像嗎？」他冷嗤。
「程風，你這個討厭鬼……」她舉起手想捶打他。
他一把扣住她細瘦的手腕，嘴角銜著無奈，「大小姐，你不為你父母想，也該替你外婆想想吧？迴家吧！」
「外婆！」一提及外婆，嚴丹菲不禁一愣。
從小到大她父母幾乎都不在家，全靠外婆獨力將她扶養長大，直到她國中時外婆的身體變差，無力再做家事，這才找了程嫂來照顧她。
程嫂十幾年前喪夫，當年便帶著讀專科的兒子程風來到她家，算算他倆認識也有六、七年了。
「是呀！你外婆也在等你。」突然一陣風吹來，見她穿著單薄，他立刻將外套褪下披在她肩上。
她看看肩上的衣服，拿下還給他，「我還在工作，不能穿這麽多，再說我店裏有外套，你穿著吧！」
「這麽說你不跟我迴去？」既然她不聽勸，他隻好把她拉迴店裏，「好吧！那我在外麵等你下班。」
「你快迴去，別管我了。」外頭這麽冷，他就站在那兒，她哪有心情繼續做事。
「我媽拿你家的薪水，我就得聽從主人的吩咐做事，這是理所當然的。」程風說得義正辭嚴。
嚴丹菲深吸口氣，而後重重的吐了出來，「你還真是，等我一下。」
她走向店長，垂著頭對他說了幾句話，店長皺起眉，「你不可以經常早退，小芸一個人忙不過來，再這樣下去，你要我怎麽做生意？」
「對不起，下不為例。」她慚愧地說道。
「下不為例！」店長搖搖頭，似乎不相信，「你每次都這麽說，要我怎麽相信你？」
「店長，我……」她難堪不已。
「好了，你迴去吧！下次別讓我再看見他。」店長越過她的肩看向站在外麵的程風。
「是。」嚴丹菲趕緊一鞠躬，這才走進裏麵的休息室拿起自己的背包與外套，離開冰沙店。
站在程風麵前，她狠狠瞪他一眼，「這下你滿意了吧？」
「該說是你外婆和父母滿意才對。」他對她勾勾手指，「快把外套穿上，走吧！」
她睨著他，將外套穿上後忍不住問︰「你呢？白天都在忙什麽？」
「工作。」此外假日他還去進修空大，隻不過沒告訴她。
「做什麽工作？」瞧他整天忙碌，她實在搞不清楚他平日的作息，隻是偶爾見到他，而絕大多數就是在這個時候。
有時想想，多虧有他，否則返迴家路上陰暗的巷弄還真是讓人害怕，如果他不是因為父母的關係才來接她，她會更感激。
「大小姐什麽時候也會關心起我了？」他誇張的挑眉，做出訝異的表情。
「你到底是說還是不說？」他就是喜歡惹她生氣嗎？
「又不是做什麽大事，沒什麽好說的。」雙手插在外套口袋，他語帶輕鬆道。
「不想說就算了，以為我真想知道。」嚴丹菲轉頭瞪著他，「你看，連你都不喜歡別人過問你的事，那你幹嘛要配合我爸媽管我？」
「我說過我隻是個下人——」
「夠了，拿薪水的隻是程嫂，又不是你。」沒好氣的睨他一眼，每次聽他這麽說，她就沒來由的火氣上揚，「到家了，我就不跟你吵了，下次再讓我聽見你這麽說，你就給我小心點。」
語畢，她便氣唿唿的走進大門，程風也隻是輕笑了下，聳聳肩繼續往前走。
＊ ＊
隔天一早，嚴丹菲忍不住向父母抗議，「爸、媽，我隻是去打個工，為什麽每次都要阻止我？」
「丹菲，爸媽是希望你能專心念書，雖然大學課業較鬆，有時間也可以多選修幾堂課，我們又不是供不起你念書，就等畢業後再上班不是比較好？」嚴丹菲的父親嚴裕雄對她說理。
「我不過是想從打工中學到一些經驗。」
「那麽早得到工作經驗做什麽？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做到煩。」嚴裕雄身為考古學家，在他的觀念中凡事都該按部就班，不要急就章。
「你爸說得對，可以念書的時候多念些書也是好的。」嚴母也幫著丈夫勸女兒。
嚴丹菲泄氣的垮下肩，她和父母之間的代溝簡直比太平洋還要深，從小父母為了工作極少待在家裏，自然而然她與父母的感情也隻能用一個「淡」字來形容。
所以嚴丹菲對他們勸導的話語，可說是一點都聽不進去。
她轉向外婆求救，「外婆，您看看爸媽，老是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外婆笑笑，輕輕拍拍她的小手，「爸媽也是為你好，千萬別怨他們，以後你為人母就會知道這分擔心了。」
「外婆，這不是為我好，我想早一點獨立啊！」嚴丹菲迴頭看看端水果上桌的程嫂，「人家程嫂就比爸媽開明多了，她沒逼著程風一定要念大學，早早就出社會工作了。」
程嫂聞言，定住腳步，隨即笑笑地走迴廚房。
外婆趕緊將她拉到一旁，小聲說︰「你這話對程嫂是種刺激，哪個做父母的不想讓孩子好好的完成學業，那是因為經濟問題。」
「我……」被外婆這一提醒，嚴丹菲才發現自己似乎說錯話。
「好了，你就聽話，別再去打工了。」見孫女臉色一變，外婆小聲的補了一句，「至少在你爸媽在家的時候。」
聞言，嚴丹菲的眼睛一亮，附在外婆耳邊說︰「您的意思是等爸媽出國後，我就可以過我自己想過的生活？」
「噓，心裏有底就好。」外婆迴以一笑，隨即迴頭對女兒、女婿說︰「丹菲已經答應了，你們就別再說了。」
「我說媽，您真的寵壞她了。」嚴母哪會不知道她們祖孫倆眉來眼去的在說些什麽，「丹菲，快去向程嫂道歉。」
「媽，我又沒說錯什麽。」嚴丹菲雖然知道自己錯了，但是要她在大庭廣眾下向人認錯，她實在是做不到。
「你這孩子——」
程嫂泡了茶出來，正好聽見他們的談話，立刻搖頭道︰「不用了，小姐年紀輕，說話比較直接，但她說得也沒錯，程風是男生理該早點獨立。」
「你如果真想學程風，現在他在外頭院子裏整理花草，你就去幫他。」嚴裕雄坐在一旁，沒好氣地說。
「爸！」嚴丹菲發現爸似乎看輕她，以為她連花草都不會整理嗎？「好，我去就是。」
她不服氣的衝到外麵的院子，看見程風細心的為那些花花草草澆水施肥，嘴裏還念念有詞的，不知在說些什麽。
「你在幹嘛？跟花說話？」她訝異的走到他身後。
「我在跟它們培養感情。」程風將外套脫掉，甚至還卷起袖子，將盆栽搬到曬得到太陽的地方。
「培養感情？呿！」她輕哼了聲，「你是不是交不到女朋友，所以將這些花當成替代品？程風，你少蹂躪它們了。」
聞言，他迴頭瞪了她一眼，「拜托，你當我是什麽？」
「開開玩笑而已嘛！幹嘛這麽認真？我問你，如果不去考慮程嫂在我家工作，而我們就是單純的朋友，你會同意我出去打工嗎？」嚴丹菲心底還惦著這件事。
「嗯……」程風想了想，「我也不讚成。」
「為什麽？」
「打工固然可以增長一些社會經驗，但如果你沒有學費的困擾、零用金的缺乏，何不利用這機會多念點書，或是去上課考一兩張證照，這對你肯定更有好處。」
「真是的，我以為你是年輕人，想法會和他們不同，原來你也被我爸媽給洗腦了。」她氣鼓了腮幫子。
程風笑望著她嘟嘴的可愛模樣，突見她轉過臉望過來，他趕緊迴過臉，避免兩人四目交接。
「你偷看我？」她還是發現了。
「哪有！」程風臉色陡變尷尬。
「還說沒有，我都看見了。」嚴丹菲扯著笑走近他，湊在他耳邊說著悄悄話，「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你說什麽？」程風揚高嗓音，臉漲得通紅。
「你可以老實說，看在認識多年的分上，我絕不會告訴別人，不過你得幫我一個忙。」她說。
這個鬼靈精怪的丫頭又在打什麽鬼主意了？
「什麽忙？」他隨口問。
「我爸那個老古板一向聽不進別人的話，倒是對你說的話采納三分，你就幫幫我，替我說幾句好話，讓我好好的去打工，好不好？」她拉住他的衣袖搖了搖。
程風卻拍掉她的手，「別這樣，到底是誰喜歡誰、誰對誰有意思了？你放心吧！我不會喜歡不適合我的女生。」
「你說誰不適合你？」她瞪大眼問。
「大小姐，你太嬌貴，不是我的菜，行了吧？」他繼續搬著盆栽，發現她仍站在原地盯著他看，忍不住迴頭對她一笑，「怎麽了？你跑來這裏該不會就為了問我是不是喜歡你？難道你很欠人愛？」
「你！」嚴丹菲咬咬唇，怒視著他，「你真的很過分，真以為我沒人愛嗎？你這個沒談過戀愛的家夥。」
氣唿唿的卷起袖子，她幫忙搬起盆栽，「我爸要我來幫你，這些要搬哪兒去？」
「放著吧！這種粗活你做不來的。放心，你不做我不會告密。」他的語氣就好像在說她隻會愈幫愈忙。
「誰怕你告密？！」天呀！為什麽每次遇到他她總是說輸他？
瞧她爆紅一張俏臉的模樣，程風的眸光轉為濃熱，但瞬間又恢複平淡，「再過兩天你父母又要出國了，這兩天好好陪他們讓他們開心，以後我會幫你。」
「真的？」她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等我爸媽出國後，你不會再幹涉我去打工？」
「我有什麽權利幹涉？」他扯著嘴角笑問，「不過，如果你外婆要我看著你，我還是會照做。」
「放心，我外婆已經承諾要站在我這邊了。」她甜甜一笑後又摸摸肚子，「好餓喔！我要進去吃早餐了，你也快點來。」
說完，她便往屋裏奔去，程風這才站直身軀笑望著她跑遠的俏麗身影。
此時此刻，他嘴角輕輕畫起一抹笑弧，飽含著濃濃的寵溺與絲絲眷戀。
＊ ＊
三天後，嚴裕雄夫妻又為了考古的工作，搭機離開台灣前往阿根廷做恐龍化石的研究。因為根據最新的考古發現，在阿根廷西北部的伊緒瓜拉斯托發現曙奔龍的化石，這對考古學家而言是極為興奮的一件事。
但在前往阿根廷之前，他們得先到日本與研究團隊會合並開會，準備周全之後再一同出發。
小時候丹菲會因為父母離家而哭哭啼啼好久、悶悶不樂個好幾天，可現在這一切對她而言早已成為習慣，也或許是因為有外婆的關愛，她不再這麽的依賴父母。
臨出家門前，嚴裕雄如同以往又對她耳提麵命了將近半個小時，隻見丹菲不時抓抓頭發、努努小嘴，完全沒把父母的話放在心上。
她的不專心立即讓嚴裕雄識破，忍不住發脾氣，「丹菲，你到底有沒有把爸爸的話聽進耳裏？」
「有有，我怎麽敢不聽。」丹菲看看天花板，漫不經心的說。
「你這孩子——」
「好了，你就別再念丹菲了，從小到大你花多少時間陪她？都要離開了還說教。」嚴母看不下去了，走到女兒麵前握住她的手，「爸媽這一去可能又要一年半載，這段時間你可得聽外婆的話。」
「我知道。」麵對母親的溫言軟語，丹菲收起任性，不再違逆父母。
「那好，還有要聽程嫂和程風的話，下了課就趕緊迴家，別亂跑。」嚴母摸摸她的小臉，並在她紅撲撲的臉頰親了下。
「媽，你和爸也要多保重。」媽媽給予的溫暖終於讓她察覺到分別在即，心底不禁泛酸了起來。
「我們會的，你也是，那我們走了。」依依不舍道別後，嚴母往門口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又轉身對程嫂說：「等我迴來，有件事我想對你和程風說。」
「太太，什麽事呀？」程嫂不解的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嚴母對她笑了笑後便出門了。
「小姐，你也該上學了，快吃早餐吧！」程嫂說。
「好，我先去洗把臉就來。」嚴裕雄夫妻一早動身，所有人天未亮就起床送行。
上樓梳洗過後，才下樓就見外婆已在餐桌上等著她，而程嫂忙完後也過來一塊兒吃飯，就是不見程風的人影，「怎麽沒看見程風？」
「他每天早上五點就起床出門，也不知道在忙什麽，我也懶得問。」程嫂出來，為她倒了杯鮮奶。
「謝謝程嫂。」她接過杯子，「程風還真幸運，程嫂都不會管他。」
「他是男孩子而且都大了，我管他做什麽？說穿了，他現在在忙什麽我也不清楚。」程嫂自知身分，於是坐在長桌的最角落，也是因為主子不嫌棄，否則做下人的哪能與主人同桌吃飯。
「男女生就差這麽多嗎？」丹菲實在不能理解。
「女孩子在外總是讓人不放心，所以才會管你，你就別計較太多了。」外婆見丹菲老是喜歡往外跑，忍不住叮嚀道。
「我知道了。」她嘟起小嘴，怨歎外婆和爸媽都這麽愛瞎操心。
隨意吃了點東西之後，她便站起，「我吃飽了，迴房準備一下，該上學了。」
「最近天冷，下課後早點迴來。」外婆叮囑道。
「好，我知道。」雖然很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她不想讓外婆擔心。
不一會兒丹菲背著背包下樓，對外婆與程嫂說︰「我去上課囉！」
「小姐，路上小心。」程嫂送她到門口。
「我會的，外頭冷，程嫂你進屋吧！」丹菲對她擺擺手，然後快步走向巷子口搭車。
這時她看見程風騎著哈雷機車從她麵前經過，連忙喊住他，「程風……」
聞聲，程風煞住車，當發現喊他的人是丹菲時，迴頭騎到她麵前，「是你叫我？」
她點頭，笑望著他的哈雷，「可以送我一程嗎？」
「這麽冷你還是搭公交車吧！」他見她穿的並不多。
「公交車不知道哪時候來，我怕遲到。」她輕鎖雙眉，「別這麽小氣，我又不會坐壞你的寶貝車。」
「嗬！誰怕你坐壞。」看看表，再看看路的盡頭似乎沒有公交車的影子，於是道︰「好吧！你上來，這個給你圍。」
程風拿下自己頸上的圍巾，順手繞在她脖子上，另外拿了頂安全帽幫她戴上，待她坐上機車後座，這才重新發動車子往她學校的方向飛馳。
「程風，這輛機車是你自己買的嗎？」一上車，她的雙手便很自然的往他口袋裏插。
「嗯。」他點點頭，「打工半年，存下錢買的。」
「好好喔！」她一副羨慕的口吻。
「隻要你想要，有什麽得不到的，我想先生、太太都會完成你的心願。」他說的是真話，除了嚴裕雄對她管教較嚴外，在物質上他們都會盡力滿足她。
「我就是不喜歡這樣，我想要的東西可以靠自己。」她皺著眉說：「我才不想過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好冷喔！她不知不覺的環緊他的腰、貼緊他的背，閃躲直刮來的冷風。
她這樣的動作讓他的心口一窒，身子不禁僵硬了起來，「嚴丹菲，我是男人。」
「我知道呀！」她完全沒意會到自己哪裏不對，還取笑他，「怎麽突然這麽說，難道要我把你當女人？嗬嗬……拜托，你不像。」
「夠了，別開玩笑，我的意思是你這麽主動的摟著我，該不會對其他男生也這樣？」他沒發現自己語帶醋意。
她這才恍然大悟的離開他的背，雙頰染上酡紅的顏色。
她剛剛到底是怎麽了？該不會是對他太熟，所以才沒意識到男女有別？
不過為了自己的顏麵著想，她硬是裝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以為我很隨便嗎？還不是因為跟你太熟了，所以我才……小氣鬼，不願意讓我摟就算了，幹嘛說這種話。」
「我不是不願意，隻是提醒你，既然你無所謂，那要摟就摟吧！」反正讓她抱著也很溫暖。
「我現在不希罕了。」她將頭一偏。
見她賭氣的樣子，他忍不住笑著搖搖頭。
「你笑什麽？」丹菲沒好氣的問。
「沒什麽，我隻是想到你之前說的那些話，發現你真的不知人間疾苦，有多少人想過你說的那種日子啊！」程風眉一撩。
「程風，你是在挖苦我嗎？」她皺起雙眉。
「我哪敢？」
「你就是敢。」眼看學校已經到了，她跳下機車，把安全帽和圍巾還給他。
「圍巾給你用，今天很冷的。」說著，他便將安全帽放迴置物袋裏，又問：「晚上會迴來嗎？」
「會啦！不敢再勞駕你去接我。」丹菲睨他一眼，「還說會幫我，真會說假話。」
「我哪有說假話？別忘了，我說過前提是要你外婆答應才成。」他對她眨眨眼，「所以別冠罪名給我，晚上記得迴來，走了。」
見他說完便騎車唿嘯遠去，排氣管噴出的廢氣還噴到她臉上，她忍不住皺眉，「看來爸媽出國後我還是沒有得到自由，程風管我管得更嚴了！」
看看表快遲到了，她趕緊朝學校門口快步走去。
＊ ＊
下午五點，程風迴到家。
見他手裏拎著一個蛋糕走進廚房，程嫂好奇地問：「這是……咦，今天誰生日呀？」
「今天是丹菲的二十一歲生日。」他笑迴道。
「老天，我怎麽把這麽重要的日子給忘了，每年小姐的生日蛋糕都是我親手做的。」程嫂拍了下程風的肩，「你這孩子，明明記得為什麽不提醒我一下？」
「媽，我知道您忘了，也不希望您這麽辛苦做蛋糕，買個蛋糕又沒多少錢。」他將蛋糕放進冰箱。
「可是自己做的不一樣，我親手做的藍莓口味是小姐的最愛。」程嫂想想還是懊惱，「家裏沒材料，要不然現在做還來得及。」
「我都買了，您就別做了吧！」程風笑望著母親，「因為先生和太太剛好今天出國，大家應該都忘了這件事，我猜連丹菲她自己也忘了呢！」
「愈是這樣我就愈覺得自己不應該。」程嫂搖搖頭，「丹菲的爸媽經常不在家，除了外婆她也沒有其它親人，連我都把這麽重要的日子給忘了的話，實在說不過去。不過幸好有你記得，那我就多做幾道菜，等小姐迴來就可以慶祝了。」
「好的媽，那我先去洗澡，對了……千萬別告訴她蛋糕是我買的，就說你來不及做所以托我買迴來的。」他不忘叮嚀。
「為什麽要隱瞞？」
「嗯……反正就是這樣。」丟下這句話，他便走向大門，迴到主屋後方自己和母親住的屋子。
程嫂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搖搖頭，「唉，這孩子真是的。」
迴頭繼續做菜，約莫一個小時之後，丹菲迴來了，她一進屋裏就聞到濃鬱的飯菜香，走進餐廳一看，發現桌上擺了好幾道可口的菜肴。
「程嫂，今天是什麽大日子，為什麽做這麽多菜？」
「你猜呀！」程嫂笑道。
「要我猜？」她抱著背包思考一會兒，然後道：「我猜不到。」
「那就別猜了，去洗個手就可以吃飯了。」
「外婆呢？」丹菲四處沒看到外婆的身影。
「她下午一直在花園裏忙，快五點時才迴房休息，應該快起來了。」程嫂走出廚房，「我去喊她。」
「不，我先擺碗筷，等會兒再叫她，讓她多睡會兒。」
丹菲洗過手擺好碗筷後，她便走向外婆的房間，恰巧看見外婆坐在鏡前梳頭，她開心的走進去，「外婆，您醒了，我幫您。」
「不用，我這種老人頭你哪會梳，就好了。」外婆做了最後的整理，而後站起，「我們出去吧！」
丹菲扶著外婆走出房間，程風也剛好進屋，同時間飯菜也都端上桌了，程嫂最後笑著將蛋糕端出來。
「咦，這是？」丹菲眨著眼看著桌上的蛋糕。
「這是程……」
「咳咳……咳咳……」程嫂差點說溜嘴，隻見程風趕緊用咳嗽來提醒她。
「你怎麽了？感冒了嗎？」丹菲疑惑地望著他，「該不會是騎車時受了涼？早說圍巾要還你的，是你自己不要，但也因為你送我一程，所以……」
「所以什麽？」發現她露出吊詭的笑，程風警覺的問。
「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多有魅力了！」丹菲笑說。
程風愈聽愈不對勁，立刻將她拉到餐廳外麵壓低嗓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那我就直說了，早上你送我到學校被我幾個好友看見了，她們都被你的外表迷住了耶！你開心吧？」
「有什麽好開心的，就這樣？」
「後來她們一直問你的事，又問你會不會再到我們學校，我說你不會天天送我上學，她們就露出失望的表情，所以我就幹脆將你那條圍巾轉送給她們，讓她們開心一下。」說到這裏，她還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他都還沒找她算帳呢！
「我笑居然有人被你的外表迷成這樣，我天天看怎麽都沒發現你長得帥？」丹菲張大眸子仔細端詳他的五官……
就在與他對望的瞬間丹菲卻猛地一震，因為近距離的觀察下，她才赫然發現他那對炯炯有神的雙眼原來是這麽深邃迷人，薄薄的唇抿成一種剛毅的弧度，就連下巴也是格外性格魅力！
奇怪，她以前怎麽從不覺得……不，應該說她從沒注意到。
「夠了！」他別開臉，繞過她往餐廳走去，「下次別再做這種事，記住了。」
程風真的很生氣，但是媽與外婆都在，他也不好跟她爭執，隻好把這股氣吞下去。
「你們在說什麽，非得到一旁說？」程嫂慈藹地對丹菲微笑，「其實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來不及做蛋糕，所以才買一個迴來。這是你的二十一歲生日，我卻……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我的生日？！」聞言，丹菲有點傻住，「二十一歲了！怎麽會……我居然忘了自己的生日，謝謝程嫂。」
「其實你該謝的是程風。」一直待在旁邊默默觀察他們的外婆突然開口道。
「我為什麽要謝他？」丹菲看向還站在角落生著悶氣的程風。
「大家都忘了你的生日，隻有他記得，這蛋糕可是程風特地買迴來的。」外婆嘴角銜著笑。
程風立即變了臉，詫異的問：「外婆，您怎麽……」
「你迴到家的時候我已經醒了，隻是還躺在床上，但是你和你母親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外婆笑笑地說：「你這孩子居然還要程嫂幫著隱瞞，還真可愛。」
丹菲沒想到程風會記得她的生日，看著他那副不自在的表情，她其實也有點傻了。
「好了，不過是個蛋糕，也沒什麽大不了，吃飯吧！」程風尷尬的想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對對，快吃吧！免得飯菜涼了。」程嫂看出兒子的尷尬，因而幫著說話。
「好，一起吃。」外婆先拿起筷子，開心的吃了起來。
丹菲又看了程風一眼後才說道︰「好，我也開動了。」
所有人都坐下開動了，而程風吃得飛快，三兩下就將一碗飯扒光。
程嫂看他吃得這麽快，忍不住問︰「你這麽餓呀？」
「對，今天工作比較累。我吃飽了，你們慢用。」他退開椅子走出餐廳。
這時客廳的電話正好響起，他順手接起，不一會兒，他顫抖的放下話筒，久久說不出話來。
「是誰打來的？」外婆望過來。
「先生太太參加的日本考古團隊。」隔了好久他才走向餐廳。
「怎麽了？這麽晚了，是爸媽的班機延誤了嗎？」丹菲也問道。
「不是……」程風鎖著眉，望著她那張單純的小臉，不知她是否能夠承受這麽大的打擊，遲疑的不敢說出口。
「那到底是？」彷佛看出他眼中的異樣，丹菲緊張的追問：「快說呀！」
「據說他們到日本後搭乘直升機前往山區的研究會所，但是後來卻失聯了，狀況並不樂觀。」程風先穩定自己的情緒，努力用平穩的口氣說出這番話。
丹菲聽了手中的杯子滑落地麵應聲碎裂，隻見她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
下一刻是大家驚愕的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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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程風常看她工作，久而久之便熟悉了各種飲料的調配。
直到客人拿了冰沙離開，丹菲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店長，趕緊將他拉出去，「你這是幹嘛，我不是要你別來了？」
程風雙臂抱胸望著她，「我也不想來，這麽冷的天在家睡覺多舒服，誰願意來這裏吹風受寒呢？」
「那你幹嘛來？」她怒視著他。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要問幾次？」他吊兒郎當的說。
「就算是我爸媽要你來催我迴去的，但你可以不聽從呀！」她真的很希望父母可以給她自由的空間。
「我媽在你家當管家，我能不聽從嗎？」他反問她。
「這……」愈想愈難過，她突然怒皺起雙眉，極度不開心，「他們就可以經常離家，一走就是半年、一年的，而我連出來打工也不行嗎？」
「考古是他們的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遇到這麽固執的女孩，程風還真是拿她沒轍。
「這也是我的工作。」
「你還是學生，什麽工作不工作的？」本不想跟她吵，但她就是這麽不講道理，甚至愈讓她，她就愈理直氣壯。
「拜托，我已經大四了耶！再過半年我就要畢業，以年齡來看我也已經成年了。」她雙手叉腰，認真的說。
「成年了？你像嗎？」他冷嗤。
「程風，你這個討厭鬼……」她舉起手想捶打他。
他一把扣住她細瘦的手腕，嘴角銜著無奈，「大小姐，你不為你父母想，也該替你外婆想想吧？迴家吧！」
「外婆！」一提及外婆，嚴丹菲不禁一愣。
從小到大她父母幾乎都不在家，全靠外婆獨力將她扶養長大，直到她國中時外婆的身體變差，無力再做家事，這才找了程嫂來照顧她。
程嫂十幾年前喪夫，當年便帶著讀專科的兒子程風來到她家，算算他倆認識也有六、七年了。
「是呀！你外婆也在等你。」突然一陣風吹來，見她穿著單薄，他立刻將外套褪下披在她肩上。
她看看肩上的衣服，拿下還給他，「我還在工作，不能穿這麽多，再說我店裏有外套，你穿著吧！」
「這麽說你不跟我迴去？」既然她不聽勸，他隻好把她拉迴店裏，「好吧！那我在外麵等你下班。」
「你快迴去，別管我了。」外頭這麽冷，他就站在那兒，她哪有心情繼續做事。
「我媽拿你家的薪水，我就得聽從主人的吩咐做事，這是理所當然的。」程風說得義正辭嚴。
嚴丹菲深吸口氣，而後重重的吐了出來，「你還真是，等我一下。」
她走向店長，垂著頭對他說了幾句話，店長皺起眉，「你不可以經常早退，小芸一個人忙不過來，再這樣下去，你要我怎麽做生意？」
「對不起，下不為例。」她慚愧地說道。
「下不為例！」店長搖搖頭，似乎不相信，「你每次都這麽說，要我怎麽相信你？」
「店長，我……」她難堪不已。
「好了，你迴去吧！下次別讓我再看見他。」店長越過她的肩看向站在外麵的程風。
「是。」嚴丹菲趕緊一鞠躬，這才走進裏麵的休息室拿起自己的背包與外套，離開冰沙店。
站在程風麵前，她狠狠瞪他一眼，「這下你滿意了吧？」
「該說是你外婆和父母滿意才對。」他對她勾勾手指，「快把外套穿上，走吧！」
她睨著他，將外套穿上後忍不住問︰「你呢？白天都在忙什麽？」
「工作。」此外假日他還去進修空大，隻不過沒告訴她。
「做什麽工作？」瞧他整天忙碌，她實在搞不清楚他平日的作息，隻是偶爾見到他，而絕大多數就是在這個時候。
有時想想，多虧有他，否則返迴家路上陰暗的巷弄還真是讓人害怕，如果他不是因為父母的關係才來接她，她會更感激。
「大小姐什麽時候也會關心起我了？」他誇張的挑眉，做出訝異的表情。
「你到底是說還是不說？」他就是喜歡惹她生氣嗎？
「又不是做什麽大事，沒什麽好說的。」雙手插在外套口袋，他語帶輕鬆道。
「不想說就算了，以為我真想知道。」嚴丹菲轉頭瞪著他，「你看，連你都不喜歡別人過問你的事，那你幹嘛要配合我爸媽管我？」
「我說過我隻是個下人——」
「夠了，拿薪水的隻是程嫂，又不是你。」沒好氣的睨他一眼，每次聽他這麽說，她就沒來由的火氣上揚，「到家了，我就不跟你吵了，下次再讓我聽見你這麽說，你就給我小心點。」
語畢，她便氣唿唿的走進大門，程風也隻是輕笑了下，聳聳肩繼續往前走。
＊ ＊
隔天一早，嚴丹菲忍不住向父母抗議，「爸、媽，我隻是去打個工，為什麽每次都要阻止我？」
「丹菲，爸媽是希望你能專心念書，雖然大學課業較鬆，有時間也可以多選修幾堂課，我們又不是供不起你念書，就等畢業後再上班不是比較好？」嚴丹菲的父親嚴裕雄對她說理。
「我不過是想從打工中學到一些經驗。」
「那麽早得到工作經驗做什麽？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做到煩。」嚴裕雄身為考古學家，在他的觀念中凡事都該按部就班，不要急就章。
「你爸說得對，可以念書的時候多念些書也是好的。」嚴母也幫著丈夫勸女兒。
嚴丹菲泄氣的垮下肩，她和父母之間的代溝簡直比太平洋還要深，從小父母為了工作極少待在家裏，自然而然她與父母的感情也隻能用一個「淡」字來形容。
所以嚴丹菲對他們勸導的話語，可說是一點都聽不進去。
她轉向外婆求救，「外婆，您看看爸媽，老是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外婆笑笑，輕輕拍拍她的小手，「爸媽也是為你好，千萬別怨他們，以後你為人母就會知道這分擔心了。」
「外婆，這不是為我好，我想早一點獨立啊！」嚴丹菲迴頭看看端水果上桌的程嫂，「人家程嫂就比爸媽開明多了，她沒逼著程風一定要念大學，早早就出社會工作了。」
程嫂聞言，定住腳步，隨即笑笑地走迴廚房。
外婆趕緊將她拉到一旁，小聲說︰「你這話對程嫂是種刺激，哪個做父母的不想讓孩子好好的完成學業，那是因為經濟問題。」
「我……」被外婆這一提醒，嚴丹菲才發現自己似乎說錯話。
「好了，你就聽話，別再去打工了。」見孫女臉色一變，外婆小聲的補了一句，「至少在你爸媽在家的時候。」
聞言，嚴丹菲的眼睛一亮，附在外婆耳邊說︰「您的意思是等爸媽出國後，我就可以過我自己想過的生活？」
「噓，心裏有底就好。」外婆迴以一笑，隨即迴頭對女兒、女婿說︰「丹菲已經答應了，你們就別再說了。」
「我說媽，您真的寵壞她了。」嚴母哪會不知道她們祖孫倆眉來眼去的在說些什麽，「丹菲，快去向程嫂道歉。」
「媽，我又沒說錯什麽。」嚴丹菲雖然知道自己錯了，但是要她在大庭廣眾下向人認錯，她實在是做不到。
「你這孩子——」
程嫂泡了茶出來，正好聽見他們的談話，立刻搖頭道︰「不用了，小姐年紀輕，說話比較直接，但她說得也沒錯，程風是男生理該早點獨立。」
「你如果真想學程風，現在他在外頭院子裏整理花草，你就去幫他。」嚴裕雄坐在一旁，沒好氣地說。
「爸！」嚴丹菲發現爸似乎看輕她，以為她連花草都不會整理嗎？「好，我去就是。」
她不服氣的衝到外麵的院子，看見程風細心的為那些花花草草澆水施肥，嘴裏還念念有詞的，不知在說些什麽。
「你在幹嘛？跟花說話？」她訝異的走到他身後。
「我在跟它們培養感情。」程風將外套脫掉，甚至還卷起袖子，將盆栽搬到曬得到太陽的地方。
「培養感情？呿！」她輕哼了聲，「你是不是交不到女朋友，所以將這些花當成替代品？程風，你少蹂躪它們了。」
聞言，他迴頭瞪了她一眼，「拜托，你當我是什麽？」
「開開玩笑而已嘛！幹嘛這麽認真？我問你，如果不去考慮程嫂在我家工作，而我們就是單純的朋友，你會同意我出去打工嗎？」嚴丹菲心底還惦著這件事。
「嗯……」程風想了想，「我也不讚成。」
「為什麽？」
「打工固然可以增長一些社會經驗，但如果你沒有學費的困擾、零用金的缺乏，何不利用這機會多念點書，或是去上課考一兩張證照，這對你肯定更有好處。」
「真是的，我以為你是年輕人，想法會和他們不同，原來你也被我爸媽給洗腦了。」她氣鼓了腮幫子。
程風笑望著她嘟嘴的可愛模樣，突見她轉過臉望過來，他趕緊迴過臉，避免兩人四目交接。
「你偷看我？」她還是發現了。
「哪有！」程風臉色陡變尷尬。
「還說沒有，我都看見了。」嚴丹菲扯著笑走近他，湊在他耳邊說著悄悄話，「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你說什麽？」程風揚高嗓音，臉漲得通紅。
「你可以老實說，看在認識多年的分上，我絕不會告訴別人，不過你得幫我一個忙。」她說。
這個鬼靈精怪的丫頭又在打什麽鬼主意了？
「什麽忙？」他隨口問。
「我爸那個老古板一向聽不進別人的話，倒是對你說的話采納三分，你就幫幫我，替我說幾句好話，讓我好好的去打工，好不好？」她拉住他的衣袖搖了搖。
程風卻拍掉她的手，「別這樣，到底是誰喜歡誰、誰對誰有意思了？你放心吧！我不會喜歡不適合我的女生。」
「你說誰不適合你？」她瞪大眼問。
「大小姐，你太嬌貴，不是我的菜，行了吧？」他繼續搬著盆栽，發現她仍站在原地盯著他看，忍不住迴頭對她一笑，「怎麽了？你跑來這裏該不會就為了問我是不是喜歡你？難道你很欠人愛？」
「你！」嚴丹菲咬咬唇，怒視著他，「你真的很過分，真以為我沒人愛嗎？你這個沒談過戀愛的家夥。」
氣唿唿的卷起袖子，她幫忙搬起盆栽，「我爸要我來幫你，這些要搬哪兒去？」
「放著吧！這種粗活你做不來的。放心，你不做我不會告密。」他的語氣就好像在說她隻會愈幫愈忙。
「誰怕你告密？！」天呀！為什麽每次遇到他她總是說輸他？
瞧她爆紅一張俏臉的模樣，程風的眸光轉為濃熱，但瞬間又恢複平淡，「再過兩天你父母又要出國了，這兩天好好陪他們讓他們開心，以後我會幫你。」
「真的？」她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等我爸媽出國後，你不會再幹涉我去打工？」
「我有什麽權利幹涉？」他扯著嘴角笑問，「不過，如果你外婆要我看著你，我還是會照做。」
「放心，我外婆已經承諾要站在我這邊了。」她甜甜一笑後又摸摸肚子，「好餓喔！我要進去吃早餐了，你也快點來。」
說完，她便往屋裏奔去，程風這才站直身軀笑望著她跑遠的俏麗身影。
此時此刻，他嘴角輕輕畫起一抹笑弧，飽含著濃濃的寵溺與絲絲眷戀。
＊ ＊
三天後，嚴裕雄夫妻又為了考古的工作，搭機離開台灣前往阿根廷做恐龍化石的研究。因為根據最新的考古發現，在阿根廷西北部的伊緒瓜拉斯托發現曙奔龍的化石，這對考古學家而言是極為興奮的一件事。
但在前往阿根廷之前，他們得先到日本與研究團隊會合並開會，準備周全之後再一同出發。
小時候丹菲會因為父母離家而哭哭啼啼好久、悶悶不樂個好幾天，可現在這一切對她而言早已成為習慣，也或許是因為有外婆的關愛，她不再這麽的依賴父母。
臨出家門前，嚴裕雄如同以往又對她耳提麵命了將近半個小時，隻見丹菲不時抓抓頭發、努努小嘴，完全沒把父母的話放在心上。
她的不專心立即讓嚴裕雄識破，忍不住發脾氣，「丹菲，你到底有沒有把爸爸的話聽進耳裏？」
「有有，我怎麽敢不聽。」丹菲看看天花板，漫不經心的說。
「你這孩子——」
「好了，你就別再念丹菲了，從小到大你花多少時間陪她？都要離開了還說教。」嚴母看不下去了，走到女兒麵前握住她的手，「爸媽這一去可能又要一年半載，這段時間你可得聽外婆的話。」
「我知道。」麵對母親的溫言軟語，丹菲收起任性，不再違逆父母。
「那好，還有要聽程嫂和程風的話，下了課就趕緊迴家，別亂跑。」嚴母摸摸她的小臉，並在她紅撲撲的臉頰親了下。
「媽，你和爸也要多保重。」媽媽給予的溫暖終於讓她察覺到分別在即，心底不禁泛酸了起來。
「我們會的，你也是，那我們走了。」依依不舍道別後，嚴母往門口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又轉身對程嫂說：「等我迴來，有件事我想對你和程風說。」
「太太，什麽事呀？」程嫂不解的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嚴母對她笑了笑後便出門了。
「小姐，你也該上學了，快吃早餐吧！」程嫂說。
「好，我先去洗把臉就來。」嚴裕雄夫妻一早動身，所有人天未亮就起床送行。
上樓梳洗過後，才下樓就見外婆已在餐桌上等著她，而程嫂忙完後也過來一塊兒吃飯，就是不見程風的人影，「怎麽沒看見程風？」
「他每天早上五點就起床出門，也不知道在忙什麽，我也懶得問。」程嫂出來，為她倒了杯鮮奶。
「謝謝程嫂。」她接過杯子，「程風還真幸運，程嫂都不會管他。」
「他是男孩子而且都大了，我管他做什麽？說穿了，他現在在忙什麽我也不清楚。」程嫂自知身分，於是坐在長桌的最角落，也是因為主子不嫌棄，否則做下人的哪能與主人同桌吃飯。
「男女生就差這麽多嗎？」丹菲實在不能理解。
「女孩子在外總是讓人不放心，所以才會管你，你就別計較太多了。」外婆見丹菲老是喜歡往外跑，忍不住叮嚀道。
「我知道了。」她嘟起小嘴，怨歎外婆和爸媽都這麽愛瞎操心。
隨意吃了點東西之後，她便站起，「我吃飽了，迴房準備一下，該上學了。」
「最近天冷，下課後早點迴來。」外婆叮囑道。
「好，我知道。」雖然很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她不想讓外婆擔心。
不一會兒丹菲背著背包下樓，對外婆與程嫂說︰「我去上課囉！」
「小姐，路上小心。」程嫂送她到門口。
「我會的，外頭冷，程嫂你進屋吧！」丹菲對她擺擺手，然後快步走向巷子口搭車。
這時她看見程風騎著哈雷機車從她麵前經過，連忙喊住他，「程風……」
聞聲，程風煞住車，當發現喊他的人是丹菲時，迴頭騎到她麵前，「是你叫我？」
她點頭，笑望著他的哈雷，「可以送我一程嗎？」
「這麽冷你還是搭公交車吧！」他見她穿的並不多。
「公交車不知道哪時候來，我怕遲到。」她輕鎖雙眉，「別這麽小氣，我又不會坐壞你的寶貝車。」
「嗬！誰怕你坐壞。」看看表，再看看路的盡頭似乎沒有公交車的影子，於是道︰「好吧！你上來，這個給你圍。」
程風拿下自己頸上的圍巾，順手繞在她脖子上，另外拿了頂安全帽幫她戴上，待她坐上機車後座，這才重新發動車子往她學校的方向飛馳。
「程風，這輛機車是你自己買的嗎？」一上車，她的雙手便很自然的往他口袋裏插。
「嗯。」他點點頭，「打工半年，存下錢買的。」
「好好喔！」她一副羨慕的口吻。
「隻要你想要，有什麽得不到的，我想先生、太太都會完成你的心願。」他說的是真話，除了嚴裕雄對她管教較嚴外，在物質上他們都會盡力滿足她。
「我就是不喜歡這樣，我想要的東西可以靠自己。」她皺著眉說：「我才不想過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好冷喔！她不知不覺的環緊他的腰、貼緊他的背，閃躲直刮來的冷風。
她這樣的動作讓他的心口一窒，身子不禁僵硬了起來，「嚴丹菲，我是男人。」
「我知道呀！」她完全沒意會到自己哪裏不對，還取笑他，「怎麽突然這麽說，難道要我把你當女人？嗬嗬……拜托，你不像。」
「夠了，別開玩笑，我的意思是你這麽主動的摟著我，該不會對其他男生也這樣？」他沒發現自己語帶醋意。
她這才恍然大悟的離開他的背，雙頰染上酡紅的顏色。
她剛剛到底是怎麽了？該不會是對他太熟，所以才沒意識到男女有別？
不過為了自己的顏麵著想，她硬是裝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以為我很隨便嗎？還不是因為跟你太熟了，所以我才……小氣鬼，不願意讓我摟就算了，幹嘛說這種話。」
「我不是不願意，隻是提醒你，既然你無所謂，那要摟就摟吧！」反正讓她抱著也很溫暖。
「我現在不希罕了。」她將頭一偏。
見她賭氣的樣子，他忍不住笑著搖搖頭。
「你笑什麽？」丹菲沒好氣的問。
「沒什麽，我隻是想到你之前說的那些話，發現你真的不知人間疾苦，有多少人想過你說的那種日子啊！」程風眉一撩。
「程風，你是在挖苦我嗎？」她皺起雙眉。
「我哪敢？」
「你就是敢。」眼看學校已經到了，她跳下機車，把安全帽和圍巾還給他。
「圍巾給你用，今天很冷的。」說著，他便將安全帽放迴置物袋裏，又問：「晚上會迴來嗎？」
「會啦！不敢再勞駕你去接我。」丹菲睨他一眼，「還說會幫我，真會說假話。」
「我哪有說假話？別忘了，我說過前提是要你外婆答應才成。」他對她眨眨眼，「所以別冠罪名給我，晚上記得迴來，走了。」
見他說完便騎車唿嘯遠去，排氣管噴出的廢氣還噴到她臉上，她忍不住皺眉，「看來爸媽出國後我還是沒有得到自由，程風管我管得更嚴了！」
看看表快遲到了，她趕緊朝學校門口快步走去。
＊ ＊
下午五點，程風迴到家。
見他手裏拎著一個蛋糕走進廚房，程嫂好奇地問：「這是……咦，今天誰生日呀？」
「今天是丹菲的二十一歲生日。」他笑迴道。
「老天，我怎麽把這麽重要的日子給忘了，每年小姐的生日蛋糕都是我親手做的。」程嫂拍了下程風的肩，「你這孩子，明明記得為什麽不提醒我一下？」
「媽，我知道您忘了，也不希望您這麽辛苦做蛋糕，買個蛋糕又沒多少錢。」他將蛋糕放進冰箱。
「可是自己做的不一樣，我親手做的藍莓口味是小姐的最愛。」程嫂想想還是懊惱，「家裏沒材料，要不然現在做還來得及。」
「我都買了，您就別做了吧！」程風笑望著母親，「因為先生和太太剛好今天出國，大家應該都忘了這件事，我猜連丹菲她自己也忘了呢！」
「愈是這樣我就愈覺得自己不應該。」程嫂搖搖頭，「丹菲的爸媽經常不在家，除了外婆她也沒有其它親人，連我都把這麽重要的日子給忘了的話，實在說不過去。不過幸好有你記得，那我就多做幾道菜，等小姐迴來就可以慶祝了。」
「好的媽，那我先去洗澡，對了……千萬別告訴她蛋糕是我買的，就說你來不及做所以托我買迴來的。」他不忘叮嚀。
「為什麽要隱瞞？」
「嗯……反正就是這樣。」丟下這句話，他便走向大門，迴到主屋後方自己和母親住的屋子。
程嫂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搖搖頭，「唉，這孩子真是的。」
迴頭繼續做菜，約莫一個小時之後，丹菲迴來了，她一進屋裏就聞到濃鬱的飯菜香，走進餐廳一看，發現桌上擺了好幾道可口的菜肴。
「程嫂，今天是什麽大日子，為什麽做這麽多菜？」
「你猜呀！」程嫂笑道。
「要我猜？」她抱著背包思考一會兒，然後道：「我猜不到。」
「那就別猜了，去洗個手就可以吃飯了。」
「外婆呢？」丹菲四處沒看到外婆的身影。
「她下午一直在花園裏忙，快五點時才迴房休息，應該快起來了。」程嫂走出廚房，「我去喊她。」
「不，我先擺碗筷，等會兒再叫她，讓她多睡會兒。」
丹菲洗過手擺好碗筷後，她便走向外婆的房間，恰巧看見外婆坐在鏡前梳頭，她開心的走進去，「外婆，您醒了，我幫您。」
「不用，我這種老人頭你哪會梳，就好了。」外婆做了最後的整理，而後站起，「我們出去吧！」
丹菲扶著外婆走出房間，程風也剛好進屋，同時間飯菜也都端上桌了，程嫂最後笑著將蛋糕端出來。
「咦，這是？」丹菲眨著眼看著桌上的蛋糕。
「這是程……」
「咳咳……咳咳……」程嫂差點說溜嘴，隻見程風趕緊用咳嗽來提醒她。
「你怎麽了？感冒了嗎？」丹菲疑惑地望著他，「該不會是騎車時受了涼？早說圍巾要還你的，是你自己不要，但也因為你送我一程，所以……」
「所以什麽？」發現她露出吊詭的笑，程風警覺的問。
「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多有魅力了！」丹菲笑說。
程風愈聽愈不對勁，立刻將她拉到餐廳外麵壓低嗓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那我就直說了，早上你送我到學校被我幾個好友看見了，她們都被你的外表迷住了耶！你開心吧？」
「有什麽好開心的，就這樣？」
「後來她們一直問你的事，又問你會不會再到我們學校，我說你不會天天送我上學，她們就露出失望的表情，所以我就幹脆將你那條圍巾轉送給她們，讓她們開心一下。」說到這裏，她還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他都還沒找她算帳呢！
「我笑居然有人被你的外表迷成這樣，我天天看怎麽都沒發現你長得帥？」丹菲張大眸子仔細端詳他的五官……
就在與他對望的瞬間丹菲卻猛地一震，因為近距離的觀察下，她才赫然發現他那對炯炯有神的雙眼原來是這麽深邃迷人，薄薄的唇抿成一種剛毅的弧度，就連下巴也是格外性格魅力！
奇怪，她以前怎麽從不覺得……不，應該說她從沒注意到。
「夠了！」他別開臉，繞過她往餐廳走去，「下次別再做這種事，記住了。」
程風真的很生氣，但是媽與外婆都在，他也不好跟她爭執，隻好把這股氣吞下去。
「你們在說什麽，非得到一旁說？」程嫂慈藹地對丹菲微笑，「其實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來不及做蛋糕，所以才買一個迴來。這是你的二十一歲生日，我卻……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我的生日？！」聞言，丹菲有點傻住，「二十一歲了！怎麽會……我居然忘了自己的生日，謝謝程嫂。」
「其實你該謝的是程風。」一直待在旁邊默默觀察他們的外婆突然開口道。
「我為什麽要謝他？」丹菲看向還站在角落生著悶氣的程風。
「大家都忘了你的生日，隻有他記得，這蛋糕可是程風特地買迴來的。」外婆嘴角銜著笑。
程風立即變了臉，詫異的問：「外婆，您怎麽……」
「你迴到家的時候我已經醒了，隻是還躺在床上，但是你和你母親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外婆笑笑地說：「你這孩子居然還要程嫂幫著隱瞞，還真可愛。」
丹菲沒想到程風會記得她的生日，看著他那副不自在的表情，她其實也有點傻了。
「好了，不過是個蛋糕，也沒什麽大不了，吃飯吧！」程風尷尬的想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對對，快吃吧！免得飯菜涼了。」程嫂看出兒子的尷尬，因而幫著說話。
「好，一起吃。」外婆先拿起筷子，開心的吃了起來。
丹菲又看了程風一眼後才說道︰「好，我也開動了。」
所有人都坐下開動了，而程風吃得飛快，三兩下就將一碗飯扒光。
程嫂看他吃得這麽快，忍不住問︰「你這麽餓呀？」
「對，今天工作比較累。我吃飽了，你們慢用。」他退開椅子走出餐廳。
這時客廳的電話正好響起，他順手接起，不一會兒，他顫抖的放下話筒，久久說不出話來。
「是誰打來的？」外婆望過來。
「先生太太參加的日本考古團隊。」隔了好久他才走向餐廳。
「怎麽了？這麽晚了，是爸媽的班機延誤了嗎？」丹菲也問道。
「不是……」程風鎖著眉，望著她那張單純的小臉，不知她是否能夠承受這麽大的打擊，遲疑的不敢說出口。
「那到底是？」彷佛看出他眼中的異樣，丹菲緊張的追問：「快說呀！」
「據說他們到日本後搭乘直升機前往山區的研究會所，但是後來卻失聯了，狀況並不樂觀。」程風先穩定自己的情緒，努力用平穩的口氣說出這番話。
丹菲聽了手中的杯子滑落地麵應聲碎裂，隻見她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
下一刻是大家驚愕的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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