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蘭真慢慢走上樓,由店裏夥計引著,往一間房間走去。她深吸一口氣,提起精神,邁步朝裏走去。


    “方雅瀾拜見長老!”杜蘭真一進房間,望見裏麵坐著的灰袍老者,立刻恭恭敬敬的俯身下拜,那刻意做出的妖媚姿態也盡數收斂了起來。


    眼前的這個人是諒事宗的一位金丹長老,姓金,專門在外理事,雖有中飽私囊之事,但大體上還算是做的不錯。


    杜蘭真特意問過方雅瀾,如果交任務時她會做出什麽姿態。方雅瀾在她的引導下,一五一十的說自己雖然平時不大正經,但遇到宗門長老時,還是會恭恭敬敬、規規矩矩的。因此杜蘭真便一本正經的行禮。


    “坐吧。”金長老點點頭,指著對麵的一把木椅,示意杜蘭真坐下。


    杜蘭真知道能不能真正以方雅瀾的身份混入諒事宗的關鍵時刻到了,提起全副心神,坐在木椅上,恭恭敬敬的望著金長老,“長老,弟子此去十四年,對靈石礦的下落有些著落。”


    “哦?”金長老本來還要和她嘮兩句再進入正題,被她這麽急巴巴的直接開口,還一開口就是個大事,不由忘記了自己本來要和方雅瀾說什麽——總之也不是大事,在靈石礦的下落麵前都不重要。


    杜蘭真才不想和這位長老嘮嗑呢,多說多錯,趕緊說正經的,吸引他的注意力,萬一上報,杜蘭真說不定能一舉打入諒事宗最核心。


    “弟子依照宗門所給任務,一邊遊曆,一邊四處聯絡宗門給出名姓的舊交,發現這幾處地方似乎有些古怪,都有可能是靈石礦所在地。弟子不敢擅專,故而迴宗門稟報,請宗門定奪。”杜蘭真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地圖,遞給金長老。


    說實話,從方雅瀾口中得知她接到的宗門任務居然是查探靈石礦的位置,無論是見多識廣的應致遠真君,還是杜蘭真、封軼這兩個年輕修士,都大大吃了一驚。


    靈石礦可不是一堆靈石埋在地下等著修士來開采那般簡單。天然靈石缺乏加工冶煉,大小、靈氣精純程度參差不齊,拿來交易,則很難讓人接受它的品相,修士之間很容易就這種靈石的價值起爭執。


    唯有六大宗門統一開采、經濟會統一發布的,經過特殊手法冶煉加工的標準靈石,無論品質、大小、種類都差不多,在經濟會的信用擔保下,修士們願意相信、承認標準靈石每一塊都是同樣的價值。


    在經濟會沒出現、六大宗門沒有統一開采靈石礦的時候,靈石根本不是戡梧界的統一貨幣。是經濟會、是六大宗門成就了靈石如今占據市場的貨幣。


    也因此,靈石礦唯有在六大宗門手裏才真正有用、可以借此左右整個戡梧界的發展,放到別人手裏,那就隻是一筆資源罷了。


    不過,這不代表六大宗門不會在乎靈石礦了。恰恰相反,所有敢於窺探靈石礦的人都格殺勿論。杜蘭真上通識課時,確實背過當今最大的靈石礦在哪,但那隻是個大略的地址,真的要她去尋訪,多半是找不到的。


    諒事宗就算拿到了靈石礦,就算自己加工了靈石,但不是經濟會發布的標準靈石在,市麵上交易是會被舉報的。所有敢於私造標準靈石的人都會被經濟會殺死。就算諒事宗隻是自己用,也會被六大宗門聯手滅門——六大宗門一出手,整個戡梧界沒什麽是他們做不成的。


    方雅瀾身上確實有一份她打探來的地圖,而且雖然絕大部分都隻是經濟會的障眼法,卻還真給她找出了一處很近的地方。她就準備著迴宗門拿這個博點聲望和賞賜,也算是揚眉吐氣。


    如今杜蘭真來了,便把這張圖改了改,多加了兩個靈石礦的所在。她表現得越優秀,便越有可能引出諒事宗掌教的關注。


    用應致遠真君的話來說,“如果他們真的去查探,便是知道哪怕靈石礦就在眼前,他們也沒本事拿走!”


    金長老接過地圖,細細的看了一遍,笑道,“怎麽這麽多?”


    杜蘭真一愣,一時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很快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圖上的點,不由一陣無語。他派人出去查探地點,門下弟子費盡心力給他搜來可能的地點,他倒好,還嫌棄起弟子找的地方太多了!


    “弟子尋訪的地方比較多,看來看去,都有嫌疑,其中以朱砂描出的地方最有可能,便一一記錄下來了。”杜蘭真恭恭敬敬的答道。


    “哈哈,不忙,等過兩天,老夫去向掌教匯報情況,一並帶給掌教定奪,倘若調查出來你這地圖是真的,一定給你格外嘉獎,勿要憂慮。對了,老夫看你這地圖上有冀寧這個地方,大約是查探過了吧?你去冀寧,有沒有去見過我那懷貞老友?”金長老合上地圖,笑嗬嗬的問道。


    杜蘭真雖然問詢過方雅瀾許許多多的問題,問過她去過的地方的風土人情,一一記下過,但金長老隨口說一個人,她還是照樣抓瞎,根本不知道這是誰,唯有麵露疑惑,“長老說的是?”她是真的對這人毫無所知,倘若瞎講,金長老再問下去,隻能更加懵逼,反而容易暴露。


    金長老麵色一沉,“賢侄這是一別多年,規矩都忘了?”


    杜蘭真心中一緊,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有什麽掌故,又不好瞎蒙,隻能硬著頭皮強作不解,“弟子聽不懂長老的意思?”


    金長老冷笑,一副我就看你演的模樣,“賢侄是否自覺功勞甚高,就不把老夫放在眼裏了?”


    杜蘭真見他如此作態,便知一定是有什麽諒事宗弟子該心知肚明的規矩在,如果再這樣下去,說不定金長老真的會懷疑她的身份。


    性命懸於人手,杜蘭真腦子裏飛快的把方雅瀾所說的所有話都過了一遍,卻實在想不出有什麽可以搭上邊的,唯有試探性的從腰間儲物袋中取出一盒靈蘊天成的明珠,往金長老那輕輕一推,陪笑道,“弟子久不歸宗,疏忽了規矩,請長老勿怪。”


    金長老沉著臉接過玉匣,打開蓋子,一道靈光傾瀉而出,照的人睜不開眼,他睜大了眼看著,一把蓋上蓋子,滿意的朝杜蘭真點點頭,“賢侄這不是很上道嗎?幹嘛之前還要和老夫裝傻呢?”


    原來,金長老此人頗有些貪財,喜歡盤剝弟子,又不願意落人口實,便經常假借老友帶禮物給自己的名義,明示暗示外處歸來的弟子向他獻財寶孝敬一二,已經成了諒事宗上下眾所皆知、但不明說的事實。他問起那位“老友”,也並不是關心方雅瀾是否真的去見了,隻是暗示方雅瀾該孝敬他了。


    杜蘭真雖不知道這層掌故,但聽他這番言語,便恍然明白他就是要自己掏錢而已,不由心裏把這個又當又立、不直說人話的老家夥罵了十遍,嚇得她以為自己要演不下去了,誰知道隻是錢沒給到位!麵上仍是和和氣氣的道,“都是弟子多年在外,不免糊塗了,還需長老多加提點。”說著,又是一疊符籙,不動聲色的朝金長老推去。


    金長老把眼神往那符籙上一拋,見是一疊價值極高的符籙,不由流露出喜色來,親切的道,“賢侄這就見外了,老夫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不多提點提點後輩,這把老骨頭又能幹嘛呢?賢侄盡管放心,這份地圖,老夫一定大力給掌教推薦!”


    “多謝長老愛護!方雅瀾感激不盡!”杜蘭真站起身來,躬身朝金長老一拜。


    金長老見她態度如此恭敬,不免更加滿意了,笑嗬嗬的與她假惺惺的說了一會話,把她送出去了。


    “一切都指著長老為弟子多美言兩句,若是弟子能再有宗門得用之時,一定不會忘了長老的恩情的!”杜蘭真走之前,朝他暗示道。


    “好說,好說。”金長老笑著,望著她的背影,心裏隱隱覺得方雅瀾和以前對他的態度有不同,但哪裏不同,似乎說不上來,也許是時間太久了吧。


    他很快放下這一絲若有似無的奇怪,想起剛剛入手的財寶,不由滿意的笑出一臉褶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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