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在凡人眼中是五分之一的人生,是世事翻覆,在修士眼裏卻隻是彈指。像是某地最美的景色這種話題,哪怕在凡人口中,二十年也就剛剛夠爭辯出一個結論,更不要提在修士之中了。


    景色是否美麗,本就是主觀的東西,有的人更喜歡這個,自然有人更喜歡那個,很難分出高下,滄盱島的疊虹霓或許確是風光無限,但要在短短二十年裏讓海國修士“公認”,未免有點驚人了。


    除非諒事宗在海國的勢力已經到達一定程度。這種最美景色的評定並不隻是看景,也看背後勢力。想一想,倘若戡梧界哪天評選一個十大仙境,其中一個仙境居然是某個隻有煉氣修士的小宗門的駐地,那也太掉價了些,再美戡梧界修士都不答應。


    “這個嘛……”擺渡修士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麽問,“想來,也是大家真的認可疊虹霓的景色吧,別的不提,它是真的很好看。”他想了想,又補充道,“而且,隻有諒事宗認可的修士才能去觀賞疊虹霓,那些修士見了疊虹霓,讚不絕口,物以稀為貴,大家便都覺得那裏美了。”


    “不對外開放?”杜蘭真問道。


    “不對外開放的。”


    “哦——”杜蘭真慢慢點頭,露出遺憾的神情來,忽地問道,“道友剛才說公認已知的美景是疊虹霓,難不成還有未知的美景嗎?”


    “正是如此。”擺渡修士道,“有一處美景,雖然沒人去過,但大家公認必然不凡的。”


    “這又是什麽緣故?”杜蘭真不由笑道,“沒人看過,卻又公認最美,這是哪裏來的道理?莫非隻存在於神話中嗎?”


    擺渡修士笑道,“道友可知古三山十州在什麽地方?”他說著,指了指船外滔滔碧波、一色水天,一字一頓的道,“不在別處,正是在這東海之上。縱是隻存在於神話中,我等東海修士,也絕不質疑家鄉。”


    “沒有人見過,就沒人找過嗎?”沈淮煙忽地問道。


    “自然是大有人在。”擺渡修士答道,“隻不過眾說紛紜,誰也說不清在何處罷了。不過,倒是有幾處,雖是險境,但也因為險境無人踏足。要我說,若是那隻見於傳聞的美景存在,便一定在這幾處中。”


    “是嗎?”杜蘭真笑了笑,“薄道友似乎對此很有些見解。不知道友有沒有心目中最有可能的地方?”


    “自然是有的。”擺渡修士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我覺得有一座神山,喚作女郎峰的,很有可能是那傳說中的美景所在地。”


    杜蘭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忽地朝那修士笑了笑,“我還沒問過道友高姓大名呢?”


    “高姓大名不敢當,我姓薄,喚作薄康成,道友怎麽稱唿?”擺渡修士朝她笑了笑,並不因為問他名姓的是個姿容秀麗無儔的女子有所雀躍,氣定神閑,立於舟頭,竟恍然有幾分溫潤如玉的氣質。


    “我姓白。”杜蘭真微微點頭,卻是連假名都沒有報上,“我是第一次來海國,見了你們這東海擺渡人,覺得十分神奇。剛才我引燃了一張傳訊符,是發給薄道友你的嗎?”


    “不是直接發給我的。”薄康成也沒有介意她隻報上姓氏的行為,客人隻需要按價給錢,那就是好客人。他笑容溫和,“那是我們擺渡人一起製作的傳訊符,是就近發到我們東海擺渡人的據點裏去的,由據點給我們隨機發傳訊符做生意。道友點燃的傳訊符被發到了撫榆島的據點,正好我在附近,就接了這筆生意。”


    杜蘭真沒想到這擺渡人的組織竟然這麽精巧,不由挑了挑眉,“那我們待會付了靈石,是你的收入,還是要交給擺渡人的組織,統一收發?”


    “我攬的生意,自然是給我靈石。”薄康成笑道,“隻不過,這擺渡的定價是大家一起定下的,不可以私自增減,壞了擺渡人的規矩。等到每年年初,交一筆靈石給組織算作下一年的資金便是了。”


    “這是誰定下的規矩?倒很是精妙。”杜蘭真饒有興趣的問道。


    薄康成笑了一笑,“大家商量著一起定的。”


    杜蘭真不是很信。這種把整個東海擺渡行業整合起來壟斷的事情,必然有個能帶頭挑大梁的,且必然是個很有人脈、魄力,大家都心服口服的人,否則,這個行業門檻這麽低,魚龍混雜,哪能那麽輕易的擰成一條繩子?


    規矩自然是商量著定下的,但總有個人把舵主持,規矩大方向上自然也是順著他的想法。杜蘭真想問的,無非就是這個人罷了。


    不過薄康成避重就輕,顯然不願意多談,杜蘭真猜測他與這個定規矩的人一定有些淵源,或者他自己就是定規矩的那個人——畢竟,哪有築基中期修士親自來擺渡的不是?


    他不願意多說,杜蘭真也不深究,隨手拈起烏篷壁上貼著的一張符籙,看了上麵“東海擺渡,童叟無欺”的小字,隨意的問道,“這也是喚擺渡人的傳訊符吧?我且收去,下次再叫擺渡人,可以嗎?”


    “貼在那就是讓客人拿去的。”薄康成笑道,“隻不過,我這船上貼著的傳訊符和其他的傳訊符不同,是專給我的,我自己的傳訊符。點燃了它,自然隻能由我收到了。我若是有事不能來接,客人就白點這傳訊符了。”他頓了頓,說道,“客人若是需要普通的傳訊符叫船,去了撫榆島,在城門口拿一疊就是了,不要靈石的。”


    “你們擺渡人的生意做得很大嘛?生意都擺到城門口了。”杜蘭真玩笑道。


    “我們做的就是八方來客的生意,賺些辛苦錢,攤子不鋪得大些,哪有靈石可賺?”薄康成淡笑,絲毫不以自己堂堂築基修士從事著這擺渡行業而羞窘,提到自己賺的是辛苦錢,也神態自若,讓人不免多了幾分好感。


    杜蘭真與他閑談了兩句,忽地發覺以封軼寡言少語的性格,既然同行的師妹可以攬下交遊打探的重任,自然樂得隻聽不說。不免想又到,如果她不來,這位師兄別著脾氣跟人搭話的模樣,十分好笑。


    “不知道這海國可有什麽別處沒有的東西嗎?”杜蘭真靠在船壁上,隨口的問道,“若是有,我倒是可以買兩個迴去送人。”


    “這我倒是知道。”沈淮煙道,“這海國有一種喚作尋道符的符籙很是有名,我正想買上兩張研究研究。”


    “尋道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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