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晏又往下翻,看到最底下一張,上麵寫陸占亭,黑雲寨,陸羽,癡兒,白西柳神醫……易陽城……還有商隊,內部,謠言等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文晏看了一會,便明白了。這是當日葉棠隻身入匪窩時候自己胡亂圖畫的東西。當日葉棠剿匪英姿他不曾見過,但看這些標記的東西也能想象她計劃之周密,行事之完美。


    葉棠推門進來,文晏正在一個書架前看書。他似乎是才沐浴洗漱過,墨發隻稍稍束了一半,另一部分披在肩頭,陽光從門外穿進來照的濕潤的發尾瑩瑩放光。


    那人還是一身潔白的錦衣寬袖,身材修長,就那麽一個背影也能讓人感覺到他渾身散發的儒雅溫潤的氣質。


    他堪堪迴頭,俊俏的眉眼分明,那微微一笑的容顏簡直恍惚了葉棠的眼睛。她情不自禁嘀咕道:“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不能同世生,但求同歸土。”


    不過幾月未見,眼前的文晏就已經生的太過不凡了。葉棠剛剛突然就有一種想要永遠看到這樣溫暖的微笑,溫柔的眉眼的衝動。而且她剛剛還發出了一聲“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的感歎。


    若是沒有前世的陰影,葉棠幾乎就覺得往後餘生,若是她與這般溫暖的文晏一起生活,該是很美好的。但……葉棠……冷靜……冷靜。葉棠很快從胡思亂想裏迴過神來,且聽那人如珠玉相擊的溫潤聲音道:“表哥!”


    葉棠走了進來,她的身上滿身風塵,她邀文晏坐下,自己則不著痕跡地坐得離他遠了一些。


    段琴端來了茶水,葉棠看著文晏微微的笑臉,猛灌了兩口茶。呀,她突然覺得嗓子發幹是怎麽迴事?


    喝了好幾口,她才發現文晏不知什麽時候把自己的茶杯遞了過來,而且她還沒注意就端了那茶杯喝了。葉棠有些尷尬的放下了茶杯,文晏倒顯得自在。他把自己的茶杯拿過來,又添上茶水,自己喝了一口。


    葉棠有些驚異,這……這人用她用過的杯子。葉棠瞬間臉漲得通紅,輕咳了兩聲問道:“殿下怎麽會突然來了這裏?”


    文晏有些尷尬,他很想說他其實是想她了,專門來看他的。但他當然不會這樣說,他隻是微微笑道:“姐姐經常在我跟前念叨你,說你這麽久沒迴去,也不知道你這裏是什麽情況,她有些擔心,便讓我過來瞧瞧。”


    葉棠點了點頭,文雅一直是善良溫和的,她會擔心她也很正常。隻是文晏身為一朝太子這樣貿然離京,還是讓她感到不妥,便想著要斥責他兩句。但眼見他一副淡淡微笑的模樣,葉棠斥責的話又說不出口了。


    對於文晏,有時候葉棠自己也說不上來到底是一種什麽情感。前世她即使位高權重,也從不稱帝,她甚至會很開心的喚他一聲“陛下!”


    而今生,她雖然還未作壞,但也不知自己未來之前途。而文晏,他會是武帝,一代聖君。


    文晏兩隻素白的手指輕輕地撚著手中的茶杯,細細打量久不答話的葉棠。葉棠最美的地方莫過於那雙妖嬈的眼睛,但除了那奪人的眼睛和臉龐,葉棠的細長脖子也是白皙細嫩的。文晏的目光定格在葉棠的脖子上,脖子……脖子……等等,葉棠的脖子為什麽沒有喉結???


    葉棠,她不是個男的嗎?為什麽沒有喉結,明明就連他身邊的宦官時雨都長了喉結的。難道?……難道?葉棠是……是……她是女子?……是紅顏?難怪當日他會覺得她的寢房布置奇特。原來不是她品味獨特,而是她本就是紅顏。


    文晏似乎被自己的這一發現震驚了,手中撚著的茶杯掉落,茶水濺了他一身。他慌忙站起來,匆匆走了出去。站在院中的一顆柳樹下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緩緩平複了心中的震驚與激動。


    房裏的葉棠盯著地上碎落的茶杯目瞪口呆,難道是她剛剛想要斥責文晏,被他給看了出來,然後嚇得杯子都沒拿穩跑掉了嗎?


    楚清聽到動靜,瞧了一眼在樹下傻站著的文晏,然後跑到房裏,對著葉棠訝然道:“少主,你把殿下怎麽啦?你罵他了嗎?”


    不怪楚清這麽問,因為剛剛在門口看到文晏的第一眼,他就覺得文晏擅自離京,肯定會被自家少主罵的。看這房裏的這模樣,果然,自己沒猜錯。


    葉棠扶額,看了一眼楚清,她自己都沒搞清楚文晏這是什麽奇葩反應,對楚清她也懶得解釋。隻是道:“殿下既然來了就好好叫人照顧著,估計他過上兩天也就走了。”


    楚清自是連連點頭,葉棠自知自己要是再出去,估計文晏又會怕自己罵他,也就在房裏呆了一會。


    因為感覺自己現在實在不好去見文晏,葉棠便對楚清道:“你在門口望望,等他走了你跟我說。”


    楚清點頭,葉棠向後一靠懶散仰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沒一會兒,便聽楚清道:“少主,殿下他走了。”


    葉棠睜眼,理了理衣裳,帶著楚清飛快地竄出了府門。葉棠莫名感覺自己有一種老鼠見到貓的倉惶情況是怎麽迴事?


    甩了甩順直的馬尾,她一個飛身跨上馬背,打馬前去。不管了,晚點再說吧。


    文晏換完弄濕的衣裳,再次來到書房卻被段琴告知葉棠已經走了,說是有事要忙,讓殿下自行休息。


    文晏沒想自己大老遠的從京城過來,就隻跟葉棠說了一句話。


    時雨聽完段琴的話後有些不滿道:“殿下好不容易從京城過來看她,她倒好,不僅把殿下給罵了,還……還這麽……這麽不把殿下放在眼裏。”


    段琴瞥了時雨一眼,冷著臉沒理他。


    文晏掃了一眼段琴,歎了口氣道:“罷了,表哥有事便先忙。晚膳本宮等他。”


    文晏在房間裏休息,許是這幾天趕路真的累了。他睡的很沉。一覺醒來,已是到晚膳時分。


    文晏穿衣下了床,看向時雨問道:“表哥迴來了嗎?”


    時雨一邊侍候他,一邊答道:“說是還沒迴。”


    文晏望向窗外的天空,已是一片漆黑星幕了。那人經常都是忙到這麽晚還不迴來的麽?


    當然文晏並不知道葉棠隻是磨蹭著時間,實在太晚了抗不住了才帶著楚清迴來。一迴來,就被段琴告知文晏在等她用晚膳。


    葉棠踏進飯廳的時候,晚膳擺了一桌,各種肉菜青菜都有。文晏正一手撐著腦袋坐在桌子邊等她。見她進來,他才站起了身,道:“表哥。”


    葉棠擺擺手讓他坐下,自己也坐到了他對麵的椅子上。許是真的餓了,葉棠看到這些飯菜便抄起了筷子吃起來。


    一邊吃一邊看著文晏道:“殿下,其實不必等我的。”


    文晏給她夾了些菜,放到碗裏道:“是文晏無能,才讓表哥這麽辛苦為大文操勞。文晏不能為表哥分憂,等著表哥一起用膳倒是沒關係的。”


    葉棠鼓著腮幫子,嚼著飯粒的嘴巴一頓。文晏這幾個月在京城的所作所為,燕雲都已經寫信告知她了。這幾個月來,文晏整頓朝綱,罷了一些不作為的官員,又以朝廷秋試為考量新提拔了一些學子官員。而且還在京中開試了武試,招攬了一些將門人才。


    不管是學子官員,還是通過武試選拔的一些將門人才。這些人都是大文朝廷的一股新鮮力量。他們日後的成就不可小覷。


    葉棠心知,整個大文的日益衰敗,各地諸侯的崛起,很大一部分就是朝廷上下官員的腐敗無能。但就算是葉棠在京中的這幾年,她也沒有想過去改革。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去防範諸侯上,而沒有真正想過去真正慢慢的一點一點改變這一切。


    可是文晏想到了,而且他不僅是想到了,然他還去貫徹實施了。文晏將整個大文朝廷蓋頭換麵,不隻是有利於京城的管理和發展,然這更將會是大文曆史上一個質的改變和飛躍。


    武帝,不愧是武帝。葉棠由衷佩服,她看著麵前的文晏,這個家夥不過才十四歲而已,並且也才隨她接觸朝政不過半載時間。就已經展現了他非凡的政治能力和手腕。他,果然是適合君王位的!


    葉棠頓了一會便又再次吃起飯來,又對著文晏道:“殿下,你不必妄自菲薄。這段日子,你做的很好,表哥不及你。”


    文晏笑笑,又給他盛了一碗魚湯放到她麵前道:“在京中,姐姐與我提起表哥愛喝她燉的雞湯,說是很想端一盅與你喝。我本也想給表哥送來,但這距離實在太遠,想來怕是還沒送到就已經在路上壞掉了。”


    葉棠端起湯來喝了一口道:“牢姐姐記掛了,是葉棠無福消受姐姐的好意。”


    葉棠喝完了湯,肚子就已經飽了。而反觀文晏,卻是一口沒動。


    葉棠問道:“殿下,可是這飯菜不合口味?”


    文晏笑笑,抄起筷子道:“不是,我不挑食的。隻是現在,表哥可陪我再用一會。”


    葉棠看著文晏那張溫潤又微笑著的臉,都不忍心拒絕。雖然肚子已經飽了,但文晏的微笑實在太過晃眼了,她忍不住又抄起筷子吃起來。


    文晏看著她用飯,笑得更溫柔了。其實他是故意等她吃完再吃的,也是故意邀她同吃。因為他覺得麵前的這個女子實在是太單薄了,小小的臉上都沒什麽肉。是該好好多用點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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