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皇清看向在一旁有些瑟瑟發抖的張勇,原先那掛著溫和笑意的嘴角怎麽也揚不上去了。他抿了抿薄唇,隨後有些淡然的開口,但語氣中帶著隱隱的冷意,“張州史,你這做如何解釋?知而不上報也就算了,明明有藥可救,卻不願意花錢購買,差點害得這些西玄百姓一個個的都患上此病,差點就傳染給我東淩百姓。”


    “下官……下官知罪!”麓州知府一聽東皇清帶著質問的語氣,渾身一個哆嗦,趕忙拍了拍兩手的衣袖,跪在了他的腳前,瑟瑟發抖。


    張勇吞了吞口水,一張爬滿了褶皺的臉變得通紅,“下官不知這病隻需要那味稀有的藥就能治好。而且那味藥價格昂貴,因為不確定,下官才不敢使用如此昂貴方子……畢竟他們隻是西玄百姓,不是我東淩百姓。”


    “你若是真的有盡到一州之史的責任,又怎會發生此事?”沈疏樓俊朗的臉上,染上了一抹怒意,“這些難民雖為西玄百姓,但他們隻是一些普通百姓。天下百姓是一家,又何來的東淩西玄之分。若不是千年前,天下大亂,鳳舞皇朝四分五裂,也不會衍變成今日的東淩、西玄、南桑、北幽四國。”


    西玄與東淩近年來,邊關雖大小摩擦不斷,但百姓是無辜的。


    頻繁的戰亂,受苦的永遠是百姓。


    西玄的上位者從來都是不顧百姓的死活,一味的想發動戰爭,吞並其他國家,然後統一天下。


    天下像千年前那般一統,確實是好事。


    但如果要建立在千千萬萬無辜百姓的鮮血之上,沈疏樓寧願天下像現在這般四分五裂。


    至少可以少一些流血和犧牲。


    自從他去到符城,與西玄大軍對戰周旋的數月,他知道西玄將士從來都不顧百姓的死活。


    每次,他知道心中難免有怒意。


    作為帝都第一溫潤公子——沈疏樓的怒意,是罕見的。


    因為麓州州史張勇的自以為是,害得本來隻有幾個人患病的,現在變成有一百多個人,這怎麽能讓沈疏樓和東皇清不生氣?


    “景王殿下,沈將軍,這批難民的病治好了以後,該如何處理,是將他們趕出東淩境內還是……”張勇顫巍著問道。


    難民的問題,哪兒有那麽容易去解決?


    他們既然近千人都離開了原來居住的地方,長途跋涉才逃亡到了這兒,趕肯定是趕不走的。


    更何況,根據那個老翁所說的意思,他們若返迴西玄也是死路一條。!


    東皇清的眉頭微微的蹙了蹙,隨後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此事。


    他將目光重新落在了張勇的身上,長長的沉默,但最終還是化為了片刻的歎息,“罷了,張州史將這批難民攔下來,上報到了朝廷,算為功。這知曉救治法子,卻因擔憂不上報,算為過。功過相抵,就這般吧。不知……知張州史意下如何?”


    張勇哪兒還敢說個半個“不”字,在心中連連的歎息。一邊慶幸自己上報了這批難民的事情,一邊痛恨自己為什麽當時不找商賈籌集銀兩購買藥材。


    這樣,說不定他現在就不是這個小小的麓州州史了!


    “下官多謝王爺的不怪罪之恩!”張勇很是激動。


    沈疏樓站在一旁,終於像是忍不住了一樣,他如清風般溫柔的臉龐微微的變了變色,上前一步,那比女子還要長的睫毛微微的下垂,掩飾住了自己眸子中間的色彩,他衝東皇清抱了抱拳,隨後淡聲開口:“王爺,恕本將失陪!”


    語落,沈疏樓便飛快的轉過身,快步走出了房間,他所過之處,帶起了一陣陣溫柔卻又淩厲的風。


    張勇愣愣的看著沈疏樓離去,心中又開始打鼓,暗自揣測著沈將軍是因為自己的哪點兒沒有做好而拂袖離去還是?


    他顫顫巍巍的看向東皇清,結巴道:“王……王爺,下官方才是說了什麽不應該說的話嗎?”


    “無礙,你先起來吧。”東皇清清泠的眸中劃過了一絲莫名的意味,快到無人看見。


    隨後,他嘴角依舊微微上揚,帶著一絲勾唇淺笑的意味。


    聽聞此話,張勇感恩叩頂,朝東皇清又是一個磕頭之後,才緩緩地起身。


    在東皇清離開跨出房門的時候,忍不住往身後看了看。


    隻見那個如謫仙般的男子靜靜的往外走去。


    唉,這樣的人以後若是真坐上至尊之位,一定會是一愛民如子的明君。


    隻可惜,皇位之爭,素來太過於殘忍。


    像東皇清這般淡雅的人,一定爭不屑於那把金黃色的椅子。


    可惜啊,可惜啊!


    張勇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


    沈疏樓走出了房間後,來到了難民們居住的地方,難民們此時正在外麵的空地上麵吃著窩窩頭。


    他猶豫片刻,踏進了難民們的暫時安居地。


    老翁見沈疏樓來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碗,從旁人的手中接過拐杖,一瘸一拐的來到了沈疏樓的麵前,作勢又要跪下去。


    沈疏樓眼疾手快,輕輕抬手,穩穩的將老翁接住。


    “無需多禮。”沈疏樓眉眼似畫,他的雙眸亮亮的看著老翁,眸中溫潤如玉。


    老翁卻依舊執拗的想要跪下去,沈疏樓輕聲歎氣,隨後慢慢的鬆開手,任由老翁下跪。


    “求將軍不要將我們趕出東淩,我們若被趕出東淩,迴到西玄隻有死路一條。”


    身後的難民都是以老翁為首的,見他都跪下了,像是先前一樣,他們也放下手中的碗筷,跪了一片。


    “求將軍不要趕我們走。”


    他們說完之後,全部低垂著頭靜默,給予沈疏樓他們西玄人最崇高的尊重和敬畏。


    將晚的風兒,吹拂過大樹,吹拂過嫋嫋的炊煙,也吹過眾人的衣擺,沙沙作響。


    隻見,在不算寬闊的空地上,一堆衣衫破爛陳舊的男女老少,虔誠的跪在地上,他們抬頭看著前麵的人,眼中的神色動然,帶著驚訝。


    而在他們的前麵,一個如高山雪嶺般純澈幹淨的男子,一身白衣,彎腰如玉一般的雙手攙扶起麵前雙腿跪地的老翁,朝大家說道,“諸位,請起吧!你們所求,我會慎重考慮,並想出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


    “本將軍駐守符城時,西玄將士對大家的所作所為,我也略有所聞。”沈疏樓淡淡的開口許諾,“既然你們已經逃難到東淩境內,不管目前西玄與東淩有多麽水火不容,但你們是無辜的。隻要你們願意在東淩這片土地上安居樂業,東淩會把你們當做東淩的百姓一樣對待,不會將你們趕出東淩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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