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子隨意轉動,四處掃了一眼,發現這並不是她住的破地方。


    這房間可不是一般的華貴雅致,她問道,“渲神醫,這是哪裏?”


    “凝心閣。”


    凝心閣,那不是離東皇鈺住的聽雨軒沒多遠。


    糟了,她怎麽到這裏來了?


    要是被東皇鈺知道她進了凝心閣,恐怕不死也得掉層皮吧。


    不行,她得馬上離開。


    顧卿顏腿往床沿移動,欲下床,被渲染製止了,“顧小姐,你現在傷還沒完全好,新肉沒長出來,不適宜下床,需要靜養一段時間,待新肉長出,拆除繃帶後才能下床走動。”


    “抱歉,渲神醫,我必須得馬上離開這。”顧卿顏語氣急切。


    知道她在擔憂什麽,渲染說道,“你放心,是阿鈺親自抱你來這裏的。”


    東皇鈺親自抱她來這裏?


    顧卿顏因為一個“抱”字,愣住了。


    東皇鈺不是有潔癖嗎?


    上次小環隻是拉了他衣擺,就直接把小環雙手斬了。


    這迴自己滿身血汙的被他抱迴來,不得被他淩遲了。


    渲染以為她還在擔心,便說道,“你不用擔心阿鈺會把你怎樣。你目前的身體狀況不適合移動,就安心呆在這裏休養吧。”


    眼前之人稱東皇鈺為阿鈺,看來跟他關係匪淺。既然他都說不用擔心,他就暫時先把心放下,點點頭,“多謝渲神醫的救命之恩。”


    渲染微微一笑,“救人乃醫者本分,顧小姐客氣了。”


    救人乃醫者本分?


    如果此時,要是他的那些師弟在,聽到渲染的這話,一定會翻個大白眼,嗤之以鼻。


    世人道:天下第一神醫,醫術無雙,萬金難尋。


    在世人眼所謂的萬金難尋,不是因為尋不到,而是因為他故意躲著那些找他求醫的人。


    渲染做事向來隻憑喜好,救人隻憑心所動。


    在他眼裏,很多時候,救人是一件很麻煩,很累的事。


    但凡遇到有找他求醫的人,他是能躲就躲,實在躲不了就醫唄。所以,自入世以來,渲染救過的人事屈指可數。


    而這些屈指可數的人裏大部分還是他的師弟。


    他的那些師弟經常鄙視他,枉費擁有“天下第一神醫”的稱號,也浪費了一身無雙的醫術。


    渲染每次都是無所謂的笑笑,“天下好像沒有規定,神醫就一定得治病救人吧。”


    他的那群師弟被懟得說不出話來,個個翻白眼表示鄙夷。


    顧卿顏掃量著眼前之人,一襲青衫,姿如修竹,筆直,挺拔。他的墨黑長發用一根青玉簪綰起,額前沒有一絲多餘的碎發,整個人看起來一絲不苟。但臉上偶爾浮現出的漫不經心笑又使他看起來有點散漫。


    一絲不苟,漫不經心,這兩者結合,散發著獨一無二的魅力。


    這,真是一個矛盾的人。


    渲染見她盯著自己,笑了笑,“顧小姐,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渲神醫慢走。”


    在渲染剛踏出凝心閣,在門外恰巧碰見東皇鈺。


    “阿鈺,你是來看顧小姐的?”


    “她怎樣了?”


    “剛醒。”


    聽到她醒來,東皇鈺也懶得理會渲染直接走了進來。


    “唉,這什麽人嘛,人給救醒了,連句道謝都沒有!”


    渲染在迴頭掃了他一眼,一個勁的低聲抱怨。


    當東皇鈺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顧卿顏視線裏,她抬眸一看,睫毛輕顫了顫,有些無措的欲起身行禮,東皇鈺出聲製止了,“不必了。”


    不知道東皇鈺來要幹啥,難道是來看她?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來看她,也是看她死了沒有。


    顧卿顏心裏誹謗著,無處安放的小眼神一直低垂著。


    東皇鈺視線在她層層白繃帶包著的臉上掃量片刻,“傷怎麽樣了?”


    聽到他突然問及自己的傷,顧卿顏下意識地嗆聲,“托王爺的褔,奴婢暫時死不了……”


    語氣似有委屈,賭氣,怨恨,還有其它……


    一說完,她就後悔了,就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刮子。


    她剛才怎麽能夠那樣和他說話,他可是東皇鈺。萬一惹怒他,又把她關起來酷刑折磨一頓,到時舊傷未好又添新傷,她就真的可以去見離閻王了。


    “角鬥場的事,本王並不知情。”


    在顧卿顏本以為東皇鈺要降下雷霆怒火時,他卻突然淡聲道。


    這不,顧卿顏再一次懵了。


    本來被他抱進凝心閣就已經讓人覺得反常了。


    現在又突然冒出的這樣一句話無頭無腦的話,難道他是在跟自己解釋?


    解釋角鬥場的事不是他授意的,他是不知情。


    顧卿顏低垂著腦袋,雙眸閃過驚訝,不解。


    最近的東皇鈺是怎麽了?


    怎麽淨做一些反常的事。


    他現在的行為跟那晚出在廚房一樣反常。


    難道最近是吃錯了藥?


    她心裏詆毀著,而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她覺得東皇鈺何止是吃錯了藥,一定是魔怔了。


    比如,此刻——


    婢女將藥端進來時,東皇鈺直接讓她把藥留下,人下去。


    下去就下去唄,顧卿顏也無所謂,雖然自己被包得好像蠶蛹一樣,活動不便,喝個藥還是不成問題的。


    誰知,東皇鈺端起藥直接在床沿坐了下來。


    他這是要幹嘛?


    顧卿顏還未來得及思考時,他卻用勺子舀起一勺放在嘴邊輕吹了下,用命令的口氣道,“張嘴。”


    “王爺,您……您……這是要幹嘛?”顧卿顏被他這種反常的行為嚇得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這到底是怎麽了?


    她不過是昏迷了十天而已,這個東皇鈺怎麽像變了個人?


    “喂你喝藥啊!”東皇鈺冷掃了她一眼,好像看白癡一樣。


    她當然知道是喂藥啊?


    可是,他幹嘛喂自己喝藥?


    如果是一年前的顧卿顏,能讓東皇鈺親自喂藥,估計她做夢都會笑醒。隻是在經曆一年的牢獄之後的她,麵對這些,心已經難再起波瀾了。


    有的是不解,惶恐。


    “奴婢……奴婢自己來就好!”顧卿顏惶恐的說。


    “本王再說一次,張嘴。”


    察覺東皇鈺的語氣有點變重變冷,即使心裏一萬個不願意,為了這條殘命著想,她還是乖乖的張嘴。


    聞著送到嘴邊的苦澀藥湯,恨不得把它直接倒了。


    可藥湯已到嘴邊了,而且還是東皇鈺親自喂的,沒辦法。


    咬牙,閉眼,一口咽下。


    看著喝個藥像上斷頭台一樣的顧卿顏,東皇鈺嘴角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你這是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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