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降,華燈初上。


    葉玄獨自坐在房中,手裏拿著一卷竹簡,可目光卻落在那一點燈燭火光上,已經出了神。


    自己雖然借這次機會,除掉了柳旭這樣一個礙手礙腳的不良紈絝,並且借用他敏感的身份,挑起了一些柳氏與周氏的矛盾,但這樣一場小波瀾究竟能演化出什麽樣的結果,現在還不得為知。


    “主要還是看柳氏會怎麽處理這件事吧……”


    葉玄在心裏幽幽歎了一句,他倒不怕柳氏插手救柳旭,就怕他們根本不出手,這樣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為止了,其影響也僅僅隻是在柳肄父子身上而已。


    而且葉玄知曉,昨天和王鈞一番交談,對方一定不會這麽輕易的就被糊弄過去,隻怕他迴去後就會派人來查自己的底細了。


    可即便這樣,葉玄也不會去阻撓掩飾什麽,因為越是刻意,就越是可疑,尋常一些,才最安全,序右使為自己精心準備的身份,總不至於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被揭穿了。


    不過,這幾天要讓利無極盡量少與蘭府的暗衛接觸,倒還是有些必要的。


    “吱呀”一聲,房門開了,葉玄的思路也隨之被打斷了。


    莫瀾端著一碗蓮子湯走了進來,放在席案上後,就很乖巧的退到了她平日裏坐的位置,一直低著頭,不敢看葉玄。


    葉玄看了她一眼後,放下手裏的竹簡,端起蓮子湯,問道:“白天睡足了嗎?”


    莫瀾點頭,不說話,葉玄也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以後不要這麽傻了,我跟你說過都已經安排好了,還要這樣等!”葉玄語氣責備的說了她一句後,喝了一口蓮子湯,倒是很意外的清涼甘甜。


    可當他正準備誇讚一句時,卻見莫瀾忽然站了起來,然後低著頭急匆匆的出了房間。


    葉玄有些不解的看著她的背影,還以為是剛才那句話說得重了,不由得搖了搖頭,隨她去了。


    然而,不到半刻鍾,莫瀾就又迴來了,懷裏還抱著一個包裹,小心翼翼的,看起來很貴重一樣。


    莫瀾重新坐迴自己的蒲位,然後在葉玄疑惑的目光下,將包裹打開後擺到了他的麵前。


    這個包裹裏並沒有什麽奇珍異寶,隻有一雙普普通通的布鞋,新納的,而且針線還沒有那麽整齊。


    “給我的?”葉玄看著莫瀾這般認認真真的模樣,忍不住一笑。


    莫瀾的臉一下子全紅了,點了點頭後,將目光偏向了一邊。


    雖然她什麽也沒多說,但葉玄很清楚,這是她一針一線縫出來的,斷斷續續,估計用了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葉玄喝完蓮子湯,放下碗後,拿起布鞋在手裏看了看,很有質感,想必單單是做這雙厚實的鞋底都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吧。


    “小郎,我來為你試試鞋吧……”


    莫瀾說著,便探過身子,以一種爬行的姿勢靠了過來,臀腰的弧線盡顯,極為誘惑,再加上初夏寬鬆的衣衫,在不知不覺間便春光乍露。


    “不必了。”葉玄連忙止住她,同時目光移向一邊,身體向後傾了一些,道:“我自己來吧,這雙鞋穿起來應該挺舒服的。”


    莫瀾上午那樣抱著自己,下午去往東院時,又被幾乎沒穿什麽衣服的唐辰兒直接抱住,說葉玄沒有生理上的反應,那是不可能的,就連此刻心理上,稍稍一想,都還會覺得有些燥熱。


    因此,如果莫瀾再靠近一些,葉玄真的有些擔心自己會把持不住,做出一些會擾亂自己心緒的事來,當然,還有莫等閑那樣一個不確定的因素,也提醒著他不能輕易打破目前這種最穩定的狀態。


    莫瀾聽聞,看著葉玄不自然的神色,稍稍遲疑了一下後,仿佛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連忙捂住胸口的衣衫又坐了迴去,雙頰也頓時變得一片緋紅。


    良久之後,葉玄自己換上布鞋,在房內走來走去,不再看她了,她才敢正眼看向這邊。


    “嗯,挺合腳的,穿著也很舒服!”


    葉玄在房中走了幾個來迴後,重新坐了下來,然後脫下布鞋,拿在手中道:“就是現在穿還會有些冷,等再過一個月就正好了。”


    莫瀾點點頭,看著葉玄,罕見的笑了起來,很純很甜。


    葉玄把目光從莫瀾臉上移開,拿起席案上的竹簡道:“行了,時辰不早了,你先迴去休息吧,我再看會書也該睡了!”


    莫瀾看了看燈盆中依然足夠的燈油,點點頭後,又看了葉玄一眼,臉色還有些泛紅的起身往房門外走去了。


    房門從外麵關上後,葉玄長長噓了一口氣,然後揉了揉額頭,趕走了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定下心神,注意力重新迴到了竹簡之上。


    而這時的定遠侯柳氏府邸中,一間十分奢華的書房內,此刻也是燈火通明,燭光滿室,席案前,一身素白中衣的柳虔披散著長發,手裏同樣拿著一卷軸書,靜靜看著。


    當然,說這間書房奢華,並不是指金碧輝煌的那種,而是說藏書之巨、藏書之全的那種奢華,而且所有的木案器具,要麽是紫檀良木,要麽便是精致玉瓷,這種程度的裝飾,不是單純的家境富實就能配得上的。


    另外,還有四名容顏姣好的年輕丫鬟一直侍奉在書房之內,紅袖添香,倒也與這等氣派相得益彰。


    然而,如此閑適雅致的氛圍,卻被一陣急湊的腳步聲給攪亂了。


    “世子,柳肄過來了,現在正在大堂,請見侯爺和世子!”


    進來的是一個中年人,斷眉橫目,個子不高,身形卻異常健碩勻稱,給人一種極具爆發力的感覺,此刻仍舊是一身車夫打扮,身份似乎並不難猜。


    “柳肄?”柳虔的眉頭挑了一下,目光不移的道:“怎麽,他還是跑到這邊來了?”


    中年男子點點頭,迴話道:“嗯,是和郭都尉一塊過來的。”


    “哼,還知道拉上郭家一起。”柳虔聽了,很不屑的一笑,抬頭問道:“父親人呢?不見他嗎?”


    “侯爺還在招待梁長吏和伍侍郎宴飲,卑職沒敢去打攪。”


    柳虔放下手裏的竹簡,輕輕歎了口氣後,道:“這都什麽時辰了,還在喝酒!罷了,我去前廳看看吧。”


    柳虔說著,站起身來,很自然的穿起丫鬟手裏的袍衫,然後領著那中年男子出了書房,往前院走去。


    “對了,柳四,上午讓你查的事情如何了?”在拐過一個廊角時,柳虔問身後的中年人道。


    “迴世子,卑職已經查過了,此案屬實,應該沒有外人可以做手腳!”


    “這麽說,此事的確和他們父子脫不開幹係了?”


    “嗯,卑職是這麽以為的,但若真的找人頂罪的話……”


    “畜生!”


    昏黃的燈籠燭光下,柳虔的臉黑了下來,中年男子也急忙打住,把剛要說的話又重新咽了迴去。


    當他們二人來到前院時,柳肄正在堂中走來走去,滿臉的焦急,而那都尉郭陽也是坐立難安,一直在那神神叨叨著:“這可怎麽辦,這麽大的案子,怎麽才能逃的過去……”


    柳虔並沒有急著走進廳堂,而是在側門後停了下來,讓柳四先行一步進去了。


    “四管事,如何了?侯爺呢?”


    “四管事,求你在侯爺那邊多說兩句,可一定要幫幫我們兩家啊!”


    見柳四走進廳堂,柳肄和郭陽兩人立馬迎了上來,不停的賣好求情,若是在平時,他們何曾正眼看過這柳四一眼。


    柳四撇了撇嘴,有些嫌棄的避開兩人後,站到了一邊,道:“還請二位稍待,世子一會便到。”


    “那……那侯爺呢?”柳肄一聽隻有世子過來,更加著急了。


    柳四斜睨了他一眼,陰沉著臉道:“侯爺在招待梁長吏他們,抽不出時間過來!”


    柳肄一聽,一下子跌坐在了蒲席上,雙目無神的念叨起來:“這可怎麽辦,完了完了……”


    “柳司馬,問句卑職不該問的話,您事先究竟知道這件事嗎?”柳四知道柳虔一直在側門後旁聽著,於是便拿捏著語氣問道。


    柳肄聞言,猛然抬起頭瞪了柳四一眼。


    柳四也連忙一縮脖子,陪笑道:“柳司馬別誤會,卑職並不是懷疑你,隻是事情弄個清楚,侯爺問起來,卑職也好迴話一些。”


    柳肄搖了搖頭,歎息一聲,拍著桌子道:“那個孽障!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啊!一直被他蒙在鼓裏,他說要建一座別院,我給他建了,沒想到他竟然幹出這樣下作的勾當來……”


    柳肄越說越激動,手掌都拍紅了,就好似滿腔氣惱卻又無處發泄一般:“若不是隻有這麽一個兒子,死了也就死了!省的糟蹋我柳氏的名聲,可……”


    柳四聽聞,又看向了一旁的郭陽,問道:“郭都尉也是一點兒風聲都不知道嗎?”


    郭陽本就是武人,被柳四這麽一問,差點氣炸了,但又礙於有求於人,隻得耐下性子道:“連他老子都不知道,我這個做姨夫的,怎麽可能知道!我家成兒可是乖巧的很,這次完全就是被柳旭那小子給連累了!四管事,你可一定得在侯爺麵前好好說,我家成兒真的是被牽連的,他是無辜的……”


    “好了!哪有什麽無辜不無辜的!”


    伴隨著一道風輕雲淡的聲音,柳虔從側門走進廳堂,在柳肄和郭陽二人怔默不語的注視下,一掃衣袖,在客廳的上首主位坐了下來。


    “世子。”柳四迴身拜了一禮後,就很識趣的退到一邊去了。


    “世子,我家成兒他真的是無辜的……”


    郭陽立直身子,還想再強調,可很快便被柳虔的聲音打斷了:“是不是無辜的,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得京兆府衙門說了算!”


    郭陽聽柳虔這麽說,一股氣勢一下子泄了下去,又無力的坐到了蒲席上。


    “至於柳旭……”柳虔看向臉色已經蒼白的柳肄,歎了一口氣後,道:“王城之下,販賣人丁,而且還牽涉近百人!十二叔,如果你真是不知情的話,這麽大的案子,能保下你和十二嬸,就已經非常困難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可旭兒他……”


    柳肄還想再說什麽,但聽柳虔接著說道:“另外,柳旭幹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我也會如實向宗祠那邊稟報,還請十二叔做好最壞的打算!”


    柳肄這下徹底傻了眼,他原本是來求助的,反而又給自家招來了災禍,他呆若木雞的看著柳虔,道:“世子,就不能再通融通融嗎?不管是救旭兒也好,還是宗祠那邊……真的不能給一次機會嗎?不能找個人頂替?隻要他能活下來……”


    柳虔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很憐憫的表示道:“此事幹係重大,背後也有不少人盯著,插手此案的後果,我想你也很清楚,眼下我和父親能做的,就是盡量把不相幹的人摘出來,你覺得柳旭能撇的幹淨嗎?好了,話就說這麽多,至於宗祠那邊,十二叔迴去後再好好想想該怎麽迴話吧!”


    柳虔說完,掃了一眼廳堂中臉色各異的兩人,邁步往後院去了。


    “送客!”柳四站在廳堂中,衝屋外的仆役喊了一聲,便緊追著柳虔的腳步而去。


    柳虔出了前院廳堂後,並沒有直接迴內院或是書房,而是徑直朝著自己父親招待梁長吏的地方走去。


    穿過幾個小院和廊道後,絲竹曲樂聲便越發清晰了,中間還夾雜著男人的吆喝聲和女子的嬌唿聲,柳虔的眉頭也隨之越皺越深。


    但走到那一方待客的院落後,他終究沒有邁步進去,就這樣站在月亮門外的陰暗處,麵若冰霜的看了許久後,不發一言的轉身離開了。


    沒錯,裏麵坐在上首位那個袒胸露乳,身旁還有兩個衣衫不整的嫵媚舞姬依偎著的中年男子,便是當朝太尉,他柳虔的父親,定遠侯柳湛。


    此刻席宴間觥籌交錯,滿是淫靡之音,而聲音最大的,行為最為放蕩的,也是他的父親。


    一個隻知道驕奢淫逸的無能平庸之輩!


    在柳虔眼裏,自己的父親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有時候甚至會想,若不是陛下在還是吳王時,姑母便嫁了過去,後來又誕下長子,受到恩寵,關東柳氏隻怕連如今的尚書台都擠不進去,何談權傾朝野?


    “母親呢?她沒有過來嗎?”柳虔想到這裏,問了一句道。


    跟在身後的柳四見柳虔臉色陰冷,說話的語氣也不由得更加小心了一些:“迴世子的話,主母大人今天一直沒有過來,想必是已經休息了……”


    柳虔長長舒了口氣後,點點頭道:“也是,現在都已經亥時了,也該休息了。”


    “世子,柳旭的事情,卑職明天一早便去向宗祠那邊詳實稟報,您今晚也請早點休息吧!”


    “先別急著。”柳虔擺了擺手之後,道:“查清楚了再去,每一個細節,所有相關的人,全都查清楚了再向宗祠那邊稟報。”


    柳四聽聞,忙點頭應道:“是,卑職明白了。”


    主仆二人一路往書房那邊走,又安靜了片刻後,柳虔忽然一聲冷笑道:“幹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還指望我們保他,真是把咱們主家這邊當什麽了!”


    柳四在後麵唯唯稱是,不敢接話,卻又聽柳虔接著道:“不過這件案子後麵的確有人在刻意引導,你要好好查清楚。周氏顯然是衝著咱們柳氏來的,對他們那群老狐狸來說,柳旭的案子本來就可大可小。把他踢出宗族,也是在保他,就看柳肄這個木瓜腦袋能不能反應過來了!”


    “柳司馬應該不會那麽糊塗的,他會理解世子苦心的……”


    “嗬嗬,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不是你,你也不是他,這幾天你好好盯著他,不要讓他一時糊塗,做出更加不利的事情來。”柳虔邁步跨入書房的門檻,忽然又想起什麽一般,轉身問柳四道:“對了,叫你請來的人,如何了?”


    柳四一點頭,道:“迴世子,據那邊的府衛迴報,他們已經從啟陽縣出發了,最晚下個月中旬就能到建康了。”


    柳虔滿意的點了點頭後,道:“注意保密此事,現在既然有人要忍不住動手了,陳氏這一招暗棋,會有很大的作用。”


    “是,卑職明白!”


    柳四抱了抱拳,正欲告退,卻忽然被書房內一道清晰明麗的嗓音打斷了:


    “哈!大哥終於迴來啦!怎麽樣,柳尋,我就說大哥還沒有睡吧!”


    一個亮紫色的身影從屏風後跳了出來,頭上的金色步搖跟著不停的晃蕩,映著一張標誌的美人臉甚是可愛,十六七歲的年紀,一身廣袖長裙,蹦蹦跳跳的,也著實讓柳虔心裏輕鬆了不少。


    少女話音剛落,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也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衣冠楚楚,就是有些不大高興一樣,嘟著嘴道:“好吧,這次是二姐你贏了,又要我幫你做什麽事?先說好,抓魚爬樹那樣的,我可不會再幹了……”


    柳虔看著這一對小自己不少的胞弟和胞妹,不由得輕輕一笑,但隨即又扮出一副嚴厲的表情道:“都這麽晚了,你們兩個怎麽還沒睡!”


    “都是柳尋,是他說有事要過來的!”少女一指弟弟柳尋,把自己撇得一幹二淨。


    柳四衝房中兩個小主人拱了拱手後,很識趣的退出了書房。


    而柳虔則脫下外衫,遞到房內的丫鬟手裏後,又坐迴了自己看書的地方,對少女揮了揮手道:“好了好了,你們兩個,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綰兒,你現在帶弟弟迴去休息。”


    “嗯,綰兒遵命!”名叫柳綰的少女嘻嘻一笑,學著柳四的模樣抱了抱拳後,拉著柳尋就要往書房外跑去,反正姐弟兩的打賭又是她贏了,對她來說,目的已經達到了。


    “等等,等等!大哥,我是真的有事要告訴你!”柳尋急忙扒住重重的屏風,不肯離去。


    “有什麽事不能明天再說?”


    “我怕我明天就忘了,真的很重要的一件事!”


    柳虔放下剛剛拿起的竹簡,看著他道:“好吧,你說吧!”


    柳尋見大哥同意,立馬欣喜的掙開柳綰的“魔爪”,一下子趴在柳虔麵前的席案上,興奮的道:“大哥你前幾天不是讓我看建康周圍的水路圖嗎?”


    “嗯,那都是一個月前的事了吧!”


    “咳,這個不重要!”柳尋臉一紅,重重咳了一聲後,道:“我看了那些水路圖,然後還查了一些近幾十年來建康周圍郡縣的旱澇災情狀況,我覺得,若是能讓黎河在當安縣改道向南,並入虎渠,這樣一來,既可以解決當安縣常年洪澇的問題,也可以緩解陵常縣的缺水少水的問題!怎麽樣?這個辦法是不是挺好?”


    “你能想到的法子?別人就想不到?”柳虔看著柳尋一笑,但眼神中還是十分欣慰。


    “當然,他們絕對想不到?”


    “為何呢?”柳虔被柳尋這麽語氣堅定的一說,也不禁來了興趣。


    “不是他們想不到,是他們不敢想!”柳尋神秘一笑後,道:“因為黎河向南改道後,會淹沒許多良田,而那些田畝,大部分屬於我柳氏,當然,還有周氏和魯氏的百餘畝!”


    柳虔聽了,看向柳尋的眼神頓時變了,變得不可思議,也變得更加讚賞起來,不過他還是搖頭笑了笑道:“既然你都知道這些,幹嘛還要提黎河改道的事呢?”


    “因為我覺得,和兩縣數十萬百姓的生計比起來,那些良田根本就不重要啊!咱們柳氏和周氏都是大族,少了那數百畝田地一樣能活得下去,可對那些尋常百姓來說,就完全不一樣了!”


    “那按你的意思,沒了那些良田,咱們柳氏的人吃什麽?”


    “嗯……”柳尋偏著腦袋,稍稍想了片刻後,眼睛一亮,道:“大哥,據我所知,咱們柳氏可不隻那麽些良田吧?”


    “那是自然,我柳氏這麽多人,隻有一處田產怎麽可能應付得過來,不過這種幫外人在自己嘴裏搶食的法子,也隻有你這樣天真的小子才想得出來!”


    柳尋見大哥批評自己的想法不切實際,頓時有些急了,接著道:“誰說我天真了,我可是還有後手的好不好!”


    “哦?後手?什麽後手?”柳虔正眼看著柳尋,仿佛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本就天資聰穎的弟弟,真的長大了。


    “行商買糧!”


    柳尋剛認認真真的說出這四個字來,便被身後的柳綰在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


    “哦,把自己的田地毀了,然後花錢從別人手裏買糧?你這胳膊肘往外拐的習慣是和誰學的?”柳綰打了個哈欠,沒好氣的說道。


    柳尋揉了揉腦袋,嘟著嘴道:“我還沒有說完啊!二姐,你能不能把話聽明白點,我說的是行商和買糧,不是單單買糧!”


    “喲,你這小子又欠揍了是吧!”


    柳綰揚起手來又要落下,卻被柳虔止住了:“綰兒別鬧,聽他把話說完。”


    柳尋終於在柳綰麵前贏迴一局,於是挑起一抹得意的笑來,接著道:“讓黎河改道,當然可行,但此事主要損及的是我柳氏的利益,所以我們就算提出一些要求來,隻要不太苛刻,也都合情合理吧?”


    “嗯。”柳虔點了點頭,饒有興致的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此事惠及當陽和陵常兩縣,若我們能取得當地官府的支持與協助,是很容易占奪這兩縣的商貿市場的,到時候,不管是農具生意也好,種子生意也好,還是購糧價格也好,都可以完全偏向我柳氏,如此一來,我們那百傾田畝的損失,自然能全部賺迴來!”


    “你說的有些道理,但咱們柳氏可是世家大族,族人去行商這樣的事情,長老們是不會答應的!”


    “我知道!”柳尋顯然也有策略,很自信的迴答道:“不直接出手不就好了,讓城裏的商行代咱們辦理,這又不是什麽新鮮事了,王氏不也在背地裏掌管著一些布料生意嗎?”


    柳虔很認真的思索片刻後,認同的點了點頭,接著一笑,道:“你的想法是挺不錯,可周氏和魯氏他們應該不會同意這麽做的!”


    “為什麽呀?這些生意裏賺來的銀錢,都可以分給他們一份的啊,絕對是綽綽有餘的!”柳尋似乎有些不服氣。


    柳虔摸了摸他的頭後,意味深長的道:“因為有些人,總是想著能守住他那一畝三分地就夠了,他們不願意冒險的,行商就是冒險,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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