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初,唐氏商行慶功的席宴在譽天酒樓三樓正式開始。


    這場席宴由唐孚主持,唐氏商行各層上下數十名大小掌櫃和管事都參會了。


    其中作為此次一舉拿下皇家差事的最大功臣——譽天酒樓的掌櫃趙又德,今晚很榮幸的就坐在了唐孚的身旁。


    葉玄因為和這些人都不熟,所以就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了下來,偏過頭就能看到窗外的街燈夜景,遠離了塵囂,也難得清淨。


    唐辰兒在這些人中,自然有自己的一幹班底,此時她正被這些人圍在中央,輪流敬酒慶賀。


    當然,敬酒的人喝的是陳酒佳釀,她喝的是果漿,不可能醉的。


    而另一邊就不一樣了,趙又德這次立了大功,下麵的一些小掌櫃和管事當然不會放過拍馬屁的機會,端著酒杯輪流上陣。


    不一會的功夫,趙又德那滿是麻子的老臉上就已經是紅彤彤的了。


    葉玄這邊,席麵上溫過的酒已經完全涼了下來,卻依然滿滿當當,一滴未動。


    他手裏抓了一把蠶豆,一邊倚在窗欄上一粒一粒的吃著,一邊看著這屋裏的眾生相,隻有在唐辰兒望過來時,才會和她對視一眼,笑著點頭打個招唿。


    忽然,趙又德那邊的人群中爆出一陣驚唿:


    “哇!八百兩白銀!這陳郡梨木究竟是怎麽長的,竟值這麽多錢!”


    葉玄聞言,望了過去,知道這應該是趙又德喝多了後把那批梨木的具體價錢給透露了出來。


    八百兩白銀,的確不是一筆小數目,夠在城內最繁華的北城買一套兩進的宅子了,當然,在皇城附近的玄武街這邊,還不行。


    這一陣驚唿過後,席宴間安靜了一陣子,隨後聽那趙又德有些不清不楚的聲音道:“八百兩白銀算什麽,老子有錢!再說,若是把這件事拿下,那唐氏商行在建康城內,還有誰是對手!”


    趙又德的兩句話說得豪氣衝天,他身旁的一名管事立即拍馬屁應和道:“對,趙掌櫃說的沒錯!咱們拿下了皇家的差事,名聲一定大震,這日後建康城內,再沒有唐氏商行的對手了,什麽錢家張家,都是小嘍囉!”


    “對!都是小嘍囉!”


    “敬唐氏商行一杯!”


    “敬唐老爺,敬趙掌櫃一杯!”


    ……


    酒樓內又變得喧鬧起來,而且氛圍比剛才更加熱烈了。


    趙又德端著酒杯,意氣風發,感受著四麵來的吹捧和逢迎,臉上的笑容異常的得意,甚至看向另一邊的唐辰兒那一波人時,都毫不掩飾眼中的輕蔑。


    唐孚也端著酒杯,迴應著各方的敬酒,無意間目光落在獨自坐在酒樓一角的葉玄,搖著頭笑了笑。


    不過,正當唐孚端著酒杯,準備走過去寬慰一下自己這個“失魂落魄”的外甥時,唐家那名叫四德的仆人卻腳步慌亂的跑上了三樓,進門時又被門檻絆了一下,連滾帶爬的摔進了慶功宴的各個席案間。


    唐孚被嚇了一大跳,迴頭看著四德那副狼狽模樣,不滿的嗬斥道:“什麽事慌慌張張,成何體統呢!”


    那四德急忙爬起來,顧不得周圍嘲笑他的人,有些瑟瑟發抖的對唐孚說道:“老……老爺,大事不好了,那批梨木……被蘭府退迴來了!”


    “什麽?!”


    唐孚的臉色頓時變得毫無血色,手裏盛滿酒的酒杯一下子掉落在地,整個譽天酒樓的三樓也在這一刻變得一片死寂,甚至連一個人的唿吸聲都聽不見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趙又德,畢竟那可是他的八百兩白銀,五年的積蓄。


    所以他一聽到這個消息,隻是稍微的愣了愣後,就紅著眼衝到了四德麵前,抓著他的衣襟渾身顫抖的問道:


    “你剛才說什麽?那批梨木……被退迴來了?”


    四德咽了一口口水,臉色難看的點點頭,十分艱難的道:“嗯,被退迴來了,就在剛才,蘭府的吳管家親自派人過來的……”


    “為什麽被退迴來?為什麽被退迴來?”趙又德拚命的搖著四德的身子,歇斯底裏的狂喊道:“那批梨木有什麽問題?為什麽被退迴來!曲管事呢?蘭府的曲管事就沒說什麽嗎?”


    四德的聲音已經帶著哭腔了:“蘭府沒有說任何理由啊!沒有見到曲管事!”


    趙又德已經崩潰了,這可是他近五年來的全部積蓄呀,難道就要這樣完全打了水漂!


    在搖著四德癲狂了一陣後,趙又德終於兩眼一翻,向後倒去。


    這時,幾個反應過來的唐家管事和掌櫃連忙扶住,掐人中的掐人中,叫大夫的叫大夫,整個三樓頓時變得有些亂了起來。


    而在這一片慌亂之中,唐辰兒目光躍過人群,望向那個坐在角落裏的身影,卻依然是平靜如水,倚在窗邊,一邊吃著手裏的蠶豆,一邊事不關己般的靜靜旁觀著這一切。


    “難道真的是那批梨木有問題?他看出來了,卻沒有說?


    那他這樣,豈不是把整個唐家都算計進去了?


    這不是在拿唐家上下的安危開玩笑嗎?


    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這樣對他並沒有好處啊……”


    這一瞬間,諸多念頭閃過唐辰兒的腦海,讓她不禁有些懊惱,更是萬分疑惑。


    唐孚首先鎮定下來,問來報信的四德道:“蘭府真的沒有說任何理由?”


    “沒有!什麽理由也沒說!”四德連連搖頭。


    “那錢家和張家呢?他們兩家有什麽動靜?”


    “不知道,沒聽說有什麽動靜,來的人隻是說這一批吳管家不滿意,讓再換一批送過去!”


    “他真的是這麽說的?他真的說讓唐家再換一批送過去?”


    唐孚原本忐忑萬分的神情頓時又多了幾分振奮,這句話的意思也就是說,唐家現在還沒有錯過這個機會。


    “嗯,他的確是這麽說的!”


    “太好了!”


    唐孚以拳擊掌,心裏也安定了下來,當然,反正那批梨木也不是花的唐家的錢,他是一點也不心疼的。


    至於那個趙又德,事後花幾十兩銀子,買些補藥什麽的,去看望一下,慰問一下,表示一下自己這個商行老板的關心,就足夠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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