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說著,一路就已經來到了城西春花閣的樓下。


    這是一座建於秦淮河畔的青樓,三層樓高,比之周圍其他的店鋪酒樓,的確算得上奢華,但與唐家在玄武街那邊的“舞花苑”相比,就顯得寒摻許多了。


    葉玄抬步跨入春花閣,臉上的神情並沒有絲毫變化,不像身後的利無極一般,還有些許不自然。


    以往在洛陽的時候,雖然父親母親的管教嚴厲,但他也有年少好奇的時候,也曾跟著虛衍和趙尹偷偷跑去過青樓。


    隻是現在想來,他隻能記得那兩個與自己言笑晏晏的朋友和兄弟而已,至於在那座洛陽最高檔的青樓裏看見了什麽,發生了什麽,他一概忘記了。


    春花閣的龜奴見一個身著青衫的俊俏郎君領著隨從走入大堂,立馬笑著迎了上來。


    “二位郎君是生麵孔呢!今日來是要聽曲,還是要飲酒做賦呢?不管是哪樣,保管讓店裏最漂亮的姑娘陪著二位!”


    那龜奴見葉玄隻是神色平淡的斜看了他一眼,反而笑得更諂媚了。


    盡管葉玄此時身上隻是一襲青衫,並不華貴,但這龜奴對自己的態度,顯然比其他客人要低微討好了許多。


    葉玄也明白,一般來講,像這種青樓裏的龜奴,眼神都是十分毒辣的。


    所以,他並不願意與對方多說,隻是問道:“唐譽小郎君今天在這裏吧?我是他的朋友!”


    “在的!唐小郎君可是咱們這的常客了!”


    “他現在在哪?”


    那龜奴指了指頭頂,道:“就在樓上,讓小的領小郎君上去吧!”


    “不必了,告訴我哪間房就好了,我們自己上去!”葉玄說著,看了看利無極。


    利無極也看了看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葉玄搖頭笑了笑,道:“給點賞錢,咱們再上去找他們!”


    利無極這才恍然大悟,取出一小串銅錢,拋給了那龜奴。


    “謝謝小郎君!譽郎君他們就在三樓的天字房,小郎君上了樓後一眼就能看見了!”


    在那龜奴的連連道謝聲中,葉玄領著利無極二人,踏上了樓梯,向著三樓的“天字房”而去。


    春花閣的整個三樓,就隻有兩個高檔隔間,天字房和地字房,這名字取得也的確是沒什麽特色,很多酒樓都這樣。


    不過葉玄一走上三樓,便能聞到一股胭脂香味,這是尋常酒樓中不可能有的氣味,其中還混著一些酒香和菜肴的氣味。


    此時,地字房內是空的,不過東邊的天字房內,時斷時續的琴聲和笛曲,與那群紈絝粗獷的嗓子和汙穢的言語夾雜在一塊,也讓葉玄深深的皺了皺眉頭。


    “哼!這幫畜生還真會享受!江北還在打仗,他們卻在這聽曲喝酒玩女人,燈紅酒綠,夜夜笙歌!”


    利無極咒罵了一聲,在得到了葉玄的點頭示意後,上前一把拉開了天字房的房門。


    “哐當”一聲,房門被猛然拉開,屋內驀然一靜,七八雙眼睛齊齊看過來,有男有女,個個都是臉色微醺,衣衫不整,一片淫亂不堪的場麵。


    “小子,你找死!”


    坐於上首位的那名華服壯漢首先反應過來,見門外站著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青衫年輕人,立馬推開身邊的女子,暴怒而起,揮著拳頭就向葉玄衝過來。


    隻不過,他還沒有衝出房門,就被一個更大更有力的拳頭給狠狠擊中了腹部,整個人頓時騰空而起,向後飛出,“哐哐當當”的砸爛了數個案幾後,沉沉摔在了房間中央的地上。


    房內原本隨著這個壯漢而起的嗬斥聲,也瞬間消失了,寂靜完全籠罩了整個春花閣的三樓。


    “你們這些娼妓,穿好衣服滾下去,老子從不動手打女人!”


    利無極鼓著眼嗬斥了一聲,呆如木雞的幾個人才迴過神來。


    那些原本陪酒彈曲的妓女,也慌慌忙忙的穿好衣服,連滾帶爬的逃出了房間。


    一個矮胖子見原本抱在懷裏的嫵媚女子一路逃出了房,不禁拍案而起,指著葉玄罵道:“小子,你可知道我爹是誰嗎......你敢動我?你完了,你死定了......”


    隻不過他的聲音抖動得厲害,就如同他那根伸出來的手指一樣,葉玄冰冷的目光隻是平淡的掃了他一眼,他便再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唐譽看著眼前這一幕,已經完全呆住了,直到葉玄邁開腳步,向著他一步步慢慢走來,他才迴過神,顫巍巍的站起身來,色厲內荏的喝罵道:“燕恆,你要幹什麽?你不要忘了,你現在還隻是寄宿在我唐家罷......”


    唐譽的話還沒說完,前方的一麵席案就已經被一腳踢飛了過來,不偏不倚的狠狠砸在了他的頭上。


    唐譽的身子向後仰去,接連後退數步,撞倒了一展厚重的屏風,最後跌坐在地,隨即一手下意識的捂住被砸到的額頭,鮮血也迅速流了出來,順著他的臉頰滴落在了胸前的衣襟上。


    那個一進門就被利無極打到在地的華服壯漢,此時緩過一口氣來,撐著地麵爬起,見到這一幕,再次齜牙咧嘴的揮著拳向葉玄衝來。


    然而,等待他的,是同樣的結果。


    利無極不知從何處閃了出來,一拳又重重擊在了他的腹部。


    華服壯漢口中吐出一口鮮血,隨後雙腿一軟,躬腰跪在了地上,渾身抽搐了一下後,再也站不起來了,隻能抬起頭,鼓著眼睛,瞪著不遠處的葉玄。


    “別弄出人命。”


    葉玄看也沒看那壯漢一眼,隻是神色平靜的對利無極吩咐了一句,隨後向著唐譽走去。


    唐譽捂著額頭,靠在身後已被撞倒的屏風上,眼神迷迷糊糊。


    此刻見一雙腳步慢慢向他走來,隻能恐懼的雙腿蹬著地板,拚命向後挪動,想要逃卻又無處可逃,轉眼就已經退到了房間的一個角落。


    而房內的其他人,在利無極的震懾下,早已噤若寒蟬,根本不敢大聲出氣,更別談上前幫唐譽一把了。


    唐譽退無可退,葉玄重重一腳踩在了他的鎖骨上,封住了他的喉嚨。


    一聲哀嚎傳來,唐譽的眼淚鼻涕一下子全流了出來,樣子十分狼狽。


    或許,他永遠都無法忘記今夜的恐懼和屈辱,這一輩子都會記得那一雙自上而下俯視著自己的輕蔑眼神,還有那冰冷無絲毫溫度的話語:


    “你覺得我現在寄住在唐家,就要過著仰人鼻息的生活嗎?還是你覺得,你唐譽天生就高人一等?”


    “你我本無冤無仇,你不招惹我,我還可以敬你叫一聲‘表哥’,如今你把主意打到莫瀾身上來了,還這般卑鄙無恥,就怪不得我替舅父來清理門戶了!”


    葉玄俯視著腳下的唐譽,冷冷的說了兩句後,忽然聽到身後那華服壯漢低沉猙獰的聲音說道:“小子,你可別忘了,你妹妹還在我手上,隻要我一句話,你永遠也別再想見到她!”


    葉玄聞言,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神情平靜的道:“許鏢主是吧?你覺得如果我沒有找到瀾兒,還會這麽悠閑的在這和你們說話嗎?”


    華服壯漢一聲冷笑,道:“哼,就憑你,怎麽可能找得到!”


    葉玄也笑了笑,道:“可惜,我不僅找到了,還在那給許鏢主準備了一些驚喜,你若不信,一會去看看就知道了!”


    姓許的壯漢冷哼一聲,不再說話了。


    葉玄抬起踩在唐譽身上的腳,一手擰起他的衣襟,像扔破布袋一樣將他扔到了房間中央,然後對利無極說道:“無極,咱們迴去!”


    隻不過,在剛剛跨出房門時,葉玄的腳步頓了頓,轉頭對身後的唐譽說道:“真的是一幫廢物!等會就有唐家的馬車來接你迴去,自己想好該怎麽和舅父說吧!”


    天字房的所有事隻發生在半個鍾之間,當樓下的店老板得到消息,趕上三樓時,正巧碰上葉玄兩人下樓去。


    “貴店的所有損失,全數由唐家負責賠償!”


    葉玄隻留下這麽一句話,就下樓而去,出了春花閣。


    那店老板看了看房內的一片狼藉,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許鏢主,難以置信的瞪大了雙眼,深深咽了一口口水,根本沒敢去阻攔這離去的二人。


    在迴唐家的路上,利無極還是有些憤怒難平,問葉玄道:“小郎,咱們就這麽放過唐譽了?”


    葉玄輕輕出了口氣,笑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你今天晚上可能睡不好覺了,今夜的事情,才剛剛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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