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無極當然知道葉玄不近女色的原因,此刻他看到莫等閑的神情變化,不禁有些惱怒,從後麵一腳踹了上去,嘴裏罵道:“你他娘的瞎想什麽呢?咱家小郎正常得狠!再亂七八糟想,當心老子敲破你的腦袋!”


    莫等閑迴頭瞪了一眼利無極,揉著自己的後腰敢怒不敢言的下樓去了,沒辦法,誰讓自己打不過呢!


    二樓客房內,莫瀾洗漱完畢,又對著盆中的水麵簡單的梳理了一番頭發,嘴角漸漸露出了一絲笑意,但隨即她又稍稍愣住了。


    因為這是她自離開護臨小城,南下逃難的三個月以來,第一次從心底裏感到喜悅。


    想到這裏,她臉上的笑容不禁更加燦爛了。


    一路來的奔波勞苦,惶惶終日,終於安定了下來,不用再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不用再擔心夜晚來臨沒有地方安睡,也不用擔心再遇到什麽地痞無賴,而這種簡單又純粹的生活,卻讓她一直企盼了三個多月。


    至於此刻還在隔壁房間睡覺的那個人,雖然她仍有疑惑,但她還是選擇相信自己心中的直覺,因為她清楚的記得,自己從車內醒來,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和陌生,反而有些溫暖。


    而且,她還依稀記得,自己曾問過他是不是葉郎君,而那個時候,他好像沒有否定。


    她原本以為,她做了一個夢,夢見那個姓葉的郎君懷裏抱著她,喂她吃藥,給她吹冷熱氣騰騰的粥......直到昨天晚上,當她看見利無極熟練的煎好了藥,她才知道,那一切似乎都是真的。


    想到這裏,莫瀾的耳畔如同火燒一般,忙低下頭去,掬一捧涼水,澆到了自己臉上,許久後才平靜下來。


    一刻鍾後,莫瀾已經洗漱整理好了,她下樓倒了水後,又重新打了一盆清水,端到了葉玄房中,隨即,就靜靜的跪坐於一旁,等著葉玄起床。


    辰時末,葉玄才起來了,因為昨晚是和衣而睡,便沒有叫莫瀾刻意迴避,不過她一直低著頭,其實也算是迴避了吧。


    葉玄洗漱完畢後,拿了竹簡,提了劍,對莫瀾說道:“走吧,下去吧!”


    隨即,他邁步出了客房,莫瀾也忙站起來,跟在他身後,下樓去了。


    四人在客棧中簡單吃過飯,然後冒著雨又匆匆趕路了,出了江州城,沿著官道,繼續向東馳行。


    一路上,車外利無極和莫等閑的嗬斥互罵聲不絕於耳,不過這並沒有打擾到車內看書的葉玄,反而讓他覺得,這樣子其實也挺不錯,似乎比先前熱鬧了許多,這漫長的行程也不再那般沉悶了。


    車內的莫瀾一直安安靜靜,十分乖巧的坐在一側,隻有偶爾會掀開車窗簾幕,看一看窗外的光景,從不說一句話,就連端水給葉玄喝時,都是輕輕悄悄的將水杯遞到他麵前。


    有時候葉玄看書看得太過於投入,沒有注意莫瀾遞到跟前的茶水,她就會一直那樣端著,直到葉玄什麽時候看見了,喝完了那一杯茶後,她才會放下茶杯,重新坐迴原處。


    莫瀾的病情,在他們離開江州後的第三天就痊愈了,因為身上並沒有帶多少銀錢,所以一路去往建康的途中,遇到客棧休息時,莫等閑也不再鬧騰了,四個人兩間房,彼此相安無事,也不會惹人懷疑。


    除了每天早上起來,莫等閑還是會略有不安的問莫瀾一句——“那小子沒有對你無禮吧”——這樣的話以外,一切都顯得十分平靜和諧。


    莫瀾每天的迴答自然也是點頭,因為葉玄每晚都會看書到很晚很晚,她也總是在他還沒有睡下之前就已經睡著了。


    雖然她一直想等葉玄睡下之後再去睡,可試過兩三次,無不是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睡著,而第二天又在鋪位上醒來,身上的被子還蓋得好好的。


    於是,她便遵照葉玄的話,每夜早睡,不過,當她看著那幾案前持書夜讀的身影入睡時,卻發現自己睡得格外的安心踏實。


    就這樣一路晝行夜頓,在十月十四這一天,從荊州出發將近一個月以後,葉玄掀開車窗簾幕,終於看見了不遠處巍峨高聳的建康城城樓.......


    .........


    建康,在葉玄原本的印象中,隻是江東一個普普通通的城池而已,和江州揚州那些城池相比,唯一特殊的就是,它曾是吳國的都城。


    但葉玄見識過洛陽的繁華昌盛,也見識過長安的大氣磅礴,雖然這兩座城如今都已是一片廢墟,可即便是那聳立於黃沙殘陽中的斷壁殘垣,也仿佛比這籠罩在煙雨朦朧中的建康城,更多出了幾分雄壯豪邁的氣度。


    葉玄不知道去年父親來時是怎樣的一副光景,但此刻當他迎著細雨,眺望遠處那青灰色的城牆時,卻隻能感覺到一陣陣的沉悶與壓抑。


    冬雨如絲,落入官道旁的河水之中,泛起縷縷漣漪,從此處往前,要走過一架秦淮河上的浮橋,然後再前行數裏路程,才能進城。


    一身青衫的葉玄獨立雨中,觀望了片刻後,收迴目光,對身後的利無極吩咐道:“無極,將車中的書籍全部搬到那棵槐樹下麵去!”


    利無極應聲照辦,將滿車的竹簡和軸書,一捆一捆的抱到了葉玄手指的那棵槐樹下,而莫等閑則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也不知該不該上去幫忙。


    莫瀾立在馬車旁,纖細白嫩的手指緊緊握著傘柄,輕咬牙唇,看著細雨中的那個身影,猶豫了良久後,終於撐開油紙傘,走了過去。


    感覺到頭頂撐開了一把傘,葉玄迴過頭去,見是臉色微紅的莫瀾,不禁輕輕一笑,隨即目光又轉向了建康城的方向,片刻後,輕歎一聲道:“這點風雨不算什麽,不需要撐傘來擋!”


    “會著涼的。”莫瀾小聲呢喃了一句。


    葉玄搖了搖頭,然後不發一言的邁開步,向著那棵槐樹下走去,莫瀾撐著傘,在後麵緊緊跟著。


    跑了七八趟後,利無極將懷裏的最後幾卷竹簡扔到了槐樹下的草地上,抹了抹額角的細汗,對葉玄道:“小郎,車裏的書都在這了!”


    葉玄看著地上的一堆書籍,點了點頭,又對利無極吩咐道:“去尋一些幹草和枯枝來!”


    利無極依然不多問,立馬轉身去辦了。


    莫等閑一邊撓著腦袋,一邊走了過來,疑惑的問道:“世軒小郎君這是要幹什麽?咱們馬上就要進城了,怎麽把書都給搬出來了?”


    葉玄沒有迴答他的話,隻是在利無極迴來後,才蹲下身,從懷中取出火折子,點燃了地上的幹草和枯枝。


    因為有冠葉的遮擋,所以這裏的草地依然很幹燥,不一會兒,樹下就燃起了一團半人高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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