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七終究是沒有討到酒喝,而執行這樣的任務,葉玄也不可能隨身帶著酒。


    不過,看在那多出的三個豬肘子的份上,祖七還是輕咳一聲,開始講述他的故事,葉玄在一旁洗耳恭聽。


    “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冬夜,俺們村來了一個落魄的老道士,滿頭銀發,步履蹣跚......”


    “停!”葉玄毫不客氣的打斷了祖七的話:“晚輩問的是,前輩在成為祖將軍家仆之前,是做什麽的?前輩可不可以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祖七瞥了他一眼,懶散的道:“怎麽,小娃娃不喜歡聽這個故事啊?”


    “嗯!”葉玄鄭重的點了點頭,道:“前輩隻需要迴答晚輩的問題就可以了,不用講故事!”


    祖七嗬嗬一笑,露出滿口的黃牙,雙手抱在腦後,靠在樹幹上,長長打了個哈欠,露出一副曆經滄桑的神情,滿是落寞的開口道:“哎!一晃就是二十多年過去了啊!”


    葉玄見祖七露出這樣的神情,不禁點了點頭,心道:想從這糟老頭子嘴裏撬出一點消息來,可真不容易。


    可惜,葉玄高興得太早了,他還是低估祖七的無恥程度了,此時卻聽那略顯滄桑的嗓音接著道:


    “那一年,俺十八歲,她也十八歲......”


    “前輩再這個樣子,就一個豬肘子都沒了!”


    葉玄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再次毫不客氣的打斷了祖七。


    “你敢!”


    祖七一聽,頓時急了,睜著銅鈴大的眼睛瞪著葉玄,好像自己到嘴的六個豬肘子真的不翼而飛了一樣。


    “前輩不講信義,就莫怪晚輩也不講信義了!”葉玄態度堅決,冷哼一聲道。


    “別別別!”祖七語氣一軟,道:“可別跟俺一般見識,有事咱哥倆好商量,小娃娃你剛才想聽啥子來著?”


    葉玄深吸一口氣,竭力控製住自己的怒氣,以盡可能平和的語氣道:“俺的問題......呸,晚輩的問題是,前輩在成為祖將軍的家仆侍衛前,是做什麽的?”


    葉玄感覺,自己再和祖七牽扯下去,都要被帶到溝裏去了。


    “哈哈......就這個事嘛!你早點直截了當的問,不就好了嘛!”


    祖七露出一臉討好的憨笑,不過這憨笑在葉玄看來,真的是十分,不,萬分欠揍,他一開始不就是這樣問的嗎?!


    葉玄握了握拳頭,終究忍住了一拳揍上去的衝動,這倒不是因為他修養好,哪個上過戰場的人,心裏沒有幾分戾氣呢。


    葉玄隻是擔心自己一拳上去,這邋遢的糟老頭子就滾地不起,把這事蒙混過去不說,反過來還要再訛自己一頓,就得不償失了。


    而這些,以這邋遢老頭的無恥程度,還真幹得出來。


    “哎!現在的小娃娃,真是越來越不好騙了!”祖七看似埋怨的橫了一眼葉玄,臉上終於露出難得的認真表情,道:“不過,俺告訴你了,你可不準到處亂講!”


    葉玄有些戒備的點了點頭,同時已經做好了準備,若是從他口中再蹦出什麽亂七八糟的話,就一拳頭上去,他實在是不想再被這老頭戲耍了。


    “俺小時候就一直生活在烏葉山,和俺爹娘過著靠山吃山的日子,家裏頭平日種兩畝薄田,閑暇時還能上山獵幾頭野獸,改善改善生活,現在想來,那時候的日子還是挺安逸!”


    “十五歲以前,俺就沒出過大山,也沒有想過要出去,可惜後來,俺爹娘都得了病,一命嗚唿了,俺也就隻能出山討生活,東討西討,就討到老爺府上咯,老爺就收留了俺咯,就是這樣咯!”


    葉玄知道這邋遢老頭子又沒說實話,不過好歹是剛才的威脅起了點作用,說了一點靠譜的話來。


    於是,葉玄微微眯著眼,看向祖七道:“前輩此前應該是一直呆在將帳的吧?事情真的隻是像前輩說的這樣簡單?”


    祖七那渾濁的眸子裏很快閃過一絲警惕,隨即又恢複平靜,疑惑的點了點頭。


    葉玄能猜到祖七在投奔祖顧之前,很可能是獵戶出身,畢竟他昨天夜裏帶著一行人在群山之間轉悠時,所展現出來的那種辨別方位、地勢和水源的能力,是優秀的獵戶所具備的標準能力,而一個將軍家的尋常家仆,是不可能做到那般地步的。


    至於原因,很簡單,一個將軍的家仆侍衛,不需要成天在深山老林裏轉悠,更何況,是祖七這樣一個身子瘦弱,整天呆在將帳的家仆。


    也正是因為此,葉玄才更加驚奇,因為祖七還能將獵戶所具備的技能,與軍營中反追蹤的手段完美的結合起來,這沒有十年二十年的磨礪,是達不到這個水平的。


    所以,這一切,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祖七從小學到的便是這些,更況且,一個獵戶的爹娘病死,即便走投無路,投靠到祖家門下,也是不需要改名換姓的。


    “前輩的父親,應該是軍中之人吧?”短暫的安靜之後,葉玄看似不經意的問道。


    祖七聽聞,打哈欠的動作一頓,表情僵硬的道:“小娃娃可不要亂講話!”


    葉玄見罷,臉上露出了然的笑,接著道:“那晚輩就再猜一下,前輩的父親,應該是蜀軍中的人,而且還有官職在身!”


    祖七的表情徹底僵住了,看向葉玄的眼神也變得怪異。


    葉玄知道,自己的推測都是對的,於是又裝作漫不經心的說道:“晚輩雖然沒有去過蜀地,但晚輩覺得,前輩口中的烏葉山,應該距離劍閣不遠!”


    “小娃娃真能瞎想!”


    祖七說了一句這樣的話後,就慌忙起身了,最後用看待怪物一般的眼神看了一眼葉玄後,腳步匆忙的離開了。


    葉玄本也就想著試探一下,可沒想到竟然探出來一個這樣的秘密,不禁一時有些愕然。


    葉玄自然知道,劍閣位於益州北境,守天險之地,其境內的劍門關扼守通天蜀道,自古便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美譽,前朝時,此地是蜀漢北疆最重要的軍事要隘,也是當年蜀漢大將薑維率軍與鍾會鏖戰之地,更是十餘萬蜀軍卸甲歸降之地。


    而祖七的父輩既是蜀軍中人,那麽他在父母雙逝之後,改名換姓投到到了祖將軍門下,這其中,又是偶然還是必然呢?


    若這一切都是必然,那六年前,淩湘軍在蜀地反叛,率軍攻向洛陽時,祖顧攜赤煉劍,拉起川北萬餘人的起義軍,與淩湘叛軍遙相唿應,最終合為一股,又是因為什麽呢?


    這樣一個疑問湧入腦海,頓時令葉玄周身一寒,似乎覺得這夜間的北風都更加陰冷了一些。


    “嗬嗬,我還真是能瞎想!”


    葉玄緊了緊身上的雪袍,暗罵了自己一句,靠在樹幹上慢慢閉上了睡眼。


    而另一邊,陳斯看了一眼悠然入睡的葉玄,皺了皺眉,目光依舊清冷,就像這遍地的積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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