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字營的駐地,就在曲邑和甫丘之間,靠近洛陽的那一帶。


    大半個時辰後,葉玄便遙遙看見了高處隨風飄揚的“祖”字旌旗。


    見一隊白衣人策馬靠近,祖字營營寨前的哨塔上,數名弓箭手已經拉滿了弦,同時,一個祖字營將士警惕的大聲質問道:


    “來者何人?”


    葉玄在營寨門前勒住馬,從腰間取出林字營的腰牌,高舉過頭頂,衝著哨塔喊道:“林字營將營掾屬葉玄,請見祖將軍!”


    片刻後,營寨的木柵門開了一個小縫,兩個紅袍軍士從裏麵走了出來,接過葉玄手裏的腰牌,勘驗過後,迴身對著哨塔揮了揮手。


    警備解除了,營寨的門也開得更大了一些。


    那紅袍軍士將腰牌還給了葉玄,又抱了抱拳,道:“諸位請!”


    “多謝!”


    葉玄一行人進了祖字營營寨後,就有人去往主將營通報了。


    等了不多時,一個身高體壯的紅袍軍士便來到了葉玄跟前。


    那紅袍軍士一隻手撐在腰間的劍柄上,往那一站,眼神倨傲的掃視了葉玄一行人,最後目光定在張老九身上,用十分傲慢的口氣說道:“誰是林字營將營掾屬,跟我走吧!”


    葉玄挑了挑眉,拱手道:“在下就是!”


    “你?”那紅袍軍士目光移向葉玄,撇了撇嘴,輕蔑的道:“走吧!大將軍在主將帳內。”


    對方轉身便走,葉玄也懶得和他計較,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陳斯麵色如常,對於剛才那軍士的桀驁態度也置若罔聞,徐徐落在葉玄身後三步遠,他的任務就是保護葉玄,當然要片刻不離。


    一路走來,葉玄才發現,祖字營的駐地,的確要比曲邑小城大許多,單是從營寨門口走到主將營帳,都走了小半個時辰。


    這也讓葉玄明白,或許作為五營軍的主力營,祖字營的將士在麵對其他營的兵士時,的確有著自傲的底氣。


    祖字營的主將營帳位於一座村落之中,當然,這裏早已沒有了尋常百姓,四處都是執戟巡視的將營親兵。


    和林字營的主將營帳一樣,祖字營將帳也沒有設在現成的房舍之中,而是在整個村落的中央又搭起了幾座營帳。


    而這些營帳,從外麵看上去都一模一樣,若不是有人領著,旁人根本不可能分清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主將帳。


    那軍士讓葉玄在一座營帳外等候,自己先進去稟報了。


    片刻後,營帳簾幕開了,那紅袍壯漢立於一旁,神色冷峻的道:“大將軍有請!”


    葉玄舉步邁進將帳,陳斯也隨後跟進,那軍士看了陳斯一眼,挑了挑眉毛,終究沒有說什麽。


    帳內沒有生火,比帳外暖不了多少,但隨意坐於最上方的那位將軍,即便頭發和胡須都已泛有白色了,卻仍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褐色常衣,仿佛也絲毫不覺得寒冷。


    在他身旁,灰白的鎧甲掛在衣架上,老舊的紅袍如同敗絮一般,麵前的席案上,除了幾卷明顯很久沒有翻動過的竹簡外,還有一把劍鞘通紅的長劍。


    見葉玄二人進來,那老將漫不經心的抬頭看了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繼續用匕首雕刻著手裏的一小塊木頭。


    但即便是如此散漫的坐姿,葉玄也能感覺一種莫大的威壓從主將位散開,壓在整座營帳內,而剛才那不經意的一瞥眼,銳利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人心一般。


    葉玄早已從葉淩口中聽說過了祖顧祖釗然的名號,但此刻見麵,他才真正體會到了一種名為氣場的震懾。


    葉玄穩住腳步,對著主將位拱手作禮,道:“林字營將營掾屬葉玄,參見祖將軍!”


    “你就是葉玄?”


    老將手裏的動作一頓,再度抬起頭來,看向葉玄。


    “是!”葉玄應了一聲。


    老將點了點頭,沉默的時間有些長,當葉玄正準備道明來意的時候,老將的目光又落在了葉玄身後的陳斯身上,道:“你身後的又是誰?”


    “林字營將營親兵,陳斯!”陳斯抱拳行禮,語氣平靜。


    老將的眉頭皺了皺,盯著陳斯的眼睛也似乎微微眯了起來,良久後,才玩味的笑著對葉玄說道:“看來易丞很器重你呢!”


    “不敢當!”


    “易丞今日派你前來,所為何事?”


    葉玄從腰間取出那枚鍍金的箭頭,呈遞上前,道:“林將軍令在下持此物來見祖將軍,並借祖將軍的侍衛祖七一用!”


    祖顧放下匕首和木頭,拍了拍手,從親衛手中接過鍍金箭頭,看了一眼後,笑道:“你們林字營又有什麽任務了?”


    葉玄點點頭,並不答話。


    “嗬!易丞這小子現在越來越不厚道了!有什麽事也不叫上我祖顧!”


    祖顧沒有得到葉玄的答複,也並沒有在意,隻是笑罵了一句,隨即收起那枚鍍金箭頭,對身邊的親衛一揮手,道:“去叫七奴別睡覺了,趕緊滾到將帳來!”


    那親衛抱了一拳,便飛快了出了營帳。


    葉玄以為那枚鍍金箭頭是林瀟雲的貼身信物,此刻見祖顧沒有還迴來的打算,於是詢問道:“祖將軍,那枚箭頭?”


    祖顧仿佛知道葉玄心中所想,笑著道:“這枚箭頭現在歸我了!什麽時候我祖顧需要他林易丞幫忙的時候,才會還給他,而且還必須是一個大忙!看來,易丞那小子的確是對你器重得很呐!”


    葉玄聽了此話,方才明白,這枚鍍金箭頭,應當是二人的一個約定信物,而且十分珍貴,看來這次林瀟雲借用祖七,是欠下了祖顧一個很大的人情。


    那麽,這祖七究竟又是何方神聖呢?竟值得林瀟雲拿出金箭相借?


    葉玄思索這些的時候,祖顧的目光又落在了陳斯身上。


    “你叫陳斯?”


    “是!”


    “今年多大了?”


    “十九!”


    “家住何地?什麽時候入的五營軍?”


    “在下揚州宜興人,三年前在荊州入的五營軍!”


    祖顧的眉頭皺了皺,又接著問道:“你的武藝十分了得?”


    “少有敵手!”


    祖顧這才哈哈一笑,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不錯不錯,沒在本將麵前刻意隱藏,還算實誠!”


    正在這時,簾幕被從外掀開了,一個瘦小的人影閃了進來。


    “老爺召七奴幹啥子?”來人打了一個哈欠,看也沒看葉玄二人,朝著祖顧拱手行禮道。


    葉玄看向這個自稱七奴的人,頓時便是一怔。


    這和自己想象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這是一個身型矮小,渾身裹著粗布麻衣的瘦弱老頭子,看上去有些邋遢,雖然一縷稀疏的山羊須不見花白多少,但至少也有四十好幾了,或許還要更老一些。


    發髻鬆散零亂,皺紋深刻,稀稀落落的眉毛,凹陷的眼眶,凸出的顴骨,蠟黃的臉頰,用尖嘴猴腮來形容,恐怕再合適不過了。


    這樣的人跟隨著自己從林字營中挑選出的高手一起行動,怎麽看都會是累贅的!


    葉玄疑惑的看著祖顧,問道:“敢問祖將軍,這位前輩,便是祖七?”


    祖顧點了點頭,對祖七道:“七奴,今天開始,你暫歸葉掾屬調度,聽命行事!”


    祖七怏怏無神的眼睛瞥了瞥葉玄,操著一口濃厚的蜀地口音道:“老爺有啥子事,隻管吩咐七奴去便是嘍,何必要七奴去聽命這娃娃哩!”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不是我祖字營的掾屬,這是林字營的!”祖顧瞪著眼前的祖七,恨鐵不成鋼的罵了一句。


    “哦,嘿嘿......沒看清,沒看清。”祖七尷尬的笑了笑,又道:“那七奴這就去收拾準備一哈,額......不知這次的任務是麽事,七奴又需要準備一些麽事東西?”


    祖顧看了看祖七,又看了看葉玄,說道:“不用多長時間的,具體的事,你問葉掾屬吧!”


    雖然葉玄實在看不出眼前的這個糟老頭子有什麽特別之處,但林瀟雲既然這樣安排,想必也有他的原因,於是開口對祖七道:


    “前輩隻需要帶幾件輕便的武器和半個月的幹糧即可,一切從輕就簡,這次的任務要翻山越嶺的,不知前輩的身體能否撐得住?”


    祖七看向葉玄,輕蔑一笑,道:“嗬,你這娃娃!老子還沒你說的那麽老哩!”


    說完這話後,隨即他又換上一副諂媚的嘴臉,對祖顧道:“老爺,俺聽說昨個夜裏,沈百夫長他們獵到了一頭山豬,有好幾百斤咧!”


    葉玄和陳斯聽到這毫無關聯的兩句話,完全摸不著頭腦,不過祖顧倒是很清楚他的德行,淡淡的橫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有什麽屁,就趕緊放出來!”


    祖七搓了搓手,眼睛裏放著精光,咽了咽口水道:“俺的意思是,到時候能不能留一個豬肘子,等俺迴來的時候當做賞賜咧?”


    “你這刁奴,真是越來越放肆了!”祖顧怒罵一句,操起案麵上的一卷竹簡就砸了過來。


    祖七嗬嗬的笑著,一扭身躲了過去,身法倒是靈巧的很。


    “行,給你留著就是了,趕緊滾吧!”祖顧不耐煩的對祖七揮了揮手。


    “噯!俺這就滾去收拾準備!”祖七得到祖顧這句話,樂嗬嗬的出去了,走路都帶飄的。


    葉玄看著祖七離去,悄悄扯了扯一旁陳斯的衣袖,低聲問道:“這祖七真的靠譜嗎?”


    陳斯想了想,搖搖頭,直截了當的道:“我看不靠譜!”


    葉玄聽了,心中越發的沒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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