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淩沒有殺了這位鮮卑將官,隻是卸了他的武器,命人將他綁起看好後,便又領著身後的將士向著南陽城門殺去。


    此時的南陽城外,戰局已定,林字營將士已將城外的肅甄騎兵盡數消滅,整個戰事已完全收縮至了南陽城門的爭奪。


    葉淩帶著將士趕到時,葉常依然在城門前與敵軍死戰,但由於城門前涵洞下的空間有限,葉淩等人根本無法展開,城門內仍有肅甄士兵不斷向外湧,填補著傷亡,使前鋒營眾將士寸步難前。


    城門慢慢的越關越小,此時已隻有一個僅容得下一人出入的小縫了,但葉淩仍然不願意放棄,率軍向前衝殺。


    因為他看到在城門內,已經燃起的大火越來越近了,甚至穿過人群,他能看見一群群晉人百姓手拿各種器械,在與城內的肅甄士兵廝死搏殺,支援著城外的五營軍。


    城牆上的肅甄士兵開始放箭了,一陣一陣密集的箭雨落向城牆下的林字營眾將士。


    林瀟雲見城門尚未奪下,手下士兵在此亦無法幫助攻破城門,便令邵為帶領一隊將士留守,接應葉淩等人,自己則率大部向後撤退,一直退至敵軍的弓箭射程之外等候。


    “嘎吱嘎吱……”


    城門關閉的聲音越來越緩,最後“嗒”一聲,徹底合上了,斷絕了城內與城外的所有聯係。


    葉淩揮著長劍,砍殺了最後一個留守在城外的肅甄士兵後,狠命撲向僅餘一條細縫的城門上,但終歸還是晚了一步,厚實的城門屹立此處,巋然不動。


    葉淩仍然執著,一次次盡全身力氣,用肩膀向著城門衝撞,似乎想以這樣微不足道的力量去衝開這堵厚實的城門,然而,一次又一次,不過隻是徒勞。


    剛開始,還有兵士跟隨著他一起衝撞城門,但堅實的城門卻紋絲未動,幾乎連挪動一毫都不曾有過。


    漸漸的,衝撞城門的士兵都陸續停了下來,不再對此抱有任何希望了。


    嘈雜的夜空似乎慢慢的安靜下來了,伴隨著林字營的大部後撤,城牆上肅甄士兵的唿喊聲漸漸稀疏了,城門前的喊殺聲也緩緩平息了,城內的喧囂唿喊,似乎都隨著這道城門的關閉而戛然而止。


    葉淩依然抱有幻想,卻不曾注意到,現在,僅有自己還在狠命衝撞著、撲打著、猛踹著這座絲毫未動的南陽城門。


    身後的將士都停了下來,慢慢的都讓出一條道來,看著仍在掙紮的葉淩,但僅僅隻是這樣看著,包括葉常在內,無人上前阻攔,也都不忍上前阻攔。


    葉淩的怒吼聲,城門發出的沉悶撞擊聲,還有時時刀劍劃過城門的刻痕聲,成為了此刻南陽城下唯一的聲響,四周都靜的出奇,人群也陷入沉默,似乎是在等候,但更像是在默歎。


    不知過了多久,葉淩才耗盡渾身氣力,最後一次衝撞在堅實的城門上,沒有再退迴的力氣,癱軟的靠在城門上,手裏的劍無力的握著,眼中有微光閃動,滿是淒涼與無奈,嘴角抽動著,卻不再憤怒的呐喊怒吼。


    他取下頭上的戰盔,一手摔在地上,露出黑白相間的散亂發髻,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滑過臉上的皺紋,沿著有些蒼白的胡須滴落,喘著粗氣,慢慢的整個身子沿著城門滑落,最後無力的跌坐在地。


    直到這時,葉常才慢慢從人群中走出,沉默著將不再掙紮的葉淩扶起。


    葉淩似乎也是直到此刻方才明白戰事已成定局,要想突破南陽城門已是不可能的了,也便稍稍平靜心緒後,隨著葉常在邵為的接應下,撤離了南陽城下。


    迴營的一路,葉淩神色哀傷,沒有再說一句話,林瀟雲也不便多說,隻是在迴營後,將一切後續都交給了葉常,自己則前往主帥營複命。


    主帥營內,林瀟雲向早已等候在營帳內的眾將講述了南陽城下的那一戰,眾人聽罷,無不搖頭皺眉,心中默歎。


    “沒想到達奚流如此謹慎!”安書文皺著眉頭,滿是無奈的感歎一句。


    林瀟雲接著歎一口氣,道:“沒錯!他在城東吳村設下數千伏兵,待前鋒營搶奪城門時殺出,而我營也正是因為這股伏兵的阻截,未能及時與葉公接應,以至於南陽城門得而複失!”


    序右使也大致明白了整個戰局的情況:達奚流因為擔心五營軍的反擊,故而提前在城東設下伏兵,而當葉淩率前鋒營乘虛搶奪城門時,城東伏兵殺出,合圍前鋒營。


    而大致此時,林字營的趕到卻令其不得不分出一股來阻截,從而緩解了前鋒營的壓力,不至於全軍盡沒,但也正因為如此,林字營與前鋒營未能及時接應,使南陽城門得而複失。


    序右使捋捋胡子,歎息道:“沙場老將,果真狡黠!這招‘舍車保帥’對達奚流而言可真是值得!”


    一直沒有說話的司馬徽聽完序右使的話,方才接著問林瀟雲道:“敵我傷亡如何?”


    林瀟雲稍稍思索一番後,道:“我軍傷亡千餘,敵方傷亡總計恐在五千以上!”


    蘭致聽完傷亡情況,道:“此次夜襲,估計是暫時打消了達奚流再次主動出擊的念頭,想必往後很長一段時間,可能都會這樣僵持了!”


    蘭左使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的確,達奚流此戰雖敗,但竟如此算計周全,致使五營軍終究無法破城,想必日後如若再正麵攻城,也隻會耗大五營軍的傷亡而已,難有進展。


    思索片刻,蘭左使隨後道:“此次反擊,雖然未能攻入南陽城,但達奚流亦是損兵折將,元氣大傷!易丞你明日前往前鋒營,代我等好生寬慰厚謝葉公!”


    司馬徽聽完,方才想起此刻不在營帳內的葉淩,也歎口氣,道:“葉公賢德為民,此戰又親自領兵衝鋒,的確應當有所表示!”


    林瀟雲聽罷,對著蘭左使和司馬徽行一禮,道一聲:“領命!”


    仿佛想到了什麽,林瀟雲停頓了一下,接著道:“此次葉公俘獲一肅甄將官,已被我押至營地大牢!”


    序右使聽聞俘獲肅甄將官一事,頗為在意,道:“葉公生擒肅甄將官,想必是想多套取一些情報吧,明日我也一同前往盤查試試!至於今後,不知越王有何打算?”


    序右使說著,向著主帥位行一禮,而眾人聽聞,也都看向了此刻坐於主帥位的司馬徽,不再說話,靜靜等候。


    司馬徽一時沒有迴話,低頭思索良久後,方才起身,又在營帳內來迴踱步幾遭,最後才立於主帥位案前,掃視了營內眾將一眼,咬咬牙,吐出兩個擲地有聲的字眼:“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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