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淩夜襲胡營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後方。


    雖說這隻是一次小小的勝利,但一踏入江北大地,就盡滅胡賊一個小部族,對於激勵軍心而言,的確有著很大的作用。


    第二天上午時,三營大軍已全部渡過了長江,司馬徽在馬背上讀到葉淩從前線傳迴的捷報時,笑著道:“葉公果然不負眾望!此番夜襲打得出彩!所謂‘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此役對初到江北的我軍來說,意義非凡呐!”


    蘭左使聽聞後,也笑道:“的確,估計現在這個時間,葉公應該已經把江夏周圍的敵情都摸清楚了吧,奎字營也差不多快前往接應了!”


    兩人談笑間,安字營綿延十數裏的金色旌旗,也正慢慢向著江夏的方向綿延。


    而安字營的東西兩側數十裏路,分別是林字營和房奎麾下剩餘的奎字營將士,以掩護其側翼安全,三路大軍齊頭並進,已如三把尖刀一般,插入了江北中原之地。


    而江夏城,就在眼前了……


    葉淩也的確將江夏城方圓數十裏的敵情都探清楚了,並且已派人和蘭致聯絡上了。


    午時時分,江夏城外,蘭致一身深色鎧甲,肩披綠色戰袍,在奎字營綠色旌旗的簇擁下,率部來到了江夏城下,並駐紮於此,與葉淩一部共待後續大軍的到來。


    蘭致是奎字營的偏將,此次是帶著三千將士經大江的上遊渡口過來的,一路並未遇到什麽敵情,所以便依照原來的軍令,先過來匯合了。


    見到葉淩,蘭致並沒有廢話,行禮過後便直接問道:“不知葉公對江夏周圍敵情打探如何?”


    葉淩領著蘭致和葉常走上江夏城牆上已經荒蔽的城樓,沒有答話,倒是葉常在一旁接話道:


    “拷問昨日俘虜的胡人得知,江夏郡內大約分散著十四個大小部族,不過蹊蹺的是,我今日派出的探子卻並沒有探得消息,僅在一處發現有敵情!但昨日夜襲之後,消息仿佛已經在胡人間傳開了,守備甚為嚴密,探子並沒有探明敵人的規模!”


    三人登上城牆後,葉常指著東北方向,對蘭致接著道:“探明的敵情在這個方向,離此地大概五十裏路!”


    蘭致沿著葉淩指的方向看去,一片荒蕪,慘無人跡,如一灘戈壁之地,唿嘯的北風吹過城牆,直灌入遍地荒蕪的江夏城中,站在高處,更能看清楚江夏城內的雜街空巷。


    蘭致看了一眼站在前麵憑樓而望的葉淩,又接著問葉常道:“敢問葉將軍,昨天晚上被滅的胡賊部族,共計多少營帳?”


    葉常眉頭輕挑,思索片刻後,答道:“三百餘座,胡人過三千!”


    蘭致聽罷,點了點頭,環顧著江夏城周圍,輕歎了口氣,緊皺著眉,開始細細思索起來,這時,才聽聞葉淩輕輕歎了一聲,開口道:


    “百餘座營帳,不過是小部族,而此地還剩十三個部族,即便是平均來算,人丁至少也在四萬以上,剔除老弱婦孺,能戰的胡兵至少有五千!我軍後續還須兩個時辰抵達江夏,但願那十三個部族還沒有合成一股!”


    蘭致聽罷,也點了點頭,這正是他所憂慮的一點,道:“葉公擔心的甚是,但不管合沒合,在江夏遲早會有一場惡戰的!”


    葉淩沒再多言,伸手抓了一把護牆上的灰燼,捏在手裏,又輕輕揚開,最後才不發一言的轉身帶著二人下樓而去了……


    事實果然如葉淩所料,因為昨日的夜襲,胡人十三個部族已經合成一股,並以輕騎兩千,步卒五千餘,正急速向著江夏的五營軍殺來。


    兩人在城牆上沒有待多久,便見一探子急匆匆的駕馬向著城門而來,而葉淩和蘭致見罷,心中同時一沉,都已經料到了探子帶迴來的消息,也匆忙跑下城樓去。


    “報!胡騎約兩千,步卒五千有餘,正向著本部方向而來,再過大半個時辰就能到江夏城下!”探子一見葉淩,便下拜大聲宣道。


    葉淩和蘭致聽罷,眉頭不約而同的皺了起來。


    而葉常聽罷,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心中隱隱有種昨晚闖下大禍的感覺,葉坤聽完後,心中盤算一番雙方的兵力和步騎對比後,也是心驚肉跳。


    葉淩清楚的知道,此時江夏城內,自己手下的兵力僅有兩千,加上奎字營的兵力,也不過五千,而且還是步卒為主,更重要的是,他們現在手裏幾乎沒有對付輕騎的連弩與箭矢。


    “蘭將軍,你有何高見?”葉淩在五營軍內,也曾聽說過蘭致的名聲,於是此刻便很禮節性的問了一句。


    蘭致眉頭緊鎖,在心裏細細迴想盤算著,一時沒有迴答葉淩的提問。


    而葉常則有些焦躁不安,畢竟還有半個時辰敵人就殺到了,便急吼吼的道:“這樣的兵力對比,當然是死守城門,等候援軍了!”


    葉淩注意到蘭致思索時的專注,沒有理會葉常,同時還示意他們安靜下來,不要聒噪。


    片刻後,蘭致一抬頭,雙眼明晰的看著葉淩,道:“啟稟葉公,末將覺得,我軍應主動出戰!”


    葉常聽蘭致道出這樣一句話來,不禁怒火中燒,難以理解,在心底怒罵道:“這人懂不懂打仗?懂不懂胡賊?這樣出戰隻有死路一條!”


    “不僅要出戰,而且要到城外去迎戰!”蘭致說著,仔細迴想著自己在城樓上看到的一切,目光明晰,也絲毫沒有注意到此刻正有些按捺不住的葉常,繼續道:“在城南布陣以待敵軍,但末將覺得,需要協調一下指揮,不知葉公可否準允?”


    “說吧,如何協調?”其實葉淩的想法也與蘭致相合,這一仗不僅要打,而且最好還要能打出軍威來,這樣,對士氣的鼓舞將是無可比擬的。


    隻不過自己麾下的葉家軍隻有千餘人,而安字營的將士,他不知道能不能指揮順暢,更別談這其中還混有奎字營的將士了,因此在蘭致說要協調指揮時,葉淩便能看得出,眼前這位年輕偏將,是真的已經胸有成竹了。


    蘭致抱拳一禮後,道:“還請葉公將手下的安字營步卒均交於我指揮,而奎字營麾下的六百騎兵則供葉公調度!”


    蘭致剛一說完,葉常便拍案而起,大聲質問道:“疆場易帥,兵家之大忌!如此變換調度,我軍如何協調作戰!”


    蘭致似乎理解葉常的不滿,並沒有因為他的言語不善而見氣,隻是和善的一笑,解釋道:“葉將軍所言甚是,但此地隻有五營軍之兵,也僅有五營軍之將,何來‘疆場易帥’一說?”


    “你……”葉常還欲爭辯,卻被葉淩攔住了,因為葉淩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五營軍雖然分為五營,各自駐守為營,但整套練兵體係卻均出自於一人之手,這個人便是序右使。


    如此,五營軍內的各種將令和政令都是相通的,陣法訓練也是完全相同的,這就是說,即便奎字營的將帥指揮安字營的兵士作戰,也不會遇到任何政令不通、陣法相左的情況!


    當然,這些都是葉淩從安書武口中得知的,葉常似乎並不知道。


    葉淩看著眼前的蘭致,見那安然自若的表情和自信明朗的眼神,點頭一笑,道:“既然蘭將軍有把握,那就讓老夫拭目以待吧!”


    “多謝葉公支持!”蘭致再抱拳彎腰一禮,以示敬意。


    做下這個決定後,葉常仍有不滿,但礙於這是葉淩的決定,他也不再爭論,戰場上因小失大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


    葉淩也不再囉嗦,和蘭致一同將五千將士帶出城門,開往南郊。


    蘭致指揮近四千的步卒,背向城南的一座山崗列陣,而葉常和奎字營偏尉陳集,根據葉淩的安排,分別率兩百騎兵,列於步兵陣營兩翼,葉淩自己則率剩餘七百騎兵藏於山崗之後。


    葉淩領著騎兵登上山崗,迴身看時,不禁滿意的點了點頭。


    因為從出江夏城到他現在立足的山崗之頂,這一路全是不明顯的上坡路段,這也是他早就想好的布局。


    看來,這一仗果真有勝算的,剩下的便是好好見識一下五營軍真正的戰力了!


    五營軍的陣型剛剛部署不到半個時辰,江夏城東北方向便漸漸傳來了一陣轟鳴的馬蹄聲。


    如黑色海潮般的人群戰馬行進在一荒蕪大地上,伴隨著“叮當”作響的馬鈴聲,激起一片飛沙走石,沉霾繚繞綿延數裏寬,就仿佛是狂風卷起的一股塵暴,向著蘭致的兵陣滾滾平推而來。


    當然,蘭致早有準備,他並沒有將重甲兵橫向頂在陣營的最前方,而是選擇了縱向部署,而且彼此間隔開了。


    葉常看著蘭致的陣法,心中大為疑惑,這是他從沒有見過的陣型,當然,他也有些搞不明白,蘭致為什麽會選擇這樣布陣。


    隻是此刻敵軍已就在眼前,他無暇去顧及這些了,能做的隻有握緊手中長矛,記著葉淩交給自己的任務,緊盯著不遠處如同洪水般向自己襲來的胡人鐵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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