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嬴稷起身,恭恭敬敬的向迤邐而來的羋子行禮。迴到秦國之後,因為沒有親政,所以政事一般都有羋子來決定,自己隻不過按照羋子的要求列席某些政務,隻聽不說。嬴稷到沒有感覺不妥,畢竟這幾日的經曆,足夠他學習很久了。


    “稷兒,免禮。”羋子坐在嬴稷上首,滿意的看著自己這個兒子。


    嬴稷的確是長大了,在趙國的經曆,又讓他多了些許的城府。但是在母親眼中,兒子是永遠長不大的。看著嬴稷恭敬的眼神,她的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煩悶。


    “這幾日稷兒潛心學習,不知道是否有些長進?”


    嬴稷老實的搖搖頭,“政務千頭萬緒,平日裏聽太後和相國、大臣們商議,就已經頭疼不已,迴頭還要聽師傅們教導。稷兒覺得,若無太後和相國,稷兒是絕無力承擔秦國重任的。”


    聽嬴稷說道這話,羋子心頭煩悶更盛。


    “稷兒勿要傷心。”她壓著心頭的不滿,依然春風在麵,“你尚且年幼,不能處理政務,亦非能力不及,而是年齡尚幼,等磨礪幾年,自然就能夠擔此重任了。這幾年,小童就替稷兒先擔著些”說著,她眼神一轉,語氣一變,“另外,你那些兄長舅伯,可堪大用的,自然也要提拔上來,幫襯著你。”


    嬴稷點點頭,“稷兒清楚,是以太後以舅父為鹹陽將軍,自然是為了我們母子的安危考慮。”


    “這恰好說明,稷兒並不是什麽都不懂,至少小童的心思,稷兒還是清楚的。”她看著嬴稷,盡量讓自己顯得非常慈愛,“這幾日,小童也在思慮著,你的兄弟舅伯們也可以獨當一麵了,也應該出來,為大秦,為稷兒出來做些事情,分擔一些擔子。”


    嬴稷表情一凜,轉瞬即逝,立刻換上一副虛心求教的表情問道:“前幾日,相國說提議以白起將軍為守將,駐守宜陽,稷兒覺得還是有些道理的,畢竟白起將軍作戰勇猛,也是一名良將,擔任宜陽守將綽綽有餘。不過,太後卻拒絕了此事,轉而推薦了向壽。”


    他悄悄看了一樣羋子,發現其表情無異,於是鼓足勇氣繼續說道,“稷兒當時覺得太後自然不會耽誤國事,而行那任人唯親之事。隻不過思來想去,向壽將軍比之白起將軍,多有不如。為何太後要拒絕此事呢?”


    羋子看似古井不波,實則內心早就洶湧澎湃了。就像是每次看到嬴稷的時候,都覺得喜憂參半,因為無論從什麽角度來說,他最喜歡,永遠是公子芾這個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相依為命的小兒子。


    “看來稷兒真的是長大了,以後學習政務,亦要有所思考,才不能被他人牽絆。”羋子微笑著起身,朝兩邊的宮人們使了一個眼神。宮人們心領神會,自覺地退了出去,守在門外,殿中隻剩下母子二人。


    羋子緩緩起身,悠悠說到:“的確如相國所言,白起無論是能力還是功勳,著宜陽守將之位,非其莫屬。更何況,他一路護佑稷兒從趙國來到鹹陽,也算是擁立功臣,一個宜陽守將,也算是能夠全得稷兒對白起將軍的感激之情了。”


    嬴稷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他的這點心思果然沒有逃脫羋子的眼睛。他對向壽擔任宜陽守將並非排斥,隻不過是想獎勵一下白起罷了。


    羋子將嬴稷的表情盡收眼底,知道自己猜度沒錯。“隻不過稷兒要記得,你我母子雖然安坐鹹陽,但是隻有一個魏冉,是救不了我們的。我們還需要更多的魏冉幫助我們,才能使你當好這個秦王!”


    “白起雖然不是相國的下屬,卻是甘茂提拔的才俊,是以對於甘茂,想必別有一番報恩之情。白起這個人,英勇、善戰,隻不過對於人情世故,卻難以取舍。”羋子一邊思索,一邊緩緩道來,“若是因為個人私情,而誤了國事,既對秦國無益,對於大王,也是可惜了這個人才了。”


    嬴稷知道,羋子這是隱晦的告訴他,甘茂對於死去的秦武王有極深的感情,是以羋子對甘茂非常不放心。白起是個極重感情之人,又和甘茂走的太近,若是被甘茂牽扯進來,損失絕非一個大將那麽簡單。


    “何況,白起行事獨斷魯莽,空有武略。宜陽新征之地,最重要的就是教化修葺,而非興兵作戰。如今秦國內『亂』猶在,而外地環伺,若是白起一意孤行,挑起和韓國的戰端,則勢必影響秦國的平『亂』之事,不可不察。”


    嬴稷略一思索,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是稷兒誤會太後心思了。”


    羋子點點頭。


    不過嬴稷轉而說道:“那太後覺得,孤的舅伯兄弟中,還有誰可堪大任呢?”


    看著嬴稷恭敬的表情,羋子突然有點覺得別扭,她調整了一下坐姿,想了許久,方才緩緩說道:“其實,亦不過羋戎、芾兒和悝兒,加上魏冉,此四人與你血緣相親,若是能夠拔擢優渥,定然能協助稷兒,處理好秦國政事。”


    嬴稷僅僅考慮了一陣,繼續用請教的口氣問道:“孤也覺得,太後提議這四人足堪大任。隻不過,不清楚相國他”


    羋子眉頭一挑,“相國老成持重,又是秦國宗室,處處以維護秦國為本。想必小童的建議,他不會反對吧。”她眉間一轉,“何況,稷兒乃是秦國大王,無論如何,他都會以國事為重的。”


    嬴稷沒有反駁,點頭應道:“太後說的有理,不如此事就交由孤來辦理,孤他日定和相國商議一番。”


    “此事稷兒去辦,自然是妥帖的。”羋子媚眼一笑,“相國定然會以國事為重的。”言語之間,已經有些離開的意思。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和嬴稷越來越有隔閡,以至於想早點離開這裏。


    “太後所言甚是,相國自然是以國事為重的。”嬴稷緊跟一步,接著說道,“前幾日相國拜見,還提及近日朝野紛紛,討論關於割讓武遂給趙國之事,說其每每念茲,依然是夜不能寐。”


    羋子眼神閃過一陣狠厲,又悄然而逝,微笑著看向嬴稷,“此事小童也是多有耳聞,似乎很多人反對此事?”


    “有人反對,也有人讚同。”嬴稷說道,“正是因為此事,相邦才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


    “那稷兒的意思呢?”羋子看向嬴稷,後者卻渾不在意。


    “稷兒自然是懵懂無知,不敢多言,不過整體上,還是想拒絕此事。”他說道,“不過剛才,太後說相國一向以國事為重,而相國又偏向於先妥協於趙國,換取韓國和趙國內訌。稷兒仔細一想,似乎相邦說的,也頗有些道理。”他搖搖頭,麵似疑『惑』的看向羋子,“是以稷兒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取舍了。”


    羋子看著自己這個兒子,笑容越來越明媚,好像一個母親,看到自己的兒子越來越懂事,從心裏感到高興一樣。


    “誰說我兒不通政務?”羋子笑著說道,“這權謀之道,似乎並不稚嫩呢!”


    嬴稷臉『色』一紅,口稱不敢。


    “此事既然是左相提起,右相又多有思慮,兩人都是忠心許國之輩,自然不會兒戲。如此,小童也覺得,似乎割讓武遂之事,或可行之。”


    “太後此言當真?”嬴稷趕緊追問到。


    羋子笑容越發濃淡,看著終於失態的嬴稷,點頭應道:“當真。此時向壽也剛剛到達宜陽,或許可以從中漁利,亦未可知。”


    “太後所言甚是,孤也覺得可行。”嬴稷點點頭。


    站在嬴稷的大殿之外,羋子突然迴過頭,看著這座宮殿。她在秦宮多年,早就對它熟悉了。如今從那裏離開,突然又覺得很陌生。


    “太後?”身邊的侍女見她有些異樣,小聲喚著她的名字。


    羋子沒有迴頭,卻應聲說道:“迴去。”


    “諾。”說著,宮人們擺開了太後的依仗,等待羋子轉身。


    終於,她迴過頭來,看著宮人們擺開的依仗,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她不知道,這些依仗帶給自己的,到底是無上的榮耀,還是與兒子之間的權力齟齬呢?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和嬴稷的關係,已經形同陌路了呢?


    “是甘茂,還是樗裏疾?”她腦海中如浪翻湧,在她的眼中,讓嬴稷變得陌生的原因,似乎永遠和自己這個母親無關,永遠和她的偏愛無關。嬴稷即便掩飾的再好,在羋子眼中,似乎都有被他人教唆的嫌疑。


    “無論是誰,看小童不順眼的。”她眉角突然銳利起來,“都必將離開秦國。”


    大殿之內,嬴稷看著羋子的依仗浩浩『蕩』『蕩』離開的身影,眼神朦朧,重重的將簾幕放下,將世界隔絕在外。


    “果然權力之爭,從來都是絕情的啊,對吧,右相。”他看向身後的樗裏疾,淡淡的說道。


    本章完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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