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大夫,您覺得,秦國會將商於之地六百裏,送給寡人嗎?”


    楚王熊槐將手上的一塊玉佩不斷把握,看似神色輕鬆,但是心裏,恐怕比誰都焦灼。


    “這個...呃...大王,秦國是個守信之國,既然答應了此事,斷然不會輕易食言的,還請大王放心。”


    楚王這邊剛想點頭,就聽得一人冷哼一聲,對上官大夫說道:“上官大夫此言,未免有些可笑。”


    熊槐不用猜,也知道說出此話的是誰,他無奈的看了一眼屈原,後者到是淩然不懼的看著他,似乎對這種破壞心情的行為,並沒有感到不好意思。


    “左徒以為秦國敢誆騙寡人嗎?”


    “大王。商於之地約六百裏,過了此地,就是秦國武關。據有此地,則我楚攻秦將易如反掌,秦國據有,則可以直接攻打方城。如此重大之地,您覺得秦王會這麽輕易答應此事嗎?”


    屈原和熊槐,兩人實際上都是楚國宗室,關係也是非比尋常,是以熊槐對於屈原,一直心存好感。特別是當屈原提出要改革楚國的時候,熊槐也是非常支持。不過這屈原才能政務都非常不錯,唯獨這說話不留情麵的毛病,著實讓人討厭,即使是麵對自己,也未曾留下半分麵子。


    “秦國想要的,自然是齊國。如今齊國在燕國那裏深陷不出,秦國即使隔著這麽遠,也希望能夠占點便宜。為了防止我楚國在背後偷襲,舍棄商於之地六百裏,並無不可。”上官大夫迴到。


    “那以大夫之智慧,秦國千裏迢迢跑到齊國,即使打敗了齊國又能怎麽樣?難道還會滅掉齊國嗎?恕我直言,即使秦國真的滅掉了齊國,他秦國又能得到這麽好處?這麽一塊飛地,恐怕早就成了他人眼中的肉糜了吧!”


    楚王熊槐知道,要是再不出來製止兩人,這場爭吵將永無休止。當初他相信張儀的時候,一是因為張儀是秦國相邦,自然不會言而無信,二是因為他自己也希望秦國能夠攻打齊國,自己趁機北上,占領沂水穀地,將楚國和齊國的前線往前方推進。否則,他是斷然不會同意這麽做的。


    不過,張儀離開之後,他似乎才想起來,未曾見過張儀出具任何文書之類的憑證,這才慌了神。心想莫不是被騙了,否則為何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張儀再次出現呢?


    他派了一波使臣索取土地時,張儀正在家中靜養,說是從車上摔了下來。使者迴來將此事告訴熊槐之後,熊槐更加後悔了。否則,為何張儀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這個時候出事了。他剛要舉兵對秦國開戰,上官大夫就告訴他,可能秦國覺得,楚國和齊國這個斷交太過草率,不太相信,應該向天下宣布此事。熊槐也不知道是真的覺得他的話說的有理,還是對著商於之地太過執著,於是不顧屈原和陳軫的反對,派人拜見田辟強,並將田辟強大罵一頓,大搖大擺的迴來了。這也是當初蘇秦前去拜見田辟強時,所見到的那一幕。


    這一下,齊國徹底和楚國決裂了關係,若不是燕國戰事有了趙國的摻和,說不定田辟強就派兵攻打楚國了。這也是熊槐的如意算盤,他暫時不擔心齊國會南下進攻自己,因為趙國的軍事行動,有意無意的為楚國解了圍,讓齊國動憚不得。


    於是,熊槐又派了第二波人前去秦國求地。算算日子,今天就應該到了。


    就在眾人翹首以盼的時候,卻見楚國的王城之外,一溜快馬飛奔馳而來。那馬上之人也不停留,一邊出示自己的令牌,一邊向城中打馬而去。眾人見到,亦紛紛避讓,可見此事,定然是十萬火急。使者到了大殿之前,縱身下馬,遠遠的就聽他吼道:“十萬火急!十萬火急!”


    大殿之中諸人立刻驚起,除了邊關烽火,這十萬火急輕易是不會用的,莫非秦國翻臉了。待使者進殿之後,三步兩步跨到胸懷麵前。幹涸的嘴唇還哆哆嗦嗦的說著:“十萬火急,秦國使者消息。”


    一聽是秦國那邊的消息,眾人打起了精神,上官大夫和對勘驗之後,親自打開,遞給了熊槐。熊槐打量了盒子半晌,接了過來放在幾案上,也不著急打開。看了一眼眾人,問道:“諸位,你們說秦國,答應了,還是沒有答應。”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改如何作答。連熊槐自己都不自信的事情,他們如何敢妄加評測呢,何況答案就在裏麵,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呢?


    隻不過答案揭曉之後,要麽是皆大歡喜,要麽是血流成河罷了。


    韓嬋兒將趙雍的披風給他批好,在前麵打了一個結。摸著胸前的甲胄,她忍不住靠在了趙雍的身上。


    “大王此去,不知幾日得歸?”


    本來送行這種事情,應該是王後來負責,但是昨日趙雍宿在了嬋兒的房中,韓倩也就一早讓人送來了衣服。


    “短則四、五月,長則八、九月,必然歸來。”韓嬋兒點點頭,他離開趙雍,將公主芃芃推到趙雍麵前,趙雍高興的將她抱在懷中親昵一番,對於這個四歲的小公主來說,可能不知道最疼愛自己的父王要去幹什麽,卻擋不住她在潛意識裏理解,可能要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他了。


    趙雍最後吻了一下韓蟬兒,打開殿門,羋姒和孟姚也都站在那裏,一個個各有千秋,姿色不同。趙雍走過去,一一將她們攬入懷中,道別一番。兩人新婚燕爾,沒想到夫君就要出征打仗,心裏自然也是五味雜陳。他最後走到韓倩麵前說到:“後宮之事,王後要多費心事了。太子學業,更要抓緊。”


    “妾身記得。恭祝大王大勝而歸。”趙雍點點頭,剛要離開,才發現還在那裏跪著的小趙章。


    “章兒,走,和父王一起去拜將台。”


    趙章雖然不過垂髫童子,但是對於拜將台是什麽,還是非常清楚的。他沒事在拜將台上跑上跑下,一群宮人和宦人跟在後麵唯恐摔著趙國唯一的子嗣,那罪過就大了。這一次,趙雍主動帶著他去拜將台,他怎麽能不高興呢。小手立刻勾住趙雍的大手,一大一小父子兩人,向著校場走去。


    校場上,早就有趙國士卒列陣以待,等著趙雍下達出發的命令。巫祝們跳著祈求勝利的舞蹈,六部寺主副官員在白虎殿諸人的後麵,此次出征的大小將領也跟在龐蔥的身後。這一次出征,樂毅和尉僚都將跟隨,兩人現在是趙雍的左膀右臂,須臾離不開兩人,龐蔥作為主將,也是跟隨前行。趙國國事,日常事務交給了白虎殿來負責,重要函件,發往靈壽前線。


    人群之中,還有一個他非常熟悉的將軍。“大王。”趙廣趕緊拜見趙雍,他昨日接到命令之後,連夜從高唐趕了迴來。雖然這幾年兩人也時常能夠見到麵,但是很少能夠暢談一番。這一次趙廣迴來負責邯鄲守衛工作,趙雍卻也要不得不去前線了。


    和之前幾次不同,這一次罕見的沒有人阻止趙雍領兵出征,很多人都清楚,中山和趙兩國對峙多年的情況,終於要隨著這次戰爭徹底結束了,自此,趙國的疆域將再次拓展千裏,成為中原大國。誰都不會懷疑,趙國的最輝煌的時候就要來了,而帶領這個國家的君主,年僅不到三十歲!


    “拜見大王!”趙雍剛在拜將台上站定,身後的士卒們山唿海嘯一般紛紛拜倒在地。拜將台和校場,都是王城擴建之後再次建造的,拜將台是一塊黝黑色的石台,上麵鐫刻著趙氏的族徽鴻鵠,石台之上,擺放著象征將軍權利的虎符和金鼓。本來這種拜將儀式,都是趙雍親自將這兩樣東西授予主將,這一次他自認主將,自然也就省了這一流程。


    趙雍指著匍匐在地的趙國士卒說到:“章兒,你看清楚。這些士卒都是趙國的勇士,他們給趙國帶來過榮耀,這一次,更會給趙國帶來榮耀。你要清楚的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無論是驍勇的騎兵,還是威武的步卒,神準弓弩手,還是遠處那些醫官,工匠和輜重兵,都是構成趙國的基石。他們每一個人,都值得你記在心裏。”


    趙章雖然不知道趙雍說的什麽意思,但是以他這個年歲,看著幾萬人拜倒在地,黑壓壓的人頭如同黑雲一般,這種場景對於他來說,也足夠銘記一輩子了。


    “他們都是父王的兵嗎?”他奶聲奶氣的問道。


    “當然是。”


    “他們都聽您的嗎?”他接著問道。


    “你覺得呢?”


    小趙章想了很久,終於迴答道,“應該是聽您的。”


    趙雍哈哈大笑。


    “他們會聽我的嗎?”


    趙章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話,不僅讓趙雍感到驚訝,就連拜將台下的近臣宿將都臉色驚愕不已。這句話看似無意,但是聽到這些人耳中,可就不一般了。何況,這句話還沒有人教導他。


    寂靜的氣氛,很快就被打破。“隻要你聽父王的,早晚,他們都會聽你的。”趙雍意味深長的說到。他這句話,在那些人精似的臣子們眼中,無疑是宣告了趙章太子地位的合法性,也就是說,若無意外,這個孩子就將是未來的趙王。


    趙章如何聽得懂這裏麵的玄機,他晃晃悠悠的走到趙雍麵前,似乎是為了展示自己很聽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似模似樣的說到:“恭祝父王大勝而歸。”


    “恭祝大王,大勝而歸!”


    “恭祝大王,大勝而歸!”


    以拜將台為中心,像是一個同心圓一樣像四周擴散開去,從文臣武將,到普通士卒,再到最邊緣的工匠醫官,每一波人跪倒,就有一聲“大勝而歸”的吼聲。當所有人都再次跪倒在地時,那聲怒吼還在四處迴檔著。


    這就是權利的迷人之處吧。趙雍看著台下諸人,心裏想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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