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看著女閭中人來人往的男男女女,心裏對那位樂毅口中的傳奇女子更加好奇了,特別是在這樣一個形勢複雜的場所中,她又如何能夠保持一份超然的地位呢?


    正在他疑惑不解的時候,剛剛前去通報的女婢微笑的走到他麵前,迴道:“先生還請見諒,文姬說今日身體不適,不宜相見。”


    蘇秦倒也不奇怪,而是再次對侍女說道:“還請再次通稟一聲,就說某乃邯鄲商人,受他人所托,前來拜見文姬先生。”


    侍女眉頭一皺,“不知道先生受何人所托?”


    “邯鄲樂仁。”


    “不知道趙王派貴使前來,所為何事?”


    蘇秦見到文姬的時候,和樂毅一樣,驚為天人。雖然知道齊國出美女,但是文姬之美,卻不僅僅是美,而是多了一股風塵之中的媚態。然而若是僅僅如此,尚且不足以讓她名滿臨淄,而是這媚態之中,反而多了一股淡然。這兩種矛盾的性格竟然能夠綜合在一個女子身上,倒也甚為稱奇。


    樂毅雖然沒有明言文姬的身份,但是言語之間,多有尊敬之意,是以蘇秦倒也不敢輕佻,恭恭敬敬的說道:“暫無具體目標,當前所求,乃是希望見到齊王,幫助田嬰重登相邦之位。”


    文姬點點頭,想了想說道:“你的想法倒也奇特,明明知道齊王對於田嬰多有防備,還要助他重登相邦之位,難道趙國覺得,田嬰在那個位置上,就能和齊國結盟嗎?恕我直言,恐怕並非如此簡單。”


    蘇秦對於文姬的敏銳感覺,已經不奇怪了,否則這樣一個女子,也無法主持趙國在齊國的情報工作,也不再隱瞞:“幫助趙國,未必要和齊國結盟,也可以通過其他辦法,而且一勞永逸。”


    “哦?不知有何高見?”


    蘇秦想了想,應道:“田嬰昏聵,雖然依然實力強大,卻依然無法達到目的。某第一步,自然是想獲得齊王的垂青。”


    “咦?”文姬有些疑惑,“獲得齊王垂青,為何卻去幫助田嬰,豈不是南轅北轍,緣木求魚嗎?”


    “非也。”蘇秦正色道,“以當今齊王之地位,若是某以布衣的身份求見,雖然可以獲得接見,卻未必成為心腹股肱之臣。隻有引起他的注意,方能盡早的獲得他的賞識。”


    “當今齊王雖然耽於玩樂,但是非常喜歡去稷下學宮,和那些清談之士辯論。若是你對自己的才情自信,大可去那裏一試。其中學問高深之人,也做的了齊國的大夫,已經算是捷徑了。”


    “稷下學宮之途雖好,但是於我而言,想要立於朝堂之上,殊為不易。若是某不過一個清談之士,尚無不可,但是若要在齊國立足,恐怕並非正途。”


    “若是你幫助了田嬰,自然也會得罪田盼,恐怕在朝堂之上,會被其多次阻擾。”文姬深恐蘇秦不知道齊國如今的政局,走錯了方向,到時候功虧一簣。


    “田盼行將就木,雖然當今齊王多仰賴其幫助,畢竟也是風燭殘年之人。所慮者,不過是匡章此人。”


    看來蘇秦也並不是一個愣頭青,對於齊國的情況,還是了解的。“若是就匡章而言,大可不必擔心。”文姬又露出一個仙子般的笑容,“此人雖然兵書戰策,甚為通詳,但是於這結黨營私上,卻並非行家裏手。當年與秦國作戰,與秦軍相持數月而不進,眾官吏紛紛稱其為通敵不進,若非齊王堅持,恐怕也就沒有如今的匡章了。雖然他多受田盼提拔,但是其人多有主見,也算是翩翩君子,隻要何其相處融洽,斷然不會出現其他意外的。”


    “既然如此,某就放心了。隻是不知,如今齊王心情若何,何時覲見才是合適的時機?”


    “這一點嘛,恐怕不是文姬所能告知了。不過,今日巧了,若要覲見齊王,隻要找到這個人,多少容易一點。”


    “哦,不知文姬所說是何人?竟然有此通天的本領?”


    “南郭先生。”


    這個南郭先生不是別人,正是當初趙雍初來臨淄,救下的那個騙子,在文姬的運作之下,進入了當時還是太子的田辟疆的麾下。田辟疆喜歡聽吹竽,而且是那種合奏,南郭先生就號稱自己精於此道,加上文姬的推薦,倒也混入其中。後來田辟疆成為了齊王,他的身份也水漲船高。當然,文姬也沒少督促他多多學習,如今的南郭先生,和之前是天壤之別,再也不是濫竽充數之輩,而是齊王麵前的紅人,真的是誰見了都要給三分麵子。他也知道,如今的地位是文姬給的,而且到了現在,齊王依然對文姬念念不忘,總是想要召文姬入宮起舞賞樂,不過總是被文姬推掉罷了。就算是這樣,也樂此不彼,是以對於文姬安排他向齊王推薦蘇秦之事,也是不遺餘力,終於在費了一番功夫之後,蘇秦接到了齊王覲見的命令。


    田辟疆本來對於蘇秦是非常厭惡的,無他,因為他是田嬰的使者。他不喜歡田嬰,自然對於蘇秦也沒有什麽好感。不過耐不住南郭先生的推薦,說是文姬青睞之人,身懷大才,他才想見識見識,到底文姬青睞的人,是什麽才俊之士。


    “貴使自薛城來,不知道靖郭君有何事所為?”言語之言,帶著冷笑


    “大王錯了。”蘇秦說道:“某雖為靖郭君使者,但是說起來,還是大王的臣子才對。某所為之事,當然是為了大王,而不是為了靖郭君。”


    “嗬嗬,先生巧舌如簧,也依然無法脫離是靖郭君使者的身份,何必強自辯解呢?”


    “非也非也。吾雖和靖郭君是主仆關係,但是何其多有不同。”


    “哦?有何不同,先生不妨說說。”齊王好整以暇的說道。


    “譬如說,世人皆稱齊王您高大英偉,乃是當今少有的明君聖主。而在某看來,大王不但刻薄寡恩,狀若豕豚,絕非什麽英武之人。若是侍奉此君,莫不如篡位而立。”


    “你!大膽。”齊王盛怒道,“竟然敢毀謗於孤,蓄謀篡位,是認為孤不敢斬殺於你嗎?”


    蘇秦凜然不懼,朗聲言道:“若是大王斬殺了在下,豈不是正好應了這刻薄寡恩之語嗎?既然如此,何來毀謗之說呢?”


    齊王一愣,似乎真的如此,冷哼一聲,氣衝衝的坐了下來,冷眼看著蘇秦。“說下去!”


    “而靖郭君卻說,大王絕非刻薄寡恩之人,而是較為低調,不甚表達罷了。何況某與大王,乃是一奶同胞,如何能夠骨肉相殘呢?”


    齊王一聽,心中的火氣降了半分,覺得田嬰竟然能夠說出如此言語,看來心中對自己,雖有有些怨懟,卻還並無叛逆之心。


    “後來,楚相昭陽曾派人送來書信一封,希望靖郭君奪城自立,或並入楚國,昭陽保證將以國君之禮相待。某知之之後,覺得機會難得,遂多次苦勸靖郭君同意。”


    齊王這一次沒有那麽激動了,隻不過看蘇秦的眼神,更加犀利了。


    “而靖郭君卻說,薛城乃是先王所賜,不忍心宗廟立於他國之社稷,何況他本是齊人,和楚國乃是世仇,如何能坐割地求榮之事。遂將在下用棍棒趕了出來,是以才流落臨淄,希望大王召見。”


    “打得好。”齊王高興的說道:“你這番撞見了寡人,豈能再次饒你,來人,將此人斬首示眾。”


    守衛的士兵剛剛架起蘇秦,要往殿外走去,卻聽蘇秦冷喝一聲:“且慢!某有話要說。”


    “你毀謗寡人,還有何話可說。”


    “某隻不過轉述了田嬰其人些許話語,以大王之聰睿還會信以為真,若是他人,如何能夠不相信,他田嬰就是如此忠君之臣呢?”


    田辟疆被蘇秦這句話說的有些懵,“此言何意?”


    “大王剛才隻不過聽我說道,田嬰有如此忠君愛國之舉,就要維護田嬰,那麽其他人聽到的話,又該作何感想。恐怕都覺得,田嬰此刻被閑置在家,乃是大王排擠所致,而不是田嬰有罪。是以利於嬰,而不利於大王耶。大王何罪?隻不過處置權臣罷了,而卻要背負排擠忠臣之名。那田嬰正是通過這種手段,達到自己沽名釣譽的目的,而讓大王背負這等罵名罷了。”


    蘇秦這樣一說,田辟疆算是徹底明白了。隻要田嬰這種言語傳出去,所有的黑鍋和責任都是他田辟疆的了。而田嬰就是那個委屈之人,世人隻會同情弱者,而譴責自己這個昏庸之人。


    “田嬰他為何要這樣做?”田辟疆冷靜下來,他仔細想了想,問蘇秦,“真的以為憑借著小小的薛城,就能和孤抗衡嗎?”


    “大王如此正直,如何得知田嬰之險惡用心?田嬰正是要將自己置於如此弱小的地位,讓世人同情於他,而譴責大王之冷酷。其真正目的,無非是想要自立於薛地,而和楚、宋相交。在世人看來,無非是田嬰被迫自立,而非是自願罷了。他日若是楚國、宋國北上,則他田嬰就可以大義凜然的指責大王是無道之人。到時候,所有的罵名和責任,就都是大王您的。大王就是想解釋,也說不清楚了!”


    蘇秦說到這裏,田辟疆突然覺得的確如此。田嬰真的就是陰險小人,就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把自己放在一個委屈求全的地方。若不是如此,就不能解釋他為何和自己處處作對,也不能解釋為何自己一旦成為齊王,他還安然自若在薛地享受俸祿。他一定是別有用心,他也一定是這般的奸邪小人。


    若說這戰國之中,論辯之士數不勝數,其中張儀公孫衍,是其中最頂尖的辯士,其他若司馬淺、陳軫,也算的其中翹楚。而若論對人心之猜度,人性之誘導,蘇秦若論第二,恐怕沒人敢說第一了。他注定會成為這個亂世最蠱惑人心的辯士,也注定會成為那個最成功的間諜。今時今日,隻不過是第一步罷了。


    “那以先生所見,寡人該如何自處?”田辟疆說道。


    “某有一計,不但可令世人對大王另眼相待,更能讓田嬰收斂起反叛之心,更會收拾朝中大臣之心,可謂一石三鳥。”


    “說來聽聽?”田辟疆說道。


    “將田嬰請迴臨淄,委以相邦之職。”


    田辟疆陷入了沉思。


    把齊貌變的故事做了一個嫁接,大家不要在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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