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之上,一場悄無聲息的渡河行動正在上演。


    為了防止被人發現,所有人都被禁止使用火把,橋麵板不過七八尺寬,騎兵隻能一人在前,馬匹在後。馬匹本身雖然並不怕水,但是五月的河水依然刺骨冰涼,而浮橋是非常簡陋的,純粹靠著兩根粗壯的麻繩牽引連綴而成,即使兩邊的木樁打的夠深,也無法同時承受太多的重量,每次通過的人數都必須嚴格限製,否則橋麵繩索就要擔心崩壞。許袑粗略估算了一下,自己這五千人馬全部渡河,至少要四個時辰。


    四個時辰,他抬頭看了一下天空,大約到戌時了,想必等他們渡河完畢,都已經到了醜時了吧。不行,他搖搖頭,對身邊的人說道:“快去通知渡河部隊,加快渡河速度,務必在亥時全部渡河完畢。”傳令兵一愣,他像看瘋子一樣看著許袑,如今這個速度雖然慢很多,但是能夠保證安全,如果再加快速度,搞不好會跌落下河吧,那可就得不償失了。但是看許袑一臉堅決的樣子,也不敢懷疑,趕緊去傳令去了。


    許袑在焦急渡河,李拙也在焦急等待,等待出去探路的斥候的消息。他讓一千人在一隱蔽休息警戒,等待前方的消息。與他而言,自然平安無事最好,若是出現意外,說不得就要兵行險著了。隻不過許袑的態度,讓他踟躕不定。萬一到時候,許袑不同意......


    噠噠的馬蹄聲敲碎了黑夜的靜謐,一眼望去,略顯猙獰可怖。李拙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他和其他人定下了規矩,戌時必須迴營,目的是換崗和呈報結果,眼看天時已到,不知道為何卻隻出現了一路斥候,莫非其他人,都遭遇了不測?


    正當他疑惑之際,四周陸陸續續想起了馬蹄聲,全部人員立刻俯身倒地,看著來人,這已經成為百金士兵的標準防禦動作。隻見所有人紛紛下馬,朝營地這邊跑來,李拙才放鬆了警備。眾人紛紛將自己的消息向李拙報告。此次李拙一共派出了十隻小隊,每隊十人,據所有人匯報,共消滅秦軍巡邏隊五支,對方無一生還,我方兩人重傷,一人輕傷,無人死亡。這倒不是說秦國人戰鬥力差或者百金士兵戰鬥力強,主要是趙國這邊主要是偷襲,又經常小隊行動作戰,能夠取得這樣的戰果倒也正常。


    這邊廂消滅了秦國的巡邏隊,秦國人肯定會出動兵力巡查,這裏距離秦國長城太近,萬一驚動了守軍,就過不了關隘了。而且李拙可以肯定,一旦秦軍發現自己的巡邏隊沒有迴來,出了連續派出斥候尋找之外,肯定會傳警長城,做好警戒工作,那個時候,再想過去就困難重重了。


    邊關的冷,有時候透著一股心寒,無論如何,都讓人感覺到不一樣。魏章走出房舍的屋門,看著滿天星鬥,蒼穹遼闊,隻不過一陣冷風出來,他趕緊搓搓手取暖。


    他本來在治所膚施領兵,長城邊塞,自有副將打理。但是如今大河到了平水期,他雖然知道隔壁的趙國和塞上的胡人們不敢打秦國的主意,但是謹慎一些還是好的。所以每每到了這個時候,也就是四、五月份,他都會巡視長城,提醒各地守將做好防禦工作,而石茆也算是秦國最東北的城邑了。守將們也知道他這個習慣,自然就遷就著他,其實在很多人心裏和魏章一樣,都覺得,即使趙國人再大膽,也隻會從僅有的幾個渡口渡河,因為那些渡口會直接威脅到最近的城邑。而像長城這裏,既沒有合適的渡口,也沒有重要的城邑,趙軍若是從這裏有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光是渡河就是一個大問題,試想趙國需要多少人馬,才有深入秦國腹地進行攻城拔寨的勇氣?


    魏章心裏也是清楚的,但是,他本是魏國人,若不是張儀舉薦了自己,他是得不到秦王的認可的,而他和張儀可視作一體同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前張儀在秦國風生水起,他也在鹹陽城被人禮敬有加,萬人景從,就是秦王也對自己噓寒問暖,很多人無不是希望通過魏章得到張儀的舉薦。


    然而張儀從魏國迴來之後,情勢急轉直下,張儀逐漸不受秦王待見,埋怨他沒有處理好魏國的事情,而受到牽連的魏章,也被秦王放逐到了膚施,負責邊關防務。實施上這樣一個工作,在其他國家恐怕就是大有作為的位置,但是在秦國,北邊的長城隻要防守好胡人的進犯就可以了,至於防範大河天險和渡口,對不起,自然有其他武將去管理,膚施這一段又沒有渡口,誰會來進攻呢?所以在秦國將領眼中,放逐在膚施,就基本和戰功無緣了。魏章多想和司馬錯、樗裏疾等人一樣,縱橫疆場,並且告訴他們,某魏章也不是平庸之輩。


    想到這裏,他苦笑兩聲,都已經形似發配了,竟然還想著這等好事,像司馬錯等人,恐怕該說自己癡心妄想了吧。“來人。”


    “將軍。”


    “巡邏的士兵可曾迴來了?”


    “尚無一人迴來?”


    “未曾有一人迴來。”


    魏章心頭打了一個突,心想難道出了什麽事?“他們出去有多久了?”


    “約有兩個時辰了。按道理,應該在半刻之前就該迴來的。”


    “那為何早不稟報!”魏章疾言厲色的訓斥道,“加派人手,開始尋找巡邏士兵。”他想了想,說道,“主要是大河方向,沿河尋找,發現異常,立刻示警!”


    “是。”


    “另外,派出多路斥候,傳警長城,守好關隘,務必放走任何一個來犯之敵!”


    隨著魏章的命令一級級傳達下去,軍紀森嚴的秦人立刻行動了起來。一隊隊騎兵斥候奔馳上馬,朝著大河駛去,另有一部分斥候出城之後則駛向了北部的長城關隘。所有的士兵都被叫醒,做好防禦準備。魏章非常清楚,這個時候出城去和敵人決戰,定然是死路一條。他在城門上來迴奔走,時不時的眺望東北,希望能夠看到秦軍迴來的身影,然而都不過石沉大海,杳無音訊,這讓魏章的心情開始沉重起來,以至於開始考慮,是不是要向鹹陽報訊的事情了。他心裏也清楚,這個時候,無論是趙國還是胡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秦國的邊境,他這個主將是難逃罪責的,想要將功折罪,隻能將來犯之敵全數殲滅,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就在他踟躕不安的時候,忽然遠處一處亮光燃起,他正要細瞧,卻發現火光越來越大,這才發現原來是火箭,趕緊低身多少,卻聽“篤”的一聲,火箭射在了他身後的匾額上,“石茆”兩個大字燃起了熊熊的火光。


    他起身望去,見不知道何時,石茆城外,竟然多了上千人的隊伍!那燃燒的火光,全然看不清到底是士兵,還是疑兵之計。不過,魏章畢竟是見識過陣仗的老將,對於這點小伎倆,他早就爛熟於胸。“弓箭手,瞄準火把,射!”


    早就已經等待多時的弓箭手們透過了望口,根據魏章的命令,對著火把就開始射擊。


    李拙此刻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心已經到了嗓子眼了。他在清點完趙軍斥候的戰果之後,一方麵安排第二批人進行偵查,一方麵又抓緊時間向許袑匯報情況。他已經下定決心,即使是抗命,也要出兵阻截秦軍的增援部隊。不過很快,許袑的命令傳來,告訴他,趙軍的行動目標發生變法,命他帶兵出擊,務必拖住秦軍一個時辰,為趙軍渡河部隊爭取時間。


    李拙看到許袑傳來的命令,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想要拖住裝備精良的秦軍一個時辰,絕非易事,特別是秦軍素以作戰頑強,軍紀嚴整著稱,想要打掉秦軍的意誌,也非常困難。


    不過李拙畢竟是李拙,當年在廟兒梁麵對樓煩人,還能奇計頻出,火攻勝敵,其心思之縝密,用心之大膽,即使這麽多年過去了,已然是勝過當年不少,更何況這幾年跟著趙雍,身旁的將軍都是龐蔥樂毅這種級別的將領,其見識早就遠超其他將領。


    此刻在站在石茆城下,眼睛盯著城牆,等待秦軍的反應,如果秦軍守將是個懦弱之人,定然隻敢放箭不敢出城,那麽自己大可以在此完成許袑交代的任務,而若是對方是個素有謀略的人的話......正在此時,卻見城上秦軍果然放箭,李拙等人趕緊閃避。卻發現,秦軍的箭矢,招唿的都是自己的身後,那一簇簇的火把!


    “哼,火把都熄滅了,卻沒有人的呻吟聲,若是真的有這麽多軍隊,恐怕也不會被我射中了吧。”魏章微微一笑,對於這種把戲實在覺得幼稚。“傳我命令,弓箭手三輪齊射,騎兵步卒隨我出城迎敵!”


    頃刻間,石茆城開始下起了箭雨,這一次射擊已經沒有差別,連帶著李拙隊伍之前的真正的趙國軍隊都在射擊範圍之內。李拙當然不敢拿自己這些士兵開玩笑,何況他們還沒有盾牌,對於弓箭幾乎是無法防禦的,於是唿嘯一聲,轉身就要朝著城池的東南方向遁去。恰在此刻,石茆的城門的大開,魏章率領秦軍殺將出來,李拙也不敢耽擱,帶著趙軍加速撤離了城池。


    魏章奔到李拙剛才的陣地一看,原來那些擎著火把的不是別人,就是自己不斷派出的秦軍斥候部隊,雖然隻有一部分,但是人數也有百人左右,如此以來,剛才的那股趙軍,也就千人不到!看著秦軍斥候的屍體,很多身體都有不同程度的跌傷,有的腳跟處還幫著繩子,魏章也猜到了,定然是趙軍將這些屍體綁在了馬上拖拽到了城下,然後偽裝成趙軍士兵,被李拙放在了隊伍的最後麵,手機擎著火把,即使在城頭上,也無法確定是否是真的士兵,如果不是魏章試探一番,恐怕還被李拙的疑兵之計嚇住呢。


    “追!”魏章從一具秦軍屍體上拔下箭矢,猛地折斷,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字來!他已經無路可走了,要麽全殲李拙,要麽被秦王誅殺,他選擇前者!


    不過,魏章絕對想不到,自己的一世英名,會毀在兩個毛頭小子手裏,曆史是殘酷的,他不會同情任何一個人,即使他曾經風光無限。而李拙和許袑,注定會因為他們接下來的行動,名震趙國!


    至於兩個毛頭小子有什麽陰謀,請聽下迴分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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