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車,一種防禦器具。曾言:連弩之車...兩軸三輪,輪居筐中,重下上筐...左右縛弩皆於植,以弦鉤弦...矢高弩臂三尺,出入六十枚...十人主此車。從這一段描述中可以看出,在春秋戰國時期,不但已經製造出弩車,甚至已經有了可以發射大箭六十、小箭無數的連弩車。當科技加持在了殺人工具上,他所創造的威懾,絕對是累累的白骨堆砌而成的。


    隻不過,像這種威力巨大的守城器械,隻有極少數的能工巧匠能夠掌握,對於這一批人,每個國家都對其有非常嚴密的保護,其秘密等級不下於核彈專家。即使是趙國,這種製造人才都是鳳毛麟角。以至於趙國人沒有想到,中山國的防禦器械裏,竟然有弩車。


    石邑城牆上的弩車,雖然不像連弩車那樣恐怖,但是其威力也不是鬧著玩的。站在革車上,趙雍親眼看到,一輛正在雲梯車正在靠近城牆,卻見兩支巨箭,唿嘯著穿越人群,直接命中到了雲梯車前麵的盾板上。然而這還沒有結束,弩車的箭支身後都有纏繞著麻繩,箭在射出去的時候,麻繩跟著出去,然後轉動弩車上的軲轆,將巨箭進行迴收。由於趙軍的雲梯車本來就是倉促打造,比較單薄,弩車的巨箭穿過盾板之後,深深的嵌入到了盾板上,隻聽哢啦一聲,兩隻巨箭又被身後的繩索扯了迴去,連帶著盾板都缺失了很大一塊。


    城樓上的中山軍看到此情此景,招唿著弓箭就往露出的窟窿出射擊。而且全部都使用了火箭,一時之間,火箭像是流星一樣,穿過盾板的窟窿,射入到了下麵的士兵群中,點燃了木製的雲梯車,火苗很快就在雲梯之上泛濫開來,滿車的士兵嗷嗷大叫,陷入火海之中,掙紮著從車上跳了下來,在地上打滾,撲滅身上的火苗。即使如此,中山軍的火箭依然毫不留情的將他們的生命一一帶走,就在雲梯車旁,焚燒著的雲梯車,夾雜著趙軍痛苦的嚎叫,慘烈非常。


    弩車繼續發揮他的威力,不但朝著進攻的各種戰車,就連進攻的士卒都不放過。無論是揚塵車還是鉤撞車,無論是弓箭手還是步卒,弩車總是連連得手,趙軍進攻,一度陷入了停滯。趙雍站在革車之上,一邊著急趙軍的進攻,一邊也期待著投石車能夠快一點將那段新砌的城牆推到,到時候,趙軍的進攻就勢如破竹了。


    “看來,石邑城中有了新的主帥。”樂毅騎在馬上,對旁邊的趙雍說道,眉宇之間,多少有些擔憂。


    “哦?”趙雍轉過臉來,一臉疑惑。


    “我軍連日進攻,中山軍幾近崩潰,但是今日,卻依然士氣昂然。若是司馬充在城中,或許說得過去,然而現在守城之人當是其副將,某不相信,其副將比司馬充更加了得。若是沒有新的主帥,才是奇之怪哉!”


    “或許是副將之中有些能人,亦未可知。”


    樂毅搖搖頭,“若是中山軍有弩車,為何今日才會使用?早拿出來豈不是更好,所謂底牌,不是最後致勝的那張,而是極具威懾力的那張。某要是守城,定然早早拿出弩車,減少自己的防禦消耗了,何必留在今日?”樂毅冷笑說道,“某若是所料不錯,城中定有墨家高人。”


    樂毅說道這裏,趙雍眼前突然浮現出一個表情嚴肅的中年人的樣子,在臨淄的水井旁,對自己不斷的責問,甚至有些失態。他看著城樓正在奮力抵抗的中山之人,忍不住喃喃說道:“莫不是...他?”


    透過城牆的一角,一雙冷漠的眼睛,穿越了黑壓壓的人群,似乎想看到他們身後的革車之上,那個年輕人,現在的神情,是從容淡定,還是惱羞成怒,抑或兼而有之。至少他沒有想到,這一次的相逢,雙方竟然成為了敵手。


    人生,真是一個有意思的遊戲。


    正當他發出感慨的時候,一個人匆匆的來到他身邊,緊緊的靠著城牆,唯恐混亂的攻城讓他聽不見,遂大聲喊道:“巨子,新修的城牆快頂不住了!若是趙國再這樣攻擊下去,約莫有盞茶的功夫,城牆就會坍塌了。到時候趙軍長驅直入,就易如反掌了!”


    腹朜點點頭,無奈說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若是趙軍僅僅攻擊一麵,那麽這麵城牆還能撐幾天,但是這次趙軍全力攻擊這段城牆,而且通過攻擊其他三個方麵,牽製我軍主力,讓我們不能兩頭兼顧,自己卻集中優勢攻城器械,全力以赴攻打。這種方法,我們是無計可施的。”


    腹朜頓了頓,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掙紮一陣,還是緩緩說道:“恐怕,司馬將軍,已經遇難了。”


    “什麽!”那人驚訝的說道,“您是說司馬將軍他...你不是說,司馬將軍已經到了番吾了嗎?”


    腹朜趕緊示意他不要聲張。這個時候如果傳出司馬將軍的死訊,恐怕現在拚死抵抗的中山士兵,會立刻喪失鬥誌,到時候,石邑城破,就在旦夕之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死命抵擋趙軍的進攻,隻要能夠撐到番吾的援軍趕來,趙軍定將撤退!”他悄聲說道。


    然而,從副將的眼中,腹朜似乎沒有得到想知道的迴應,他知道,憑借著自己和這些人,想要在城下虎狼一般的趙軍手中搶奪會勝利的希望,是非常渺茫的。當日自己尚在城中潛伏,若不是司馬將軍離開,趙軍又開始圍攻石邑,他是斷然不會出來的。墨家有自己的主張,如果中山人真的守得住,自己就沒必要暴露,但是沒想到,司馬充竟貿然出城追擊,完全沒看出來這就是趙國的圈套。也幸的有他,中山人才能在昨日的攻城中,堅持了下來。


    他搖搖頭,迴頭又看了一眼遠處的趙軍方陣,他知道,那個人手中有一張牌,一張製勝的底牌,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趙軍傷亡這麽大了,他還沒有使用。難道,他真的和一般的國君不同?


    同一個問題,身在後方的樂毅也沒有答案。他看到趙軍的傷亡正在擴大,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君上,您為何還不......”


    “軍師,我知道你想問什麽。”趙雍絲毫不敢去看樂毅,似乎怕看到了樂毅,就輸給了他,“但是,孤認為,可能時機還不是最好。”


    “但是君上...”


    “軍師,讓孤自己做決定吧。”趙雍眼神堅毅的看著樂毅。這種眼神,樂毅看到過很多次,無論是趙雍決定出征中山之前,還是在九門之外,和他的第一次相見的時候,這種眼神,都讓樂毅難以忘記。他也知道,每當趙雍露出這種眼神的時候,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被注定了。


    趙軍的攻擊絲毫沒有混亂,像是一排排的海浪,一會**似群浪排闥而來,一會低迴像螞蟻四散而開。這種攻擊的節奏,往往能夠保證軍隊能夠保持充沛的體力和秩序,相較於一味的強攻,更加容易收到效果。然而,這樣做的弊端也顯而易見,那就是對於士氣的把握,非常考較將帥的能力。


    雖然戰役的總指揮是趙雍和樂毅,但是代替趙雍在前線指揮的,則是趙廣。在昨日的作戰中,他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好在扁鵲被趙雍帶在身邊,經過這位神醫的救治,才一個晚上,他就恢複的七七八八了。趙雍昨日就下定決心,要在今日攻下石邑,自己聽聞之後,自然是不能錯過這個建功立業的好時機的。於是,主動請纓作戰。


    趙雍也知道,他這也是拚了命想在群臣麵前露臉,讓別人看得起他,遂也沒有阻止,將南門攻城的前線指揮權,交給了趙廣,明著說是戴罪立功,實際上也是希望自己的老部下能夠撈點軍功。


    趙廣騎在馬上,緊緊盯著前麵的攻城部隊在玩了命的進攻,無論是流矢還是飛石,都給趙軍帶來了巨大的傷亡。但是他渾然沒有感覺,隻是盯著被拋石機進攻的地方,隻要那一段城牆轟然倒塌,這石邑城就完蛋了。這就是趙雍和樂毅,千叮嚀萬囑咐的事情。


    就在此時,趙廣突然發現,城樓上的趙軍,正在快速撤離拋石機攻擊的那段新修的城牆,福至心靈,疾聲對身邊的傳令兵吼道:“快!快!下令攻城部隊暫緩進攻!快!”


    傳令兵接到命令,立刻轉身跑去傳令,不一會,趙軍的鳴金手敲起了撤退的信號。前麵進攻的趙軍猛然一愣,心中有些納罕,為何現在就撤退了。然而軍令如山,自然是容不得大家多想的,遂後軍變前軍,中軍掩護前軍撤退,有條不紊的開始撤離戰場。


    然而,趙軍想退,中山人可是不答應。這邊看著趙軍開始撤退,立刻招唿弓箭手,對趙軍部隊進行覆蓋性射擊,這個時候,可就顧不得什麽箭支匱乏了,完全就是不計損失的進攻。趙軍的中軍也不得不迴應中山的進攻,盡力維持前軍的撤退。整個撤退行動,進行的非常緩慢。


    正當兩軍部隊打的不可開交的時候,忽然傳來一聲“轟隆”的聲音,響徹雲霄。正當兩軍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時候,趙軍攻擊的城牆上卻出現了一個窟窿,點點的陽光照射進來,穿過這血腥的戰場。


    兩軍麵麵相覷,竟然陷入了一種冷靜。就連戰場外的趙雍、趙廣和樂毅等人,都陷入了無邊的沉寂之中,連大氣都不敢喘。


    當此時,城下的趙軍第一個迴過神來,因為他們看到,那段被攻破的城牆上,竟然簌簌的掉落著黃土,剛開始,還隻是一些土屑,然而很快,就變成了大塊大塊的顆粒,緊接著,整個城牆都接連著往下掉落。若是這個時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就太麻木了。趕緊什麽也顧不得,迅速的朝著自己的本陣跑去。


    突然,整個城牆垮塌了下來,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就看見漫天的黃土迷離的所有人的雙眼,巨大的陽光穿透了城牆,露出猙獰的大口。但是他吞噬的,確實希望,因為所有人都意識到,石邑城破,已經注定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趙武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清平白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清平白鷺並收藏重生之趙武天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