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賭徒都有一種心理,雖然在猜黑還是紅這種事情上,兩者的概率都是50%,但是他們依然執著的相信,自己買的紅色,會在黑色連續出現多次之後,增加出現的概率,因為黑色的概率會隨著出現的次數增加而降低。在這樣一個違反了數學邏輯的心裏暗示裏,所有的賭徒都忘記了兩種顏色出現的概率,始終都是50%。


    打仗其實也有點博弈的味道,勝利的一方總是保持冷靜,而失敗的一方,則是不停的重複賭徒的謬論。


    即使戰鬥力強悍的趙武卒,到底還是無法贏得過人數眾多的中山士兵,何況本來為了便於藏匿,就沒有藏多少人。所以場麵上的局勢漸漸有些失控。而看著中山士兵已經慢慢占據了優勢,校尉開始相信,自己猜對了龐蔥的安排。從剛開始的全軍狩獵,到夜色潛行,都讓他一一猜中,而現在,自己更是會徹底戰勝趙軍,拿下趙軍糧草大營,到時候,說不定會成為中山國的將軍,亦未可知。


    “校尉,大事不好了!”正當校尉意氣風華,準備指點江山的時候,一個驚慌失措的探子跑到他的麵前,大聲說道:“校尉,後方不遠處,發現大批趙國騎兵,正在朝這裏飛奔而來。”


    校尉聽言,大吃一驚,心髒驟然一停,不知道該說什麽,剛剛建立起來的自信,瞬間就消失不見了。他迴過神,提起探子的衣領,惡狠狠的說道:“你給老子再說一遍!”


    探子嚇了一跳,但是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什麽好遮掩的了,他一邊掙紮,一邊說道:“兩裏開外,發現趙國騎兵部隊,人數不詳,片刻功夫就將來到這裏了!”


    探子的話,再一次深深的敲打在了校尉的身上,“該死的!你怎麽知道是趙國的騎兵,而不是我們的騎兵部隊?你要是敢謊報軍情,看我不宰了你!”說著,一手提著探子,一手拔出銅刀,作勢欲殺他而後快。


    “因為...因為我們看到了...看到了趙國的龐字帥旗!”


    聽到這裏,校尉頹然的鬆開了手,探子終於迴歸了地球表麵,但是整個人已經嚇得不敢站起來了。因為他分明看到,校尉的雙眼綻放出的殺意,就像是一個輸紅眼的賭徒,看著輸得傾家蕩產一樣。這樣的人,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


    而校尉自己卻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狀態。周圍的親信們也將剛才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們知道,在這場博弈中自己輸了,但是卻都存在著一絲僥幸的心裏,僥幸的希望,剛才聽到的都是玩笑。


    就在這個時候,校尉猛地站了起來,就在所有人以為他要說點什麽的時候,他卻手起刀落,將剛才的探子的頭砍了下來,濺了一身血跡。眾人大駭,正要問他想幹什麽,卻聽校尉說道:“此人蠱惑人心,罪應當誅。爾等且隨我上前殺敵,奪得趙軍糧草,方能速速歸山!而我援軍即可前來,定能保眾人無虞!”


    眾人一聽,頓時了悟,此撩是要裹挾眾人一同拚命了,雖然心裏千百個不願意,但是二裏之地對於騎兵來說,可謂是非常短的,何況探子來報已經耽擱了一段路程,那麽趙國騎兵須臾可至。與其等死,莫不如拚死一搏,或有轉機。


    於是乎,眾人也不論是不是心甘情願,也應和著校尉,唿嘯著衝入戰團。在他們看來,現在的多一份掙紮,都是多一份的希望。


    頓時,趙武卒的壓力變得沉重起來,因為對麵的中山國士兵已經開始發瘋了,他們似乎不再計較傷痛,不再計較死亡,一個個就是要衝過自己建起的防禦陣型,目標就是身後的大營。


    但是,這些趙武卒們,也將燕趙男兒的血性展現了出來,即使麵臨著這樣的劣勢,依然沒有絲毫的退步,沒有絲毫的軟弱。其實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退一步是死,進一步也是死,與其死的懦弱不堪,倒不如死的轟轟烈烈。這就是燕趙男兒的血性標簽。


    於是,趙軍的大營前,激烈的攻防又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雙方都是輸紅了眼的的賭徒,在這場博弈中,籌碼都是自己的生命。


    就在此刻,不遠處的小道上傳來了陣陣的馬蹄聲,對於中山人來說,他們就是催命的鼓點,而對於趙國人來說,這些就是生命的曙光。而馬匹同樣沒有讓雙方失望,尚未交手,馬上的騎士們就手持弓箭,待進入射程範圍之後,隻聽“錚錚”之聲不斷響起,一陣箭雨就瓢潑而至。


    伴隨著箭雨而下的,是一陣陣的慘叫。中山國的士兵們剛才還瘋狂的表情,立刻急轉直下,變得茫然起來,似乎結局並不是他們期待的一樣,因為在他們的意識中,自己應該是獲勝的一方,而現在,自己似乎是被屠戮的一方。


    他們紛紛慌亂的轉頭,想找那個校尉,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他們忘了,這裏是戰場,在這個賭局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以生命為籌碼的。校尉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才癲狂了起來,而士兵們不懂得這一點,所以他們茫然了。


    而趙軍當然是不茫然的,趙武卒們抓住了契機,趕緊發起了反攻,將中山人的陣型衝散的七零八落,戰局也終於沒有了懸念。


    當龐蔥看到戰場上,已經沒有一個中山士兵的時候,他心中的那塊大石,也算是放了下來。終於,沒有辜負趙雍的期待,算是徹底掃清了對自己糧道具有威脅的伏龍山,也就能夠確保這裏成為自己糧草大營,和糧道樞紐了。


    再看看趙國方麵,整個大營雖然煙火繚繞,但是慶幸的是,正是趙武卒的強悍戰鬥力,讓整個大營的糧食,僅僅毀掉了不到一層,這也就能夠保證大軍的正常用度了。


    當然,這支趙武卒部隊也付出了慘烈的代價,但是讓所有人都驚訝的是,趙武卒的校尉命令所有士兵收拾好同袍的骸骨之後,一臉從容的走向龐蔥,淡然的說道:“將軍,卷甲營已經完成任務,請允許我們收拾同袍之後,例行修整。”


    龐蔥點點頭,說道:“允許修整一日,明日此時,請在長城行營集合。”


    “遵命,將軍。”校尉說著,轉身率領其他的同袍,開始收拾卷甲營步卒的骸骨,希望能夠幫助他們,迴到自己的親人身邊。


    龐蔥看著這些士兵,一個個細心仔細的收集著自己的同袍,就連那些手腳被砍斷,連麵目都已經看不清的袍澤,都被他們細心的收集起來。接下來的程序,龐蔥也非常清楚,這些死去的卷甲營戰士,都會被擦拭幹淨身體,然後一個一個火化,裝進盒子裏帶迴去。經過死者家屬的同意後,一部分留在卷甲營,一部分則歸還死者家屬。


    龐蔥甚至知道,每一個死者身上,都穿著一件屬於自己的皮甲,每個皮甲的內襯裏,都刻著這個戰士的名字。也就是說,每一套裝備,都是專屬的。目的,就是為了自己的袍澤收斂。


    每一個卷甲營的戰士,每一個百金營的騎手,從他們進入這兩座軍營的那一刻開始,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中間,隱姓埋名。直到他們馬革裹屍的時候,人們才會在他們的裝備裏,發現這個人的名字。然後他們就會被收斂在骨灰盒裏,而每一個收斂骸骨的盒子裏,都鐫刻著趙氏公族的鴻鵠圖騰旗,而每一個圖騰的下麵,也都銘刻著中的一句話“苟利國家,不求富貴”。


    龐蔥深刻的知道,雖然他是插箭嶺大營的主帥,但是卻從未馴服過這支部隊,或者說,這支部隊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屬於趙氏公族,屬於趙國的君主,屬於趙雍。


    所以,即使麵對龐蔥,校尉也會因為任務,聽命於他。隻不過,卻不是在心上臣服於他。


    這或許是主將的悲哀,但卻是國家的幸運。


    “將軍,戰場打掃差不多了,沒有生還者,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留下一部分士兵,幫著這裏的士兵們先防守一陣,等支援部隊到來之後,直接到這裏報道,加強這裏的守衛。”龐蔥揮去對卷甲營的感歎,恢複到那個睿智的將軍模樣,從容的安排下去。


    “遵命!”說著,副將準備退下,開始安排任務。


    “迴來。”龐蔥突然說道。副將心頭納悶,卻絲毫不敢猶豫,趕緊迴頭問道:“將軍還有什麽吩咐。”


    之間龐蔥沒有理會與他,他走到戰場中間,看著死去的中山校尉滿是憤恨的雙眼,即使在他死去的那一刻,他都帶著強烈的仇恨。但是見慣了生死場麵的龐蔥,自然不會被嚇到。他俯下身,拿起校尉身旁的銅劍,打量起來。


    副將看到龐蔥一言不發的走到對手的屍身旁邊,舉動讓人費解,忍不住問道:“將軍,還有什麽吩咐?”


    龐蔥閉上眼,猛然睜開,將手中的銅劍投擲到地上。銅劍鋒利的劍刃,刺破了大地的柔軟,穩穩的插在了那裏,發出“嗡嗡”的聲音。恰在此時,龐蔥命令道:“命令,所有士兵,立刻將中山士兵的裝備收拾起來,包括武器和皮甲,全部送到長城大營,務必於黎明之前送到。”


    說著,全然不顧眾人一臉霧水的樣子,走到自己的馬匹前麵,上馬揚長而去。


    他到底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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