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龐蔥接到命令,率領三千騎兵匆匆往平邑趕去的時候,高唐的守軍韓舉,也正帶領三千人馬,往平邑趕去。


    韓舉本是韓國人,因為在韓國不受重用,於是逃亡趙國,跟隨趙肅侯東征西討,立下汗馬功勳。特別是如今的高唐之境,當年也是韓舉帶兵攻克的,所以趙肅侯讓他戍守此地,以穩穩的控製住高唐這個地方,將趙國勢力,楔入到了齊國邊境之上。


    高唐落入趙國之手,就讓齊國人有的忙了。一是因為這個地方正好在臨淄通過德州的大道之上,這個地方淪入趙國,就限製了齊國向北發展的速度,從而間接幫助趙國,斬斷了齊國和中山國的聯係。


    二是這個地方位於大河岸邊,容易成為趙國攻入齊國的根據地,當然,如果齊國擁有了高唐,這裏就是齊國,俯瞰趙國、魏國的橋頭堡了。戰略位置非常重要。


    韓舉騎在馬上,看著從他眼前過去的一輛輛戰車,淡淡一笑。他已經得到消息,這次帶領齊軍攻打平邑的,是田氏的宗室將領天朌。他深知,此人曾經常年駐守高唐,一度使得黃河西岸的趙人不敢下黃河捕魚。


    即使如此,他也在趙肅侯六年的時候,被趙國人打敗,占領了高唐郡。此刻,齊軍依然由他統領,可見這一次,對方莫不有複仇的一味。


    不過,韓舉對此是不在乎的。他曾經打敗過天朌,對他有天生的心理優勢,算是老對手了。而且此人年齡已近知天命之年,像打仗這樣費腦子的事情,對方可能就不如自己靈活了。是以當他聽說,天朌率軍攻打平邑的時候,他就率先帶著大軍,浩浩蕩蕩的往平邑殺去。


    “將軍,我軍現在距離平邑,還有半天行程,估計天黑之間,就能到達平邑。”不一會,一個小將來到韓舉麵前,向他稟明了行程。


    “恩,知道了。”韓舉點點頭,“趙獲將軍,你覺得我軍此去,勝算能有多少?”韓舉撚著胡須,慢悠悠的問道。


    “呃”趙獲低下頭,想了想說道,“我軍此次全部都是車兵,雖然人數上有些劣勢,但是拒城而守,而非主動進攻,雖然大勝不好說,但是守住平邑還是沒有問題的。”


    “僅僅守住平邑嗎?”韓舉微笑著說道,“那可不行,田朌老兒生性狡猾,而且是齊國在高唐的重要將領,這次如果有可能,我軍必然要俘獲與他。”


    “是不是太過危險了。”趙獲有些謹慎的說道,“對方實力還是有的,貿然追擊,恐怕並非上策。而且田朌老將,並非初出茅廬之輩,此番馳援平邑,還是以守城為上的好。”


    “此言差矣。”韓舉搖了搖頭,指著從自己眼前走過的戰車說道,“我手下戰車林立,車騎如雲,如果僅僅是守住了一個平邑縣城,也未能絕了後患。要想一勞永逸,必然是要將齊軍趕出高唐地界,否則難保對方不會有其他陰謀。”


    “但是我軍兵力有限,如何對抗田朌?”趙獲疑惑的看著這位沙場老將。


    “放心吧,我料邯鄲聞我示警,定然增援於我。邯鄲有戰車百餘,增援於我,必然無虞。”韓舉哈哈一笑,“說不定,你我此去,還能馬踏臨淄,一覽齊國之盛景呢!”


    趙獲聞言,精神大振。馬踏臨淄,可是每一個趙人夢寐以求的啊,如果真的如韓舉所言,那麽自己就成了趙氏宗族裏麵第一人了。“願幫助將軍,成其偉業。”


    但是當韓舉辛辛苦苦趕到平邑城下的時候,發現除了田朌已經在平邑城十裏之外紮營。而平邑縣城也在一天的戰鬥中,傷痕累累了。


    不過這些都是讓韓舉著急上火的,最讓他生氣的是,邯鄲來的援軍,竟然是龐蔥所帶的三千騎兵。


    “龐江軍,你也是名門之後,善治戎事,你且告訴我,這三千騎兵,能濟得了什麽事!”


    “韓將軍,且聽我一言。”龐蔥連夜行軍,本來已經疲憊不堪,早上剛到,就發現對方已經開始攻城,時不我待,他也隻能帶著三千騎兵,匆匆加入戰場。


    田朌看著來了援軍,以為乃是對方奇兵,遂鳴金收兵,撤離戰場,以觀情勢。而龐蔥樂得讓對方退兵,是以單薄的平邑縣城,才沒有在上午的戰鬥中被攻陷。


    “邯鄲距離平邑,多是關隘丘陵,軍情如火,已經來不及調配其他士兵。何況邯鄲本身四戰之地,中山虎視眈眈,魏國也窺測其間,是以我隻得帶著騎兵,先行趕來。”龐蔥說道,“再者,我軍此來,定然是為了馳援平邑,非為進攻,自保即可,騎兵小路關隘,如履平地,比車兵,可是靈活多了。”


    “哼!”韓舉冷笑一聲,“將乃兵膽。你一個統帥軍隊的,連打敗敵人的膽量都沒有,還談什麽帶兵!”


    這一罵可把龐蔥罵懵了。什麽叫連帶兵的膽量都沒有,《孫武子》開篇就說:“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為將不可意氣用事。而韓舉一上來就說自己沒膽子,這就讓龐蔥接受不了了。


    “將軍此言,恕龐某不能接受。”龐蔥也是有些生氣,“我軍此來,君上有言,以‘圖全平邑’為要,而非著眼進攻。否則,趙國大可興兵而起,何用龐某帶三千之人,千裏馳援?”


    “龐江軍也是帶兵之人,且聞聽君命有所不受?”韓舉眼睛一眯,帶著不屑的語氣說道。


    “然而我亦知道,‘塗有所不由,軍有所不擊,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所謂君命有所不受,乃是就實際情況而言。如今,兩軍實力相當,戰備相匹,能夠據有平邑已成大功,難道將軍還欲冒進嗎?”


    “好一伶牙俐齒。我看,龐江軍是讓齊軍嚇破了膽子。也難怪,貴先祖龐涓就是敗給了齊人,這次再逢齊人,也就難怪會被嚇壞了。”韓舉輕蔑的說道。


    “你!”龐蔥憤恨的指著韓舉。龐涓死後,他在魏國已經受盡了淩辱,所以才投身趙國,以圖複興家族光榮。蒙趙肅侯不棄,委任他警備邯鄲,引以為心腹。而趙雍對他和他的兒子龐暖,也是信知任知,這也是龐蔥此次帶兵前來的主要原因,那就是報恩。


    他的確對齊人有恨,但是他不是那種任由仇恨衝昏頭腦的人。帶兵打仗如果意氣用事,那就是誤國誤民。所以他才會帶領騎兵,力圖保衛平邑。


    結果沒想到,身為這次戰役的總指揮,韓舉竟然和自己的想法南轅北轍。而且還侮辱他和龐涓,這讓龐蔥急火難耐。


    “既然如此,蔥和將軍就各執己見好了。我守好我的平邑城,將軍自去殲敵即可。某在平邑城下,預祝將軍凱旋!”說完,一甩長袖,走出了帳門。


    邯鄲,王城之內。


    趙雍看著眼前的戰國地圖沉默著。旁邊伺候的站在一旁,一會看看年輕的少君,一會看看外麵的時辰,心裏盤算著該準備什麽。


    趙雍每天的生活很簡單,除了拜祭家廟,剩下的就是跟著肥義、趙豹和吳廣學習知識。當然,這個知識更多的是為君之道,還有各國形勢,當然,更多的還有軍事教育。


    戰國人人善武,即使是趙豹這樣的文臣,也並非手無縛雞之力,據說他年少之時,也曾麵對三人而不敗。所以趙雍的這具身體,也算得上精壯,上馬騎射,也並非特別困難。唯一無聊的就是,娛樂生活太少了。


    “少君,肥義師傅在外麵等候。”一個宦人匆匆走上了偏殿。


    “快請。”趙雍說著,從幾案後坐好。肥義的工作是來教導趙雍為君之道,也是和趙雍最貼心的人。趙雍已經賜予肥義隨意出入龍台的權利,隻不過肥義還是謹守為臣之道,從不逾矩,每次覲見,都讓宦人稟報。


    “叩見少君。”肥義顫顫悠悠的走到幾案之前向趙雍行禮。


    “師傅快請起。喜,去給師傅上一個暖爐。”


    “是。”說著就去準備暖爐了。


    “少君,今日可想學些什麽?”肥義問道。其實所謂師傅,肥義所擔任的職務很清閑,更何況為君之道這個東西,也不是有什麽教材的,全憑師傅本人的本事。所以兩人常常就是一個問,一個答。


    “今日隻有一事請教師傅。”趙雍端坐起來,很認真的看著肥義。


    “少君請言,某知無不盡。”


    趙雍抓起手中的戰國地圖,對著肥義,一字一句的說道,“今日,孤想請教先生,一統中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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