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八肚子填飽,之前的傷心似乎沒剩下多。還是找姓鬱的管用,說一說,吃一吃,她心裏好像沒那麽難受了。


    「飽了沒?」


    「飽了。」


    「還難受嗎?」


    程八搖了搖頭,「好像沒那麽難過……」


    「這才是對的,人生哪有過不去的坎。過去那麽多年,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司馬夫人身為嫡母,把你記在名下,讓你錦衣玉食,就是天大的恩惠。她雖故意縱著你的性子,卻沒有使出下作的手段對付你,你就該感謝她的仁慈。」


    鬱雲慈說的是實話,以己度人,沒有哪個女人喜歡其他女人給自己丈夫生的孩子。若是庶出還罷了,不過是多個口糧。


    但要把別人生的孩子養在自己的名下,試問沒有哪個女人會心甘情願地接受。


    程夫人或許不是好人,至少沒有像方氏一樣用陰招來害程八。程八過去的十幾年過得隨心所欲,已屬難得。


    程八想到方氏的作為,沒有吭聲。


    心裏還是別扭著,卻知道她說的是實話。比起她來,自己確實幸運許多。


    「你說的我都懂,你放心我不會鬧的,鬧出去沒臉的是我。」


    這樣想就對了,鬱雲慈心想。程八是性子直,但不是蠢。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代姑娘,更知道要如何權衡利弊。


    「你能如此想是正確的,有時候裝糊塗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你若是裝著,便還有父親母親,你還是那個受盡寵愛的程八小姐。若是撕破臉,那就一無所有。」


    道理不用她講,程八自是明白。


    心裏的坎再難跨過去,也得跨過去。


    「多謝你的勸告,我知道怎麽做。」


    程八幽幽地歎出一口氣,神情失落。往日飛揚的眉眼全都耷著,沒精打彩的。加上紅腫的眼睛,看著甚是可憐。


    外麵的雨勢漸小,屋簷的水順著瓦隙流下來,發出嘀嘀嗒嗒的聲音。


    「我該走了,今日多謝你。」


    「你現在的樣子有些不好,得想個說辭讓別人不起疑心。」鬱雲慈提醒著她,見她點頭應下,便沒有多說什麽。


    至於要怎麽做,她相信程八心裏已經有數。


    送走程八後,她的心情也有些低落。生活中有太多的無奈,有時候反抗不了,除了屈從,似乎沒有更好的法子。


    而屈從,就意味著委屈自己,壓抑自己的靈魂。


    采青掀簾進來,隨意地嘀咕一聲:「偏生今天下雨,看樣子明天是見不到圓月了。」


    她反應過來,喃喃道:「是啊,有些可惜。」


    明天是中秋節,古代娛樂少,每個節日都是掰著指頭盼的。若是天空不作美,一年一度的中秋節就沒有圓月可賞。


    出乎他們的意料,第二天放晴。


    一旦放晴,不說是下人,就是鬱雲慈心情都跟著好起來。


    昨夜景修玄沒有迴府,讓人捎了信迴來。她一人獨眠,有些輾轉,一會想著他在做些什麽,一會兒又覺得他會隨時迴來。


    如此折騰著,近四更才睡去。


    好在一覺醒來是個大晴天,若不然陰鬱的心情怎能舒展?


    采青喜氣洋洋地進來,道:「夫人,廚房正在做月餅。您上次提到過的餡料,奴婢見楊管事都已備下。」


    她一聽來了精神,忙和采青一起去廚房。


    古代的月餅,餡料單一,她打聽過。現在大趙包月餅所用的料,類似於現代的五仁。五仁的口感,不用說吃過的人都知道。


    太甜,太膩,且味道複雜有些怪。


    到了廚房,案板上的麵皮已經備好。每個白玉瓷盆中,各放著一種餡料。


    楊管事看到她,忙行著禮,「夫人,這些餡料都是按您之前所說備下的,您看是不是還少點什麽?」


    她看過去,頻頻點頭。楊管事人很聰明,自己不過是隨口提的,對方就弄出了五六種餅餡。有棗泥的、蓮蓉的、豆沙的、蛋黃的、還有傳統的五仁。


    「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要好。」


    她真心地誇讚著,楊管事很是高興。


    起先楊管事聽夫人提起在月餅中包入其它的餡料時,還很是驚訝。一直以來,大趙的月餅餡料隻有一種。


    包月餅的活自是不用鬱雲慈親自做,不過她還是用模子做幾個出來,算是開場。剩下就是楊管事和廚房的下人忙活。


    月餅做好後,給各家送了一些。


    今年是侯府夫人當家的第一年,府中下人都分到了新做的月餅,且是每種口味都有一個。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下人們感恩戴德,交口稱讚著自家的夫人。


    鬱雲慈淡然地笑著,看著院子裏樹上新掛出的燈籠。


    人月兩圓,今天他總該迴來了吧?他在忙什麽?怎麽會夜不歸宿,難不成已經出城?她想著,托腮望著燈籠下垂著的流蘇。


    從上午盼到下午,再從下午等到夜幕降臨,那人還是沒有出現。


    院子裏的燈籠點上,照得屋外如白晝。她慢慢地走著,想著以往中秋節時,她是如何過的。幼年時,與祖母一起,後來就隻有她一個人。


    月有陰晴圓缺,在她這裏隻有缺憾。


    夜風微涼,她身上罩著一件銀紅的披風,亭亭地閑步走著,時而抬頭望月,時而低頭輕歎。月影隨行,風姿綽綽。


    景修玄疾步歸來時,正看到她抬頭望月的模樣。


    瑩白的臉龐被月亮的清暉暈著,更加的神聖高潔。銀紅的披風,在夜裏很是醒目,襯著她的容貌,憑添一股仙氣。


    若是月宮真有仙子,應是這般模樣。


    他想著,朝她走過去。


    聽到腳步聲,她心一動,驚訝地迴頭。


    「侯爺,您可迴來了。」


    急切中帶著驚喜,小女兒的做派,像是久等著歸家的丈夫。他的眉眼瞬間就變得溫暖,雖然才分開一天,但思念如潮,歸心似箭。


    她心裏歡喜著,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


    不是往屋子走去,而是直接出府。


    她也不問,就跟著他。由著他扶她上馬車,等馬車開動起來,才嬌笑問道:「侯爺這是要帶我去哪裏?」


    「去了就知道。」


    應是燈會之類的,她想著。古代中秋節是個大節,百姓們都會上街,或是放河燈之類的。正如她所想,他們果真到了熱鬧的街市。


    街市與白天不一樣,此時張燈結彩,各種吆喝聲不斷。


    人很多,往來地擁擠著,還有人臉上帶著麵具。


    他不知從哪裏拿出來兩個麵具,她歡喜地接過。麵具的樣式普通,就像大臉的喜福娃娃的。她是女童,他是男童。


    其實這不是什麽喜福娃娃,而是金童玉女。


    有了麵具,更是自在。


    街道兩邊除了賣河燈的,還有許多叫賣小吃的,有糖畫、碗豆黃、涼粉、糖葫蘆等。她雖然對這些吃的不是很感興趣,但卻很喜歡這個氣氛。


    沒過多久,她的手中就拿著一個糖畫,畫的是一隻兔子。


    把麵具往上移了些,露出嘴巴,小口地舔著糖畫。身邊的男人看得眼神一黯,護著她不讓擁擠的人群擠到。


    縱使戴著麵具,也無法隱藏他與生俱來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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