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麽行,我好不容易交一個朋友,豈能因為男女之事而舍棄。我聽你的,再也不纏著左四。」


    鬱雲慈終是放下心來,好在這姑娘沒有執迷不悟。


    程八望著左四遠去的那個方向,低聲喃著,「說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我真願意嫁一個像左四這樣的人,無牽無掛。可以毫不留戀地遠離就中的繁華,然後遠走高飛,海闊天空,暢意江湖。」


    她的眼底迷茫一片,像找不到家的孩子。


    鬱雲慈無法接她的話,正要說什麽時。她已轉過頭,神采間又是以前的那種張揚,「我可是司馬府的八小姐,什麽樣的男人找不到。說句不怕托大的話,整個京中的世家公子,隻要我願意,哪個不是乖乖任我挑選。」


    「的確如此,你可得好好挑挑,多方打探。我相信你一定能挑一個稱心如意的男人。」


    程八昂起頭,朝她挑一下眉,自得一笑。


    院子裏偶爾還有秋蟬的叫聲,天氣倒是越發的涼爽。便是熱,也不過是當午熱些,早晚已有溫差。


    此時正是巳時一刻,還不算熱。府中主子少,往來的下人並不多。她與程八站了這麽久,就隻見一個婆子穿過不遠處的小路。


    「還是侯府清靜。」


    程八感歎著,長長地歎一口氣。


    鬱雲慈再次從她的歎氣中覺出一絲惆悵,或許程八並不像外麵看得那般得意飛揚。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司馬府想必也有許多的是非。


    程八外表風光,一定也有不為人道的苦惱。


    到底是別人的私事,自己不好過問。


    這時,侯爺院子的大門從內打開,走出來一位青袍少年,正是匡庭生。


    程八眼睛一亮,道了一聲可惜。


    鬱雲慈嘴角一抽,這姑娘,真不知道說什麽好。她難不成覺得庭生是個好人選,可惜年紀太小吧。


    幾人相互見禮。


    「匡少爺剛練完功,不知最近練的是什麽劍法啊?」


    「劍法在精不在多,我一直練的是匡家劍法。」


    匡庭生說著,看了一眼鬱雲慈。那眼神她瞬間秒懂,庭生有話要和自己說。


    她側過身,對程八道:「你不是要去買牛肉和酒?」


    「哦,對。」程八記起這茬,和他們告辭。


    看著對方風風火火離開的模樣,她有些失笑。


    匡庭生亦同樣疑惑,程八小姐性霸道,行事張揚跋扈在京中都是有名的,怎麽在師母麵前如此的乖巧?


    一想到師母的性情,倒覺得合情合理。師母這樣通透又見識不凡的女子,任何人靠近後都會不由自主的喜歡。


    樹影綽綽,清靜一如往常。


    微風吹過,匡庭生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暗道師母最近幾日沒怎麽出門,莫不是哪裏受傷了?


    「師母,您是受傷了嗎?」


    「沒有啊。」鬱雲慈有些莫名,爾後反應過來習武之人五感敏銳,不會是庭生聞到她身上的血氣,所以才有此一問。


    她的臉色複雜起來,斟酌著是不是應該給庭生上一節生理課。想著匡大夫人是庭生的母親,以後肯定會告訴他女子該有的東西。


    隻是古代的女子說話含蓄,庭生又是當成男兒養的,匡大夫人會說得詳細嗎?


    「那個我不是受傷,而是……月信在身……」


    匡庭生先是訝然,接著反應過來,不自在地紅了臉。


    「姑娘家都會有這一天,你若是突然……不必驚慌,可以告訴你母親,或是來尋我也可以。」


    「多謝師母。」


    庭生再行了一個禮,自打遇到師母後,對於自己身體的變化,他已沒有那麽厭惡和排斥。就算是聽到月信二字,心境已平靜許多。


    該來總會到來,躲避不掉,隻能迎難而上。


    人生艱難,何止他一人?


    少年臉色染上些許落魄,布在他原本冷傲的麵容上,是那麽的違和。鬱雲慈心知他有事,忍不住相問,「可是遇到什麽麻煩?」


    「嗯……算是,也不算是。」庭生想了想,與其自己煩惱,倒不如告訴師母。師母見識不凡,說不定會同意自己的想法。


    「衛翰林有一女名喚衛青英,上次我與賢王出京,恰巧救了從玉貞觀逃出來的衛姑娘。最近去衛家提親的不是紈絝子弟就是扶不上牆的庶子,還有人往她身上潑髒水。我於衛姑娘有恩,若是此時提親,她必會同意。隻是我終不能給她幸福,一直猶豫不決……」


    這名字,她不久前聽程八提過,不想很快再次在庭生的口中聽到。


    聽起來庭生的做法有挾恩圖報之嫌,那衛青英不知庭生的真正身份,又想報恩,所以才會同意。要是將來兩人時常相處,對方看出點什麽,怎麽辦?


    「那衛姑娘……是什麽想法?」


    匡庭生苦笑一聲,就知道瞞不過師母。「不是庭生有意瞞師母,而是有些事情關係到她的名節……總之,衛姑娘是願意的。我與她說過,便是將來能結親,也是做假夫妻。如果有一天,衛姑娘能尋到自己托付終身的人,我願認她為義姐,送她出嫁。」


    他這麽說,鬱雲慈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隻怕那衛姑娘落入玉貞觀道士之手時,清白已失。雖極盡遮掩,但風聲還是傳了出去。一個失貞的姑娘,能嫁什麽好人家。


    說不定,將來別人還會以此相挾,被壓得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所以,衛姑娘才會同意庭生。


    庭生總會長大,他是匡家唯一的獨苗,不可能不娶妻。她擔心的是,衛姑娘不知庭生真正的身份,萬一將來處得時日一久,庭生又是如此優秀的人,會不會令對方暗生情愫?


    「你可有想過,人心易變,萬一她成了你的正妻,有了其它的想法怎麽辦?」


    匡庭生聞言,垂首沉思。


    半晌,抬起頭來,目光堅定。「師母,我準備告訴她實情。一來不會讓她誤解,二來,她以後可以幫我遮掩一二。」


    比如說將來自己若是來月信,姐姐們都已出嫁,娘年歲也高,他又要以什麽借口去采買貼身之物。


    鬱雲慈默然,庭生的身份,確實是要用障眼法才能遮住。


    若是那衛姑娘心甘情願,倒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明明是個雙贏的事情,為何她心情如此沉重。感覺很難過,替肩負著家庭重任的庭生,還有那未謀過麵的衛姑娘。


    「如此也好,你先別急著和衛姑娘坦白,最近要是有空,讓她來侯府玩玩。」


    人心叵測,她沒有見到衛姑娘,還真有些不放心。


    庭生再老成,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少年。在現代,十一歲小學都沒畢業,怎麽有能力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


    「事關重大,謹慎些總是好的。」


    她全心全意為自己考慮,庭生哪裏不知恩。他露出一個淺笑,鄭重應下。


    隔日,鬱雲慈見到了衛青英。卻不是對方應邀上門,而是她們同時出現在成國公府。就國公府的邀請去參加花會。


    成國公府給她下的帖子,且是範氏親自所寫。作為外孫女,她自是不能推拒。孝義大過天,哪怕再不喜成冰蘭,再不願看到成冰蘭,總不能不登國公府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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