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將軍,不是癱瘓在榻無法起身嗎?怎麽會突然坐起來?


    「鬱將軍,表妹這些年對您如何,您是最為清楚的,怎麽聽信他人一麵之詞,就懷疑表妹的清白,還不認親子?」


    史文軒嘴裏的旁人指的當然是鬱雲慈。


    鬱雲慈既然敢說鬱全勝是史文軒的兒子,就不怕史文軒狡辯。古代可沒有什麽親子鑒定之類的,僅憑鬱全勝長得像史文軒,而且他又和方氏走得近。她就敢斷定,十人之中,有八人會相信他們是親生父子。


    史文軒再有三寸不爛之舌,也抵不過眾口鑠金。


    鬱亮說不出話,隻能用眼神表達自己的憤恨。


    孟大人撫須沉吟,「史大公子,鬱將軍是何樣的人,你應該清楚?他身強體壯,怎麽會一夜之間癱瘓如廢人?今日景夫人替父狀告方氏謀害親夫,鬱氏弑父,兩人當堂認罪。鬱將軍念父子之情,雖然不是親生,但養育多年,唯恐養子無家可歸流離失所,有心成全你們父子的情分,此乃心胸極其開闊之人做出的善舉。換成旁人,必會銘記鬱將軍的大恩。至於史大公子是否要認迴兒子,端看史大公子自己的想法。」


    史文軒瞳孔猛地一縮,暗道難怪?


    方氏那個蠢婦,自己不是再三規勸她要忍耐,籠絡好將軍才是正理。她居然蠢到自毀前程,去謀害自己的丈夫,當真是婦人短視,不知顧全大局。


    自尋死路,不值得同情!


    鬱全勝腳步虛浮地踏進來,也聽到孟大人的那席話,隻覺得五雷轟頂。


    「孟世叔,你在說些什麽?我不是我爹的兒子?」


    方氏母女的作為,他剛知道一些,倒是沒有太大的震驚。可是他萬萬想不到,自己居然不是鬱府的少爺。


    「沒錯,你是方氏與史大公子的兒子,鬱將軍養育你多年已是仁至義盡。以後你就迴到生父那裏,本官想著虎毒尚且不食子,史大公子不會眼睜睜看著親生兒子流落在外吧?」


    史文軒沒有做過那事情,叫他如何認下鬱全勝?要不是方氏蠢到謀害鬱亮,何至於鬱亮現在一口咬定勝哥兒不是親子?


    當真是個蠢婦,以前看著聰明有心機,怎麽最近頻出昏招。


    「將軍,在下敢指天發誓與表妹之間清清白白,沒有半點逾越,勝哥兒千真萬確是您的親子。如有一字虛言,在下甘受雷火焚燒之罰,永世不能輪迴!」


    「天公太忙,哪裏能看清世間每一個惡人。若事事都有上天做主,人間哪有那麽多的冤屈,各州縣及京中又何必要設衙門刑司,審理案情,替人申冤?」


    鬱雲慈話音一落,孟大人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鬱亮的這個次女,以前他根本沒怎麽注意過?隻知道極聽方氏的話,疏遠真正的外祖家成國公府。


    自己的妻子不止說過這個女兒不像成氏生的,太蠢,不及成氏的十成之一。現在看來,傳言不實。


    此女言談舉止,淡定從容,頗有以前成氏的氣韻。


    「景夫人說得沒錯,斷案論證,豈憑一個子虛烏有的誓言就能洗脫一切罪名?史大公子執意不認親兒,那是史家的家事。今日本官是替鬱將軍作證,將鬱全勝從家譜除名,此後他不再是鬱家的子孫。」


    鬱全勝一直都是懵的,他實在是不明白,事情會到今天的地步?


    他是堂堂將軍府唯一的嫡子,以後將軍府所有的東西都是他一個人的。誰知現在居然有人告訴他,他不是鬱家的子孫,而是史家的孩子,這叫他如何能接受?


    「爹……」


    鬱亮扭過臉,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刺眼。


    「史……公子,史大公子才是你的親生父親。」


    孟大人提醒著,接著道:「史大公子,你是要接兒子迴去,還是不認兒子都是你的事情。現在鬱府還有家事要處理,就不多留你們。」


    史文軒臉色漸變,隱晦地看一眼鬱雲慈。鬱雲慈平靜地迴視著他,沒有半點的閃避。


    他真是長年打鷹被雁啄了眼,以前怎麽就沒看出來此女的心機?


    要是他現在領走鬱全勝,無異於不打自招,坐實自己與方氏的私情。如果他不把鬱全勝帶走,隻怕又要得一個不認親生骨肉的壞名聲。


    進退兩難,他已多年不曾有過如此糟糕的感覺。


    「孟大人,在下相信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鬱將軍病了一場,或許有些糊塗,被人一唆使,居然連親兒都不認。在下怎麽說也是勝哥兒的表舅,這孩子自小錦衣玉食,沒有吃過半點的苦。鬱將軍如此狠心,當表舅的卻過意不去,在下會安置好他,等到鬱將軍清醒過來的那一天。」


    「史大公子莫不以為一番似是而非的話就能混淆事實,就能洗清自己的罪孽嗎?我父親何其無辜,要受你們的蒙騙。含辛茹苦地替你養大兒子,你居然還想一直賴上我們鬱家。莫非你還指望你的兒子將來能繼承將軍府不成?」


    鬱亮聽了鬱雲慈的話,果然情緒激動起來。


    沒錯,姓史的不肯承認,就是想謀取他的一切!


    這對狗男女,耍了他半輩子,竟然還敢妄想?


    「滾……走……」他手緊緊地抓著椅子,使盡全身的力氣站起來,「唿哧唿哧」地喘著粗氣,怒視著史文軒和鬱全勝。


    孟大人跟著站起來,安撫道:「你莫生氣,讓他們走便是。」


    鬱亮氣未消,恨不得用眼光殺死史文軒。


    史文軒臉色青白交加,居然還向孟大人行了一禮才告辭。鬱全勝看了一眼鬱亮,見對方看他像看仇人一樣,忙跑著跟上史文軒。


    鬱雲慈暗自提醒自己,這個史文軒不是個善茬,在極怒之下還記得要行禮的人,必定城府極深。一個沈紹陵就讓心驚膽戰,再加上這個史文軒,看來自己以後得小心提防。


    在孟大人的見證下,鬱全勝從鬱家家譜上除了名,另在衙門的戶籍那裏登記過。


    至此,鬱府隻剩鬱亮和鬱雲慈父女二人。鬱雲慈提出想接鬱亮去侯府,被鬱亮拒絕了。鬱亮留在將軍府,她作主發賣掉一批下人,全都是方氏母子三人院子裏的。


    鬱府以前有兩位姨娘,死的是楚姨娘,還有一位桃姨娘。


    桃姨娘不如楚姨娘長得好,加上年紀不小沒有生養,一直老實本分地窩在自己的屋子裏,從不曾邀寵過。


    鬱雲慈梳理將軍府下人時,看到了她。


    想了一想,讓她搬到前院去住,以後照料鬱亮的衣食起居。桃姨娘千恩萬謝,感激得差點落淚,歡喜地上前侍候鬱亮。


    鬱亮嗚嗚出聲,對鬱雲慈的安排有些滿意。


    鬱雲慈記得他以前威風的模樣,再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頗為同情。若不是他寵妾滅妻,又何至於落到這樣的下場。


    同情歸同情,卻還是沒什麽好感。能替他安排生活已是她最大的仁慈,其它的就不能再多了。


    迴到侯府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沐浴更衣。


    幸好今日是月信的第一天,量很少,她還能撐住。若是量多的那一天,打死她都不會出門。洗浴之時,她偶爾瞥見旁邊貼身月事帶上的穢物,覺得有些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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