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洛瓔搖了搖頭,沒有應答,隻領著四喜繼續走著,一直來到葉二老夫人的院子裏,見她正坐在院中修剪枝葉,趕緊過去福了一禮。


    葉二老夫人先讓南洛瓔起了身,這才瞅著她問:「你在院子裏有沒有碰見什麽人?」


    南洛瓔自知在這葉府,有什麽事想要瞞著這個人精似的老太太,隻怕是不容易,便也沒有掩蓋,逕自說了。


    葉二老夫人聽到最後,皺了皺眉頭道:「怎麽,你連是不是王爺都不能確認了?」


    南洛瓔心中一緊,勉強的應付道:「洛瓔一向膽小,王爺又滿是天家威嚴,洛瓔從未敢抬頭細看,自是不能確認。」


    葉二老夫人冷哼一聲,淡淡的說:「不能確認你便給他行禮,要是假的怎麽辦?」


    南洛瓔囁嚅著,隻好自己給自己找理由,「他自稱本王,理應不假,天下哪來這麽大膽的人,敢假冒王爺。」


    葉二老夫人沒有說話,隻是瞅著南洛瓔左右打量一下,最後輕歎,「你當年也曾有幸陪著太妃娘娘上過香,怎麽會連王爺也認不得了?」


    南洛瓔哪裏還敢說什麽,隻是一再稱自己當年年歲尚小,又不敢正眼觀望王爺,所以現在印象早就模糊了。


    葉二老夫人將信將疑的聽著,這才吩咐人去給葉老爺報信,隻說王爺找到了,便在院子裏觀賞桃花。


    南洛瓔這才知道,原來廣陵郡王不等人通告,一個人輕裝簡從的來了葉府,一進葉園之後,葉老爺得了訊息趕到大廳時,廣陵郡王早已不在大廳,這會子他們正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一確認那緋衣男子真的是廣陵郡王,南洛瓔不由得又迴想起他的樣子,想到原主險些嫁給這樣的人為妾,她心裏不禁感到有些後怕……


    向葉二老夫人請過安後,南洛瓔便欠身離去,她一走出院落就瞧見裴彬玢的身影走來,兩人一照麵,裴彬玢就將她拖到一側。


    「你剛才與王爺照過麵了?」


    南洛瓔還不及說話,裴彬玢已是不悅的催著,「你怎麽不說話?你們都說了些什麽?」


    這樣的語氣讓南洛瓔心裏極不舒服,但她還是壓住脾氣,低聲說道:「沒說什麽。」


    「真的?」裴彬玢眉頭一挑,凝視著她不語。


    南洛瓔好半天沒有說話,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最後她被盯到不自在,才拉著裴彬玢的衣袖搖了搖,嗔著道:「是真的,王爺隻是責怪我不該采了桃花,就沒有其他別的什麽事了。」


    裴彬玢這才點了點頭,不再言語,好半晌才壓低聲音說道:「你之前是不是在路上一直布施粥米?」見南洛瓔點了點頭,裴彬玢也未繼續多語,隻是擺了擺手,淡淡的說道:「你迴屋裏歇著吧。」


    南洛瓔隻覺得兩人之間突然好像有一道看不見的牆隔開彼此的距離,她心裏極是難受,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也不明白裴彬玢介意著什麽,她隻能無語的離開。


    迴自己院落的路上,她看著那一樹樹粉色桃花,原是生氣勃勃的朝氣,可是卻讓人覺得傷感,傷感得令南洛瓔想要扯開所有的一切紛擾,對天大吼一聲,隻是最終她什麽也沒做,無言的走迴自己的院子。


    這件事情看似如此過去了,到了下午裴彬玢迴來時,南洛瓔沒有再問,裴彬玢也沒有再提,兩人隻是不語的看著對方,沒有多言,然後默默的吩咐人擺了晚飯,無聲的吃著。


    裴彬玢先吃完,他瞧著南洛瓔還在慢慢嚼著,好半天終於說道:「今兒個,我去封家為彬珩提親了。」


    南洛瓔輕輕應了一聲,這才抬起頭來瞧著裴彬玢,慢慢的說道:「你……封家怎麽說?」


    「封靈玥的父親這次受了傷,還在病著,她叔伯和父兄們都已是認可了,隻是封靈玥說要照料父親不肯應下,後來反是我們先讓了步,百行孝為先,讓她好好照料父親,待封大人傷好之後,再行文定之禮。」裴彬玢淡淡的說著,然後又瞟了南洛瓔一眼,輕聲道:「你與她也是相識的,以後你也算是有個伴了。」


    南洛瓔卻沒有說話,望著那一桌子的菜,想起那個如粉霞似的美麗女子,為了長孫書亭幾次失態的樣子,心裏突然有些說不出來的難受,可是卻也知道這樣的事已經是大家決定的,便沒有辦法轉圜了,或許這就是身為女子的無奈與悲哀。


    她輕歎一口氣,繼續夾著菜放進嘴裏,有些無味的嚼著,默默的為封靈玥的命運歎息著。


    此時,卻聽到屋外有人稟報道:「彬玢少爺,彬珩少爺來了。」


    裴彬玢不由得笑道:「還真是,剛說到他,他便來了。讓他進來吧。」


    裴彬珩一進屋裏,裴彬玢便笑著招唿道:「吃過沒,沒吃過就再添雙筷子,讓廚房再加兩個菜。」


    裴彬珩隻是搖頭,然後也不坐下,直盯著裴彬玢說:「哥,聽說今天你和大舅去為我提親了?」


    裴彬玢笑著應了,接著臉帶笑意的點頭,「封家已經肯了,你就等著小登科之喜吧。」


    「那封小姐本人怎麽說?」


    裴彬珩居然這般問道?南洛瓔不由得抬起頭來看著他,他在這樣的朝代、這樣的際遇中,還能想到要問封靈玥本人的意思,讓南洛瓔對他刮目相看。


    裴彬玢似也未曾想到弟弟會這般提問,他沉吟了一下,好半天才說:「這種事情素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裏由著她說什麽了。」


    「大哥……我就想問問她有沒有說什麽。」裴彬珩有些囁嚅,最後還是小聲的又問了一遍。


    「她也沒說不願意,隻是要照料父親,要等封大人傷好之後再文定,她是品性不錯的閨女,你要好好珍惜才是。」裴彬玢隻得迴了,一邊說著,一邊臉露微笑的看著弟弟。


    裴彬珩好半天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子,方又複述一遍裴彬玢的話,「她也沒說不願意,隻是要照料父親,要等封大人傷好之後再文定……她哪裏有說不願意的權力,但她這般說便是不願意啊。」


    裴彬玢聽到這樣的話,不禁皺了皺眉頭,好半天沒有說話,他深吸了好幾口氣後才說道:「我與你嫂子初時不也是不願意,但現在一樣琴瑟和鳴。彬珩,這樣的事情原就是父母之命,你掙得過什麽?便是封家小姐本身也得認命。」


    南洛瓔聽到裴彬玢的話,心裏沒來由的感到一種恐慌,因為自己是他的妻子,所以他才會對她好,因為他要琴瑟和鳴,而不是一個一輩子與自己冷眉相對的妻子,如果她不是他的妻子,他還會像過去那樣包容她嗎?如果不是因為她是他的妻子,他還會這樣溫柔的對待她嗎?還是任何一個女子都可以擁有他的疼愛,隻要身分是裴彬玢的妻子,那麽他便會對那個女子好……


    想到這裏,南洛瓔隻覺得自己好像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一身都是汗,全身都感到寒冷,冷到骨子裏都有些顫抖。


    裴彬玢沒有留意到南洛瓔的神色變化,隻是繼續勸解裴彬珩,「我看你對那個封小姐也是有些情分的,以後好好對待人家就是了。」


    裴彬珩卻是不語,他嘴裏喃喃自語的重複著,「她是不願意的……她是不願意的……」


    過了好一會子,裴彬玢終是忍不住的大喝,「彬珩!便是她不願意又如何,你能怎麽樣?便是你不願意又如何?這件事情爹娘都已經決定了,封家長輩也應允了,這時候再有變卦,下的可是兩家人的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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