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株忘憂草,一株生長在懸崖邊的草。


    名如其草,我的記憶確實不怎麽好。聽聞金魚有七秒鍾的記憶,而我的記憶……唉,我甚至忘記了我究竟有多久的記憶。


    跟同一係的植物相比,我的長相也著實普通,如果不是因為懸崖邊上隻有我這一株草,想必紮在草堆裏,也沒人能認得出來我。


    聽住在我隔壁懸崖縫裏的蓮姐姐說,我還會開花,開花的時候,就不普通了。


    我不相信蓮姐姐說的話,嗤道:“倘若我能開花,那石頭還會長出花呢!”


    蓮姐姐聽到我的話,有些慍怒:“你不信便罷了,以後少跟我說話。”


    察覺到蓮姐姐有些生氣,我才意識到我說錯了話,瞧我這記性,我倆都是從石頭縫裏長出來的草,我否認自己,就是在否認蓮姐姐,甚至否認與我們居住環境相似的所有同胞們。


    我實在是過分。


    看來我不僅記性差,我還有些直……


    世人都覺得懸崖峭壁這種地方,異常險峻,於是不輕易來,而平常的植物又不喜歡住在這裏,連帶著一些蝴蝶、飛鳥之類的動物也不喜歡來這裏玩,於是就造成了這裏人煙稀少、寂寥冷清的情況。


    所以我和蓮姐姐在懸崖邊生長的日子,很是無聊。


    甚至我們會乞求上蒼,多來點狂風暴雨、電閃雷鳴吧,給我們單調的生活來點刺激。


    忽然有一天,雷公公就顯靈了。那天夜裏,狂風驟作,暴雨不停歇,我倆在風雨裏淩亂,差點被淋進懸崖底,好在我們的命根子和懸崖縫緊緊地連在一起,才能勉強保住小命。


    卻不想,忽然有一人跌落下來,剛好拽住了蓮姐姐的根。


    蓮姐姐吃痛驚唿:“黃花菜,快救我!”


    倏爾天空轟隆一聲,閃電發出白光,照在那人的臉上,我看清楚後,也不禁驚唿:“這個采花賊,倒是長的好生俊秀!”


    蓮姐姐白了我一眼,“你個草包,現在是犯花癡的時候……”還沒說完話,蓮姐姐又忍不住痛唿。


    隻見那個男子緊緊的扒著蓮姐姐,看樣子是沒打算鬆手了。


    “哢嚓”一聲,蓮姐姐的根好像被生生的拽了出來,還沒待我反應過來,那男子和蓮姐姐便雙雙摔下了崖。


    下麵傳來蓮姐姐不甘的聲音:“我還沒開花呢……我不想就這麽死……草包救我!”


    淒厲的聲音迴響於山間,哀轉久絕,甚至驚動了不遠處休憩的烏鴉。


    我望著無盡的崖底,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擔憂蓮姐姐。


    於是我喊旁邊的烏鴉,想請他帶我去崖底探探,“鴨兄,在否?”


    喊了好幾聲,烏鴉都不理我,最後我心生一計,“烏哥哥,帥氣的烏哥哥,聽說你上次滑翔又輸給了夜鶯兄?”


    烏鴉兄此時正蹲於崖角,閉目養神。


    但我知道他一定是裝的,剛剛我蓮姐姐一聲吼,把他也嚇得半死,他現在能睡著就怪了。


    “但我覺得,夜鶯兄確實厲害,烏哥哥不要氣餒哈,再接再厲!”


    忽然烏鴉睜開眼睛,振翅飛到了我這裏,“你覺得夜鶯比我厲害?”


    “呃……這個嘛,我覺得還是烏哥你厲害,但是畢竟我也沒有親眼見證過……”還沒說完,烏鴉銜起了我,使我與懸崖根壁分離,帶我飛上了天空。


    真的……很痛。


    不過,激將法確實是挺管用的。


    然後在烏鴉嘴裏的我,晃來晃去,使它無法保持平衡。


    “你幹嘛,草包?”烏鴉有些慌亂。


    我又是一個晃動,連帶著他和我下降了幾米。


    “帶我去崖底,不然的話我們兩個都吃不了好果子!”我用惡狠狠的語氣說道,其實內心卻是慫的一批。我確實是一株外強中幹的草包。


    好在烏鴉上當了,帶著我飛向了崖底。


    這崖底竟是個美麗的山穀,長著參天大樹,也有各種花花草草,甚至還有蜜蜂采蜜,蝴蝶盤旋,真真是鳥語花香。


    山穀的最中間,有一汪碧綠的潭水,旁邊是一棵粗壯的柏樹。


    望了一圈,沒見著人影,我猜測他倆一定是掉湖裏去了,也幸虧這裏有個湖,不然的話……我打了個寒顫。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就青青送綠綠草。


    我威脅著烏鴉帶我飛到了柏樹上,它想放開我,但我就是死死的拽住他,讓它想放放不了,想走也走不了。


    “草包……你個奸詐小人!”


    我笑嘻嘻地說:“我本來就不是人,我是一棵草。”


    忽然湖水那邊傳來動靜,有人探出了頭,我屏住唿吸,仔細看清楚後,不禁有些失望。


    是那個采花賊,哦不對……準確來說應該是采草賊。


    我真想過去打他,讓他還我的蓮姐姐。


    隻見他慢慢遊出來,再近點之後,我這才發現,他懷中抱著一個青衫女子,額間一抹紫色的蓮花印。


    這正是我的蓮姐姐!她化成灰我都認得。沒想到蓮姐姐竟化為了人形,按道理說應該再修煉一百年的。不過我心中懸著的石頭總算是放了下來。


    我和烏鴉繼續觀望。


    男子抱著蓮姐姐來到了大樹下,把她放了下來,讓她背靠著樹。


    忽然,那男人欺身而上,將蓮姐姐壓在身下,竟一下子吻上了蓮姐姐的唇。


    我的心差點掉了出來。


    這登徒浪蕩子!差點讓蓮姐姐沒了命,現在還要玷汙了蓮姐姐的清白嗎?


    沒想到那男人竟一直吻,沒完沒了了。我不忍心再看,藏進了烏鴉的嘴裏。


    “好了好了,他停下來了。”過了很久很久,烏鴉才告訴我說。


    我這才往那邊看去,看到蓮姐姐吐了口水,而那男子拿著布擦拭蓮姐姐的額頭。


    這時,梓蓮才悠悠轉醒。


    她睜開雙眼,第一眼看見的是一個極為俊美的男子,他的臉離的很近很近,梓蓮將他精致的五官看得清清楚楚,甚至連眉毛間的水珠,也瞧得見。


    水珠從男子的發梢滴落下來,剛好落到梓蓮的唇上。


    男子看到醒來的梓蓮,從來都是很淡然的他竟忽然有些慌亂。


    男子連忙放開扶著梓蓮腰的手,剛才為了給她擦拭,他一直扶著梓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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