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博趕到彩雲山的時候,山已經燒了一大片,冬天本來就幹燥,加上晚上又刮東風,風助火勢,火勢一發不可收拾。


    山上的樹木基本上都被燒焦了。


    遠遠地看上去一片黑色,空氣中還飄著飛灰。


    他的心髒都快停了。


    凡是活在這個世上的人,什麽最重要?


    當然是根基最重要。


    尤其是大家族,家譜族譜都是厚厚的一疊,宗祠更是神聖不可侵犯之地。


    就像是楚博,他當年中狀元,族中就敲鑼打鼓的帶著他迴宗祠祭祖。


    永昌帝賞賜下來的牌匾,也進了宗祠當中。


    士大夫們就沒有不重視這個的。


    否則的話,光宗耀祖四個字這是怎麽來的?


    可現在,談什麽光宗耀祖?


    祖墳都燒了!


    他踉蹌著奔到了自己父親的墓前,就見墓已經被燒的不成樣子,兩隻石獅子黑的都看不見了,而且因為燒的太狠,墓後頭的小山頭塌方,巨石掉落下來,將墓碑都給砸成了兩段。


    更令人無法接受的是,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連裏麵的棺材都露了出來。


    楚博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父親!父親!不孝之子對不住您!”


    家裏出了這樣的事,本來就已經是晴天霹靂了。


    更晴天霹靂的是,造成這一切的,竟然還有自己家的人。


    他猛地迴頭,看著此時還迷迷糊糊站在旁邊的楚天闊,咬緊牙關猛地上前踹了他一腳。


    楚天闊如今都還沒有徹底醒過神來,迷迷糊糊的,被踹了這麽一腳,頓時就跪倒在地。


    旁邊的幾個紈絝也全都嚇了一跳,此時終於徹底清醒過來了。


    站在他們麵前的,可是當今的首輔大人啊!


    楚天闊撲在地上,頓時吃了一嘴巴的灰,張口就打了個噴嚏。


    他也終於清醒了,嗚咽了一聲就喊:“祖父......”


    楚博厲聲嗬斥:“不要喊我,你這個孽障!你這個畜生!”


    說著便拽住了楚天闊的頭發,將他拖到了楚老太爺的墓前,一把摁住了他的頭往坑裏按:“你睜大你的狗眼看看,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麽?!你這個孽畜!”


    楚天闊睜大了眼,一眼就看到露出一個角的紫檀木的棺材,頓時嚇蒙了,劇烈的掙紮起來:“爹,爹救我!爹,救我啊爹!”


    他的確是紈絝,也的確是經常做些仗勢欺人的事。


    但是燒毀自家祖墳這麽大的禍,他是真的做夢都沒有想過。


    其他的人全都被嚇得兩股戰戰。


    而楚博已經被氣的臉色紫漲,險些暈過去,死死的掐住了楚天闊的喉嚨:“你到底為什麽要來彩雲山胡鬧?!這裏到底有什麽值得胡鬧的?!”


    還帶了酒菜,一看就知道是這些混賬受不了書院的管束,找了地方打算找樂子的。


    但是又不能離開的太遠,至少不可能去城裏。


    否則的話,第二天的早課根本就趕不及。


    所以才挑中了這裏。


    但是問題是,附近也不是沒有別的田壟和山頭,去別的地方多好?!


    不,應該說,哪怕是真的要玩鬧,為什麽又這麽不小心?!


    燒火取暖,卻不知道分寸,米個人都喝的酩酊大醉!


    楚天闊嚇得三魂七魄都飛了,被掐的哇哇大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祖父,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他是首輔的親孫子,在書院裏頭那也是跟班眾多。


    這一次整治戚雲徵和沈嘉朗,就是他示意那些跟班去做的。


    當然,端王的兒子不算是跟班,但是他們倆素來臭味相投。


    他們聚在一塊兒,時常都會喝酒取樂的。


    到底是為什麽來了彩雲山,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楚博怒極了,左右開弓啪啪啪的打了他幾個耳光。


    打的楚天闊的耳朵都嗡嗡嗡的響,嚇得麵色慘白。


    幸虧這個時候,端王他們都趕到了。


    一見這慘狀,端王的臉色也馬上就變了。


    老天爺,人怎麽能闖下這麽大的禍啊?!


    本來他聽說了自家這個混賬害的永平侯府的兩個孩子掉進糞坑,當即就打算收拾人了。


    可沒想到,這都不算什麽。


    這個混賬還能闖出更大的禍!


    他眼前一黑!


    他娘的,容王娶三十一個媳婦兒估計都不算什麽了。


    端王立即揪著自己的兒子扇了幾個巴掌,痛心疾首的跟楚博告罪:“楚大人,當真是本王教子不嚴,才會出了這樣的事,這個畜生就任由您處置!”


    楚博的眼神不善。


    任由他處置?


    他能怎麽處置?!


    這是宗室!


    他難道能殺了宗室嗎?!


    還不是隻能忍氣吞聲打碎牙齒和血吞的認栽?!


    他冷著臉沒有答話,隻是又猛地打了楚天闊一個巴掌。


    許次輔心裏也苦,自己家這個混賬喜歡跟首輔兒子一起玩,他也是知道的。


    大家門庭差不多,又都在河東書院讀書,玩就玩了,他從前都是樂見其成的。


    誰知道這些人玩在一起,卻一個個的玩的都不像是人了。


    他一狠心,也猛地踹了許順一腳:“小畜生!讓你來是來讀書的,你倒是好,書沒見你讀的怎麽樣,闖禍的本事倒是一等一,一天到晚的給老子我惹是生非,你是要害死我們一家嗎?!”


    場麵一時混亂的很。


    楚天闊最慘,因為楚博不好對其他幾個人動手,但是心中卻怒氣難消,所以隻能盯著楚天闊打。


    以至於楚天闊哭爹喊娘的掙紮著要跑,楚博卻死死的拉著他還要再打。


    兩廂僵持之下,楚天闊的衣袖被撕裂了,整個人因為慣性往後倒,後腦勺正好磕在了斷掉的墓碑上頭,一時之間睜大了眼。


    而許順尖叫了一聲:“血!天闊出了好多的血!好多的血!”


    楚博愣住了,怔怔的看著自己手裏撕下來的楚天闊的半截衣袖,一時之間麵無血色。


    所有人都驚住了,驚疑不定的看著這一幕,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還是後麵趕上山的楚明川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兒子!”


    朝著楚天闊撲了過去,顫抖著攬住了楚天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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