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禦史一錘定音。


    畢竟他老人家在京城百姓裏頭那就是清官和忠臣的代名詞。


    他老人家都發這樣的毒誓了,那當然肯定是別人的問題。


    任重抬著棺材撞死的確是一開始聽起來很壯觀。


    但是仔細想想,幹嘛非得撞死?


    難道迴京來告禦狀,皇帝還會偏袒盧家嗎?


    不至於吧?


    皇帝不是昏君,楚國公府犯錯,成王死的不光彩,皇帝可從來沒有遷怒過任何人,隻是嚴懲了他們這些屍位素餐的東西。


    任重一句話不說直接就去撞死,這確實是太過蹊蹺了。


    而且天底下哪裏有這麽完美無缺的人啊?


    從小到大就沒有做過一件壞事,長大了以後還嫉惡如仇,還要以死相諫。


    這那裏是普通人?


    這是聖人再世,聖人下凡啊!


    但是,這世上哪有這麽多的聖人?


    人好的太過頭了,那就假了。


    百姓們紛紛喊:“鐵禦史,我們相信您!”


    至少鐵禦史一直都在京城。


    人可以裝一年兩年,但是裝不了幾十年。


    這麽多年來,鐵禦史都是仗義執言,從來不畏強權。


    鐵禦史看了一眼還在跳腳的任樹全,厲聲說:“行,你不是說要去告禦狀嗎?!走,不必你們抬著孔聖人的神像,老臣帶你們去!去禦前說個清楚!”


    任樹全頓時有些慌。


    他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就要跑。


    可現在裏三層外三層的人,他根本一步都跑不動,眼看著他衝了起來,謝營不動聲色的踹了他一腳,又把他給踹迴去了。


    常安頓時睜大了眼,對著謝營嘖了一聲:“你剛才去去哪兒啦?”


    謝營忍住迴頭看書局樓上的衝動,淡淡的挑了挑眉:“沒去哪兒,去看了看外頭的情形。”


    常安不疑有他,隻是輕輕跟他咬耳朵:“我看鐵禦史說的一定是真的,鐵禦史可從來不是胡說八道的人。”


    謝營又忍不住去看了一眼賴成龍。


    那當然了。


    這些消息可都是錦衣衛查出來的。


    錦衣衛查到的消息,怎麽可能是假消息。


    這一下子,任重注定要成為一顆臭棋了。


    賴成龍正在聽急的快跳樓的禮部侍郎說話,聽見禮部侍郎要他們護送孔聖人的神像迴孔廟,他淡淡的點了點頭:“春霖!你帶領一隊人馬,送孔聖人神像迴去安放。”


    春霖啊了一聲,頓時有些垂頭喪氣。


    這裏的戲都還沒看完呢,眼看著待會兒肯定更加精彩。


    怎麽自己就要去送東西啊?


    春升都能在跟前待著!


    春升隻當沒看見,隻是低聲問賴成龍:“大人,咱們是不是要將這些鬧事的學子都先給抓起來。”


    賴成龍嗯了一聲:“抓吧。”


    喜歡跟著鬧事,那就要有鬧事以後被罰的覺悟。


    鐵禦史此時已經拖著任樹全去皇宮了。


    陸明安朝著戚元和戚老侯爺他們略微頷首,跟她們打過招唿,便也飛身上馬,帶著巡檢司的人一路護送。


    百姓們都還沒有從震驚當中迴過神來,見鐵禦史帶著人就走,也都忙跟在後頭,一路人擠人的跟著,誰都不肯落後半步。


    而此時,禦書房裏,內閣幾位閣老正因為這件事而爭得不可開交。


    李次輔毫不猶豫的說:“如今這件事已經掀起了民憤,古話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啊聖上!”


    永昌帝淡淡的單手托腮,淡淡的問:“那李愛卿的意思是?”


    李次輔一咬牙:“聖上,事到如今,自然應當是快刀斬亂麻,將盧家的案子定下,讓朝野都能夠將此事壓下去,隻當不存在。”


    他痛心疾首的跪在地上:“聖上,哪怕是為了太孫殿下的聲譽,也該要快刀斬亂麻啊!”


    永昌帝不置可否:“怎麽快刀斬亂麻?”


    李次輔一狠心,一咬牙,直言不諱:“迅速給盧家定罪,找不到盧汀,便問罪盧家其他人,男丁盡數砍頭,未成年的男丁和女眷則通通都沒入教坊。而後再下旨嘉獎任重......”


    楚博低著頭一言不發。


    永昌帝似笑非笑,目光在眾人身上轉了一圈,沉聲問:“你們也是這麽想的?”


    內閣總共是五個閣老,一個首輔一個次輔。


    總共七個人。


    這七個人都是永昌帝心腹中的心腹,同樣也是朝中幾位出色的大臣。


    現在李次輔先開了口,若是按照往常,那麽慣例就是其他人也都附和了。


    可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大家竟然一時都奇怪的沉默下來。


    連楚博都是眼觀鼻鼻觀心,隻當做自己什麽都沒有聽見。


    直到外頭夏公公隔著簾子稟報,說是鐵禦史求見。


    眾人才都下意識都是一震。


    這個老蠻牛怎麽來了?


    老蠻牛一進來就跪下了,山唿萬歲之後,便支起脖子問:“聖上,您還是不是個明君?!”


    ?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尤其是李次輔,他覺得鐵禦史莫不是瘋了吧?


    這是人說出來的話嗎?


    他是活膩歪了嗎?


    楚博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件事發生的實在是十分的迅速和突然,任重幾乎是一夜之間就成了千古名臣了,以至於他們這些人竟然不好表示什麽。


    更有甚者,還多的是人沾沾自喜的。


    畢竟都是文臣。


    都是同僚,同科。


    既然任重都已經是忠臣了,那麽他們這些跟任重關係好的,自然也都是忠臣是清官了。


    茶館裏那些說書的先生,還有請到家裏去的戲班子,不少人都在背後推波助瀾。所以短短時間內,任重的名聲才會如此煊赫。


    可是有句話就說,站得越高,摔的越狠。


    不知道為什麽,楚博總覺得現在就該是帥得狠的時候了。


    果然,永昌帝淡淡的睥睨鐵禦史,意味不明的問:“如何就是明君,如何就不是明君?”


    鐵禦史哼了一聲,梗著脖子挺直脊背:“若是明君,就不應該被假象所蒙蔽,不是找些說書先生,寫一些話本子,那就是真真正正的清官忠臣了!”


    這話說的可真是夠不客氣的。


    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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