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禦史向來以直言進諫而出名。


    以前但凡是有言官因言獲罪,鐵禦史都是不遺餘力的去營救的。


    怎麽這迴鐵禦史卻這麽對任樹全?


    按理來說,他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啊!


    鐵禦史氣的七竅生煙,跳腳起來將孔聖人神像搶在手裏,小心翼翼的端正著,送到了旁邊的國子監祭酒手裏。


    而後就又對著任樹全啪的一聲打了一個巴掌。


    之前任樹全還是左邊臉腫起來了。


    現在這麽一打,他的右邊臉也同樣腫起來了,一時之間實在是顯得有些狼狽。


    旁邊的常安忍不住不合時宜的笑了一聲。


    他也不是故意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實在是太好笑了,他真的忍不住。


    任樹全捂著自己的臉,心裏罵了鐵禦史一百遍。


    這個老禿驢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是太老了腦子都壞了嗎?


    他現在是在為自家大伯鳴冤。


    這一點,京中其他的文官都心知肚明,人人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大家都覺得,任重既然會以死相諫,都一定要告發盧家。


    那盧家肯定是真的通敵賣國了的。


    否則盧汀怎麽會失蹤到現在不見蹤影?


    否則那些密信怎麽解釋?


    何況還有盧汀最信任的副將的證詞。


    鐵證如山!


    任重這才以死相諫的。


    讀書人最看重的就是同僚,同科,同鄉。


    任重的那些同科們一個個的都大開方便之門。


    否則,任樹全也不可能衝的出國子監。


    更不可能去孔廟搶的走孔聖人的神像。


    鐵禦史也是文臣中的一員,更是出了名的言官。


    他不站在任家這邊,是個什麽意思?!


    他忍無可忍的質問:“我大伯以死都不能讓盧家付出代價,我為了我大伯父鳴不平,有什麽錯!?鐵禦史為何打我?!”


    戚震呸了一聲,冷笑著想,打你算什麽?


    沒踢死你都算是可惜的!


    戚老侯爺則已經不說話了,隻是直勾勾的盯著前麵看。


    百姓們也都認識鐵禦史,見鐵禦史忽然動手打了任樹全,一時都有些摸不清楚頭腦。


    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麽。


    鐵禦史聲如洪鍾,指著任樹全怒罵:“滿嘴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的男盜女娼!你這樣的敗類,還敢進孔廟,碰聖人的神位!你算是什麽東西?!”


    要麽說言官的一張嘴能把活人給直接說死呢?


    鐵禦史的一張嘴的的確確就像是淬了毒似地。


    把所有人都給驚住了。


    任樹全更是被罵的麵紅耳赤,同時又摸不著頭腦。


    他幹什麽了?


    這個老頭子要這麽罵他?


    人都是有脾氣的,任樹全忍不住不服:“鐵禦史,您說這話最好是有根據!怎麽能平白汙人清白?!您這樣,把我伯父視作何物?難道是看不起我們任家的家風麽?!”


    那倒也是,畢竟任家人的人品,從任重就可見一斑了。


    有人忍不住勸:“鐵禦史,他到底隻是年輕氣盛,並非有意冒犯孔聖人......”


    “這不隻是冒犯孔聖人,他們這是欺負全天下的人!”鐵禦史不屑大笑,而後環顧了一圈周遭的百姓,厲聲喝問:“我問你,任重算的上什麽千古名臣?!你們任家替他寫書揚名的時候,怎麽好意思寫的下去?!”


    啊?!


    大家都哇了一聲。


    國子監的學生們也都紛紛議論起來。


    任重不是跟書裏說的一樣,自小貧苦,長大不忘初心,肩負天下人的嗎?


    聽鐵禦史的意思,不是這樣?


    任樹全皺了皺眉:“鐵禦史,公道自在人心,功過自有人評,我伯父自然是這樣的人!”


    “呸!臭不要臉的東西!”鐵禦史開始大發神威:“任重這個混賬,在全南做縣令的時候,將人家賴以生存的水稻全都給強行鏟掉,令人種滿臍橙,用來上貢,害的當地百姓隻能高價從隔壁縣買糧,苦不堪言!”


    眾人嘩然。


    戚震吞了口口水,下意識的看了看戚元。


    元姐兒威武啊!


    戚元則看著賴成龍,微微頷首。


    謝營將他們的反應都盡收眼底,心裏完全明白了。


    鐵禦史越說越氣:“這個不要臉的,離任之前還強迫百姓送什麽萬民傘!他也有臉!”


    任樹全的臉色一陣白一陣青。


    他完全沒有想到鐵禦史會知道這麽多。


    而且還當眾揭破了。


    鐵禦史卻還不罷休:“這也就算了!他在任上的時候,碰見兩個官員納妾,一番嗬斥,職責的他們是荒淫無道,強令兩個女人出家!結果轉頭就把這兩個已經出家了的女子帶迴家納妾了!”


    啊?!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不約而同整整齊齊的哇了一聲。


    高手啊!


    還可以這麽幹?!


    真是牛啊!


    任樹全的臉色已經不太好了,一時有些搖搖欲墜。


    旁邊之前還死命的護著他的那些學生卻下意識的都離得遠了些。


    鐵禦史氣喘籲籲,指著任樹全怒罵:“這些事兒,你做侄子的會半點不知道?你還敢昧著良心說他是個千古名臣?你他娘的害臊不害臊?!”


    任樹全漲紅了臉:“就算是如此,一碼歸一碼,我伯父就算是有些地方做錯了,但是他彈劾盧家,卻是出自於一片公心!又何錯之有?!”


    “公心?”鐵禦史不屑的看著他:“你那個伯父,人性都沒有,他還有公心?!”


    說著,他望著眾人,大聲說:“十二年前,任重給自己七歲的女兒定下娃娃親,誰知道對方八歲的時候就死了,結果任重竟然活生生的不顧妻子的反對,餓死了自己女兒,還給女兒舉行了陰婚!這樣的人,他連人都不算,怎麽可能會有什麽公心?!”


    如果說先前的隻是開胃菜,那麽現在這就真的是屬於猛菜了。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一時之間不可置信。


    戚老侯爺跟戚震卻再一次的看向了戚元。


    他們終於知道,什麽才叫做真正的抬你上雲端,再拽你下地獄了。


    之前任重的名聲有多好,那麽從此以後,任重的名聲就會有多差。


    千古名臣?


    從今天開始,任重和秦檜也可以一起去西湖邊上跪著了。


    真是好一出大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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