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元笑而不語,親自拎著食盒迴了明月樓。


    幾個廚房伺候的廚娘等到她走了,便對視一眼,都撇了撇嘴。


    其中一個陰陽怪氣的把鍋翻了幾下:“這粘乎乎的是什麽東西?這位大小姐.....真是山豬吃不了細糠!”


    都迴家了,吃到的都是山珍海味,可結果還是惦記著她在鄉下吃的那些喂豬的吃食。


    都不覺得丟臉嗎?


    另一個廚娘打開蒸籠,發現還有幾個小巧的灰棕色的包子一樣的東西,不由得嘖了一聲。


    她本來也想跟著說幾句風涼話,可是見這東西晶瑩剔透,雖然是灰棕色,可看上去卻像是透明能瞧見裏頭的肉,又有些好奇。


    鬼使神差的,她拿起來咬了一口,而後忍不住意外的咦了一聲。


    “這味道......”她忍不住說:“挺獨特的!”


    戚元已經迴到了明月樓。


    廊下的幾盞燈籠此時正散發著昏黃的光,戚元要進門之前,腳步頓了頓,隨即才對連翹和白芷她們說:“都不必跟著我了,我想自己休息一會兒。”


    連翹毫無疑義,本來她就是什麽都聽戚元的,戚元說什麽就是什麽。


    至於白芷,她雖然覺得不大對勁-----畢竟戚元剛才還做了吃的,而且還說要給客人。


    不過她也乖巧的什麽都沒說,隻是聽話的應了一聲。


    戚元進門,順手將房門關上。


    幾乎是同時,她便發現自己脖子上多了一柄利劍。


    利劍抵喉,她卻絲毫沒有慌張,隻是笑著轉頭看著緩緩從簾幕後頭露出臉來的蕭雲庭。


    蕭雲庭跟戚雲亭兩個人名字的字音都是一樣的,可兩人不管是長相還是氣質,都是天壤之別。


    蕭雲庭天生一雙桃花眼,哪怕是不笑的時候,眼尾也是微微上挑,似乎是含著淺淡的笑意。


    可他卻又一身的殺氣。


    這殺氣綜合了他長相上的俊美,讓他整個人顯得嶽峙淵渟。


    戚元輕聲喊了一聲:“王爺。”


    蕭雲庭臉上噙著一抹譏誚的笑意,欺身逼近,見她安靜的低著頭立著,他挑了挑眉,劍尖輕輕往上滑,落在她下巴上往上一抬,便讓戚元抬起了頭。


    “你知道本王會來?”


    劍尖鋒利,寒氣逼人,戚元臉上並沒有任何懼意,毫不畏懼的仰頭跟蕭雲庭對視。


    兩人目光在半空中撞在一起,都看清了彼此臉上的神情。


    片刻後,戚元率先出聲開口:“殿下既然都來了,就證明我還是有用的。既然如此,不如收起劍拔弩張,一起坐下來聊聊,如何?”


    這個丫頭有點意思,就好像是個沒有感情的木偶。


    第一次見她,她就在湖裏殺人。


    被人撞破還能鎮定自若,毫不膽怯。


    第二次見,向家的其他姑娘都嚇得花容失色,唯獨她,不僅不怕,還特意給自己下鉤子,引自己過來找她。


    現在,劍尖都抵在喉嚨上了,她也仍舊能夠鎮定自若。


    戚元屋子裏的擺設其實並不算精致,在冠蓋滿京華的京中,也隻不過是中等罷了。


    她指了指窗邊的小幾,率先提著食盒走過去坐在了蒲團上。


    蕭雲庭饒有深意的盯著她看了一瞬,才跟著走過去,坐在了她對麵。


    他一直都是鎮定自若的,像是一隻蓄勢待發卻耐心十足的獵豹,繃緊了脊背隨時便能撲上去咬死獵物。


    就像他若是真想要戚元的性命,也不過是頃刻之間的事。


    可是,當戚元從食盒裏拿出那盤像包子的東西擺在桌上,他忽然就變了臉色,直接隔著桌子捏住了戚元的脖子。


    他的手掌大的驚人,單手就能把戚元的脖子擰斷。


    殺意幾乎是快從他眼裏溢出來,他冷冰冰的問:“你查過我?!”


    靖王蕭雲庭,自小就因為身體不好而被太子寄養在句容茅山,他迴京都還未滿三年。


    可鮮少有人知道,他其實根本就沒在句容呆過幾天,而是跟著他的師傅去了江西,在江西長大。


    而此時戚元從食盒裏拿出來的東西,大部分人甚至根本都不會認出是什麽。


    蕭雲庭卻認識。


    江西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地方的特產。


    也唯獨他們那邊有的東西。


    芋粉包子。


    是用芋子煮爛壓碎,加入紅薯粉揉成麵,裏麵裹著剁碎的肉餡、芹菜蘿卜等餡料。


    這東西,蕭雲庭可以確認,普通人根本不會知道。


    戚元的頭往上仰了仰,示意自己如今說不出話。


    蕭雲庭冷冷眯著眼睛看她片刻,鬆開了手。


    戚元頓時咳嗽起來,然後她才拍拍旁邊小幾,示意蕭雲庭坐下。


    這個丫頭真的是不怕死!


    他強忍著掐死戚元的衝動,緩緩在她對麵坐下,審視的打量著她。


    戚元也知道過猶不及,她輕聲說:“殿下在向家的時候,是看到了我做的那個手勢了,所以才來找我的吧?”


    是的,當時人多口雜,但是她真的是太需要蕭雲庭的幫助了。


    所以她比了個手勢。


    是這些年一直在追殺蕭雲庭的那些殺手們的暗號。


    她知道蕭雲庭一定會認出來,也一定會過來找自己。


    她賭對了。


    小幾上的芋粉包子還在冒著熱氣,對於這些吃慣了山珍海味的貴族來說,這東西的賣相實在是不怎麽樣。


    但是蕭雲庭夾了放進嘴裏,隨即沉默半響。


    半響之後,他淡淡的看著戚元:“許屠戶和那個叫做丁成勇的家夥,是你殺的吧?”


    戚元抬頭看著他。


    蕭雲庭就扯了扯嘴角:“本王已經查過了,丁成勇對你垂涎已久,聽說他不止一次的想要對你動手。”


    戚元垂下眼,語氣冷漠得有些可怕:“這也不能證明他們就是我殺的。”


    “這的確是不能證明,可若是,許屠戶事先見過戚錦,並且得了戚錦的吩咐,決意要將你賣給丁成勇呢?”蕭雲庭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那天晚上,丁成勇是想要對你用強,是不是?”


    他的手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指屈起在桌麵上輕敲幾下:“他要用強,而你不從,所以奮起殺了他,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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