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向南而行,二人騎馬,洪七公步行。


    饒是兩人坐下都是名駒,四蹄翻飛速度極快。


    可洪七公卻如影隨形,一直緊緊跟隨。


    這份輕功,讓蘇炎不由暗自佩服,果然是絕世高人。


    不出一個時辰,他們便來到市鎮。


    此地叫做薑廟鎮。


    開了間上房,算是有了容身之所。


    僻靜的小跨院裏,還有廚房可自己做飯。


    “你們飲酒,我先去尋些食材。”


    黃蓉早已讓小二送來幾壇老酒。


    雖比不上洪七公的瓊漿玉液,也算是這裏最好的酒水。


    蘇炎陪著七公,坐在房間裏,推杯換盞。


    “你這小媳婦不僅廚藝精湛,更是七巧玲瓏心,你可真有福氣!”


    洪七公望著黃蓉背影,不由讚歎。


    “前輩,晚輩還有一事,我結拜哥哥,便是丐幫幫主喬峰!”


    蘇炎自不解釋,本來兩人也是兩情相悅。


    隻是他和喬峰的關係,要說明一下。


    “原來還有這層關係,我那徒孫現在可好?”


    洪七公早已不問幫中事物,一心閑遊。


    “大哥前些日子還和我一道痛飲,不想在這裏得遇前輩。”


    蘇炎是真沒想到,北丐竟然在這裏出現。


    “你和他是兄弟,他是我徒孫,可今日你我,隻是平輩相交,莫提他便是!”


    洪七公倒是爽快,要求蘇炎不得再提丐幫之事。


    既如此,蘇炎也隻能遵從。


    前輩高人,脾氣皆有些古怪,他早已有所準備。


    洪七公好吃,更是能飲。


    蘇炎酒量大增,剛好可以陪同。


    於是二人推杯換盞,轉眼間便過去了一個時辰。


    地上幾個空酒壇,讓洪七公更是盡興。


    黃蓉買了菜蔬迴來,便走入廚房。


    蘇炎本想去幫忙,卻給她笑著推了出來。


    “一切交給我吧!”


    黃蓉對自己的廚藝,相當自信。


    這次,她就要用食物,勾住這絕世北丐。


    無多時,一股香氣便順著廚房飄出。


    鑽入兩人鼻息,猶如小手抓撓一般。


    “香得古怪!那是什麽菜?可有點兒邪門,我從未聞到過這樣的香味!”


    洪七公伸長了脖子,不住向廚房探頭探腦的張望。


    見他一副迫不及待、心癢難搔的模樣,蘇炎不禁偷笑。


    廚房裏香氣陣陣噴出,黃蓉卻始終沒有露麵。


    洪七公搔耳摸腮,坐下站起,站起坐下,好不難熬。


    “我就是這個饞嘴的臭脾氣,一想到吃,就甚麽也都忘了。”


    說話間伸出那隻剩四指的右掌


    “古人說食指大動,真是一點也不錯。我隻要見到或是聞到奇珍異味,右手的食指就會跳個不停,有一次為了貪吃,誤了一件大事,我一發狠,一刀將指頭給砍了,可這指頭是砍了,饞嘴的性兒卻砍不了。”


    洪七公的經曆,真是讓蘇炎不由搖頭。


    誰會想到五絕之一,竟然還有這種事情。


    沒多一會,黃蓉笑盈盈的托了一隻木盤出來,放在桌上。


    盤中兩大碗菜肴,此時飄出無盡的香氣,甜香撲鼻,說不出的舒服。


    隻見一碗是炙牛肉條,隻不過香氣濃鬱,尚不見有何特異。


    另一碗卻是碧綠的清湯中浮著數十顆殷紅的櫻桃,又飄著六八片粉紅色的花瓣,底下襯著嫩筍丁子,紅白綠三色輝映,鮮豔奪目,湯中泛出荷葉的清香,想來這清湯是以荷葉熬成的了。


    “七公,嚐嚐我的手藝兒怎樣?”


    黃蓉麵帶微笑,頗有一種出題老師的感覺。


    洪七公哪裏還等她說第二句,抓起筷子便夾了兩條牛肉條,送人口中。


    一時間滿嘴鮮美,絕非尋常牛肉,每咀嚼一下,便有一次不同滋味。


    諸味紛呈,變幻多端,直如武學高手招式之層出不窮,人所莫測。


    洪七公驚喜交集,細看之下,原來每條牛肉都是由四條小肉條拚成。


    “既然考我,那我便試試!”


    洪七公閉了眼辨別滋味,細細品嚐。


    “一條是羊羔坐臀,一條是小豬耳朵,一條是小牛腰子,還有一條……還有一條……”


    一旁蘇炎聽的,不由驚歎,他是什麽都嚐不出來。


    “猜得出算你厲害……”


    黃蓉抿嘴笑道。


    “是樟腿肉加兔肉揉在一起。”


    話音剛落,洪七公便睜開了眼睛。


    “不愧是要飯的祖宗,這都知道,七公,若是論吃,你可是狀元!”


    果然是一等一的吃貨,黃蓉無話可說。


    倒是蘇炎,這才知道,這小小肉條,竟然如此複雜。


    再一次對黃蓉的廚藝,讚歎有加。


    洪七公拿起匙羹舀了兩顆櫻桃,端在手上,卻不忍吃。


    “這碗荷葉筍尖櫻桃湯真是好看,有點不舍得吃。”


    嘴上雖說,可卻已迫不及待放入口中。


    不想卻“啊”的叫了一聲,又“咦”了一下。


    又吃了兩顆,又是“啊”的一聲。


    細細品來,竟然不知這其中是何味道。


    “這櫻桃之中,嵌的是甚麽物事?”


    閉了眼睛,口中慢慢辨味,雙眉緊鎖。


    “是雀兒肉!不是鷓鴣,便是斑鳩,對了,是斑鳩!這碗荷葉筍尖櫻桃斑鳩湯,又有個甚麽古怪名目?”


    睜開眼來,見黃蓉正豎起了大拇指,七公不由得甚是得意。


    “這湯叫作好逑湯,這如花容顏,櫻桃小嘴,便是美人了,竹解心虛,乃是君子。蓮花又是花中君子,因此這竹筍丁兒和荷葉,說的是君子,這斑鳩便是,關關雌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述。”


    黃蓉一番講解,蘇炎和洪七公皆是恍然大悟的模樣。


    不曾想這一碗湯,竟然引出詩經的名句,其才華果然是無雙。


    “有這麽希奇古怪的湯,便得有這麽一個希奇古怪的名目,你這女娃娃,也不知是哪個希奇古怪的老子生出來的。這湯的滋味可真不錯,十多年前我在皇帝大內禦廚吃到的櫻桃湯,滋味可遠遠不及這一碗了。”


    洪七公哈哈大笑,可是那雙如電般的眸子,在黃蓉身上仿佛看到了什麽。


    “娃娃,你媳婦兒煮菜的手藝天下第一,你這一生可享定了福。我年輕時怎麽沒撞見這樣好本事的女人?”


    轉過頭,洪七公對著蘇炎說道。


    言下似乎深以為憾。


    倒是這一句話,讓蘇炎和黃蓉表情皆是一變。


    甜蜜之情溢於言表。


    一頓狼吞虎咽,便將這兩道菜吞下肚子。


    “女娃娃花盡心機,整這樣好的菜給我吃,定是不安好心,叫我非教你們幾手不可,來來來,跟我走。”


    洪七公這才笑著,負了葫蘆,提了竹杖,走出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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