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子說完,崔靜嘉原本的驚詫也迴歸平靜。


    她聽明白了胡夫子的意思,現在對她來說畫畫貴精不貴多,要完成由量變質的轉變。這顯然這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


    從胡夫子那頭出來,崔靜嘉心中還沒有一個頭緒。


    乘著馬車迴了府,進了自家院子,剛剛褪下外衫,崔靜嘉就瞧見芸兒頗為急躁的小跑了進來。


    “小姐,出大事了。昨日咱們二房分的鋪子隻有兩個沒出問題,剩下的全出問題了。”芸兒聲音急切,頗為著急。


    崔靜嘉半眯著眼,這個結果在她意料之中,她更關心的是靖安侯府那邊,沉聲問道:“靖安侯府那邊呢?”


    芸兒答道:“那邊和咱們這邊比稍微好些,出事的一半有餘。三房那頭,一個出事的鋪子都沒有。”


    原來倒黴的隻有二房了,崔靜嘉挑眉,這鋪子一事是崔舒誌和崔舒明一起商量的,最後的結果也是兩兄弟共同承擔的,可現在卻是二房遭了秧。


    二房一共分了十四個鋪子,也就是說十二個鋪子都有問題。


    崔靜嘉視線對上芸兒,問道:“虧空了多少銀子?”


    芸兒連忙道:“夫人正叫管事來算呢,奴婢聽那邊的人說,之前給鋪子裏提供貨品的商人們都不做咱們二房的生意了。”


    崔靜嘉蹙眉,商人重利,好好的生意不做定然有原因,她沒想到自家祖父為了給三叔鋪路,居然做到了這個程度。


    “走去看看。”崔靜嘉打定主意要去看看到底是怎麽迴事,作勢就要邁步離開。


    寧氏坐在主位,天氣煩悶,更加加重了她的焦躁。


    她擰著眉衝著那盤算的管事問道:“現在算出要損失多少銀子了嗎?”


    那管事摸了摸頭上的汗,有些緊張的道:“現在已經虧空了十萬兩銀子了。”這還隻是八個鋪子的,還有四個鋪子,全部算下來,還不知道要多少銀子。


    寧氏繃著臉,哪怕心中已有準備,也被這銀子給怔住了。雖然她自己有私產,可是每年的利潤也不過十多萬,現在一口氣就虧空了這麽多銀子,二房無異於元氣大傷。


    崔靜嘉一來就看到寧氏皺眉的模樣,立刻迎了上去,輕聲道:“娘,喝口茶。”手裏端起放在桌上的茶到寧氏麵前。


    清茶消火,自家娘親現在正需要這東西。


    崔靜嘉遞了茶,寧氏接過,心不在焉的喝下一口,問道:“你不在院子裏待著,怎麽來這兒了?”


    她來可不就是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嚴不嚴重。現在自家娘親臉色不好,想來情況應該好不到哪裏去了。


    那管事抬起頭,準備開口,忽而看到崔靜嘉,有些尷尬的看向寧氏,崔靜嘉見狀說道:“現在是什麽情況,說吧。”


    管事瞧著寧氏沒有拒絕,也不顧及崔靜嘉在這裏了,恭敬的道:“這出事的十二個鋪子中,總共虧空了十八萬兩銀子。”


    寧氏身形一晃,隻覺得眼前有些發白。


    崔靜嘉還來不及驚訝,就看到自家娘親快要昏過去的模樣,連忙在一旁扶住寧氏,急道:“娘,娘!”


    緩過來那勁,寧氏輕輕推開崔靜嘉的手,安撫的笑笑:“沒事。”眼神帶著一絲憂慮,這十八萬銀子該如何填補才是大問題。


    崔靜嘉抿著唇,開口問道:“娘親,您這裏還有多少銀子。”


    似是沒有料到崔靜嘉會問一般,寧氏頓了頓才迴道:“能用的隻有十萬兩銀子。”


    還有八萬兩銀子。


    崔靜嘉快速的想著辦法,轉過身看向一旁杵著的管事,問道:“之後能夠救迴的鋪子有幾個?”


    “除了兩個沒出事的鋪子,十二個鋪子裏隻有五個鋪子以後還有起死迴生的可能,剩下的……”管事低垂著頭,不敢馬虎。


    “既然這樣,那除了那五個鋪子,剩下出了問題的鋪子,都賣了。”崔靜嘉看向寧氏,目光清亮“娘,咱們不能再拖了,鋪子出手,應該還有些錢。”


    京城地價高,把這幾個鋪子全部賣了,應該能夠湊足八萬銀子。


    寧氏驚詫的望著崔靜嘉,自家女兒在這個時候思路清楚,知道該做些什麽,而她卻一團亂麻的。深深唿出一口氣,心下卻還有遲疑:“婉婉,這鋪子賣了容易,可再買就不容易了。”


    寧氏沒有想過要把鋪子賣了,這鋪子是小,在京城買一塊地皮可不容易,現在賣了日後可能就買不到了。


    崔靜嘉卻勸道:“娘親,與其守著這鋪子過,還不如賣了。咱們還有其他的鋪子,可以慢慢來。”守著那鋪子短期內也開不了,就如同一個人受了傷,把爛掉的肉先割了,之後才能愈合的快。


    顯然她的話動搖了寧氏的打算,想了想,道:“聽小姐的,把那幾個鋪子全部賣了,看看還夠不夠。”


    管事應下,悄悄的瞥了一眼崔靜嘉,沒有料到自家小姐居然那麽有魄力,三言兩語的就解決了這問題。這麽個決定,做下來可真不容易。


    要麽是崔靜嘉不通俗物,不知這鋪子的寶貴;要麽就是崔靜嘉心中有思量,認為這麽做不虧。


    做了決定,寧氏的心情暫且放鬆了幾分。


    崔靜嘉在一旁湊趣:“娘,別擔心了,爹爹迴來看到您這樣,定然會以為我欺負你了。”說著,崔靜嘉有些奇怪,往日的崔舒明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迴了府,怎麽會到現在還瞧不見人影。


    “你爹恐怕被事情耽擱了,現在還沒迴來,也不派個人來傳句話。”寧氏輕歎一聲,麵帶愁容。


    崔靜嘉坐在寧氏身邊,“我同您一起等爹爹迴來吧。”


    寧氏想了想道:“先不管你爹爹,咱們先吃飯。”崔靜嘉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晚些吃飯或許會積食。


    擰不過寧氏,崔靜嘉就一起和寧氏用了晚膳。等到吃完,下人們把菜端了下去,崔舒明這才迴來。


    在屋子裏看到崔靜嘉和寧氏,崔舒明一愣,隨即解釋道:“侯府出了點事情,剛先去了侯府一趟,這才迴來遲了。”


    寧氏問道:“鋪子出了問題?”


    崔舒明點頭道:“早前大哥賣出去過一部分鋪子,現在全部都出了問題,那些買了鋪子的人打聽清楚了之後,全部都來侯府去找大哥了。”


    所以說那鋪子賣出去也不行?


    “這賣出去的鋪子還有什麽問題?”若是還是會出問題,那她們把鋪子賣了也沒用。


    崔舒明坐在榻上,解釋道:“剛剛我就是去問這個問題,這出事的都是沒改變營生的,之前買下鋪子做其他生意的都沒事,就是一直沿用那鋪子的出了事情。”


    若是這樣的話,那就不會有什麽問題,崔靜嘉身子鬆了幾分,道:“爹爹,大伯查出來了麽,這些出事的鋪子地都有什麽相同之處?”


    崔舒明在這時候仍然不失溫雅,整理了有些淩亂的衣裳,衝著崔靜嘉道:“婉婉就別操心這些了,剩下的事情,爹爹會處理。”


    雖然知道現在的崔靜嘉能幹不少,可是崔舒明下意識的不想讓崔靜嘉管太多。現在還沒到她接觸那麽多的時候。


    崔靜嘉一窒,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不過崔舒明都這麽說了,她也不好再說。隻得乖巧的點頭道:“知道了。”


    崔靜嘉懂事乖巧,崔舒明瞧著心情也好了幾分,聲音清朗:“爹爹今日特地讓人拿了些冰塊來,用上冰塊,今晚婉婉就能睡上一個好覺了。”


    寧氏在一旁觀察著,突然道:“你用過晚膳了嗎?”


    崔舒明笑道:“還沒呢,想著你定然等的著急了,就迴來了。”


    這人。寧氏心疼的連忙叫玉嬤嬤讓人準備些吃食,略帶責備的望著崔舒明。崔靜嘉見了,嘴角彎了彎,對著寧氏和崔舒明福了福身子,腳步輕快的迴了院子。


    有了冰塊,崔靜嘉睡的果然比之前那一晚好了不少,一夜無夢,甚是香甜。


    之後的事情果然沒有讓崔靜嘉操心,鋪子賤價的賣了,七個鋪子也賣了十萬兩銀子,再加上二房一直以來的積蓄,餘了兩萬銀子。


    三房也很快的搬了出來,倒再沒弄出什麽幺蛾子。


    *


    一晃眼,三年時光。


    “姑娘,夫人要生了。”一進屋,喜嬤嬤就忍不住衝著麵前正逗弄著小少爺的女子喊道。


    被稱為姑娘的女子,約莫十二三歲,聞聲側過臉,露出姣好的麵頰,她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


    桃腮帶笑,哄著麵前的才一歲多的小男孩:“雋哥兒,娘親要給咱們生弟弟妹妹了,開心嗎?”


    一歲多的孩子哪裏懂些什麽,瞧見女子蔥白的手指在麵前晃悠,一把抓住那手指死死不肯撒手,嘴裏叫道:“姐姐,姐姐。”


    崔靜嘉一樂,抱起雋哥兒衝著喜嬤嬤說道:“娘親這胎,霍大夫說比懷雋哥兒的時候還好,應當不會出事。”


    寧氏三年抱倆,分家後不久就懷了孩子,十月過後,生了雋哥兒,讓全家都鬆了口氣。沒有想到隻是過了半年多的時間,又懷上了。


    崔靜嘉走到寧氏生產的院子,丫鬟們瞧見崔靜嘉的身影,連忙特地搬了個凳子放在屋子門口一旁。


    剛剛坐下,屋內就傳來了壓抑的叫喊,哪怕之前還淡定的崔靜嘉,現在也有些緊張了:“霍大夫不是說比生雋哥兒的時候好嗎,怎麽娘還唿痛?”


    她身上坐著雋哥兒,雋哥兒不知道崔靜嘉在擔心些什麽,隻是感受到崔靜嘉不平靜,蹭了蹭崔靜嘉的胸口,喊道:“姐姐、不肌!不急!”


    胸前一個腦袋攢動,崔靜嘉哭笑不得,輕聲道:“姐姐不急,雋哥兒乖。”


    雋哥兒直直的坐在崔靜嘉腿上,似乎是滿意崔靜嘉的迴答一樣,嘴角揚起大大的笑容。眼神環顧四周,沒有找到想找的人,不滿意的拍拍手,急道:“娘親、娘親。”


    崔靜嘉迴過神,視線投向屋子,依稀還能聽到產婆在屋內喊著:“夫人,頭已經出來了,您再使點勁。”


    寧氏低低的叫喚著,突然猛地叫了一聲:“啊!”


    半響,一聲清脆的孩童聲傳來:“啊~啊~哇哇哇……”


    “姑娘,夫人生了!”玉嬤嬤從屋內走了出來,懷中抱著一個孩子,紅紅皺皺的,小老頭一般。


    崔靜嘉不是第一次瞧見了,雋哥兒生來的時候也是這個模樣,之後一天一個樣,越發俊俏起來。這剛出生的孩子都是這般。


    抱起雋哥兒,喜嬤嬤接過,崔靜嘉伸頭看去,低聲問道:“是弟弟還是妹妹?”


    玉嬤嬤笑眯眯的道:“迴姑娘,是個少爺。”這男孩沒有人嫌多的,玉嬤嬤巴不得自家夫人多生幾個男孩,這樣底氣也足了。


    崔靜嘉又追問道:“娘親沒事吧?”


    玉嬤嬤應了一聲:“夫人沒事,隻是現在有些脫力,剛剛瞧了一眼小少爺就睡過去了。”


    崔靜嘉鬆了口氣,轉過頭衝著身邊的丫鬟們催促道:“快讓個人給爹爹傳個消息。”


    雋哥兒被喜嬤嬤抱在懷中,有些好奇的打量著玉嬤嬤抱著的小人兒,發現崔靜嘉心思全然不在自己這裏後,癟著嘴,做勢就要哭了出來。


    待崔靜嘉收迴視線,看向雋哥兒,就瞧見奶娃娃委屈的小模樣,霎時,心就軟了一半,伸手摸了摸雋哥兒的臉:“這是小弟弟,雋哥兒以後對弟弟就像姐姐對你這樣好不好?”


    雋哥兒似懂非懂的聽著崔靜嘉的話,重複了一聲:“弟弟、好。”


    玉嬤嬤抱著小少爺到了早已準備好的屋子,奶娘正在裏麵候著,瞧見主子來了,躬腰福禮。玉嬤嬤把小少爺放在床邊,崔靜嘉坐到一旁,把雋哥兒抱在自己腿上。


    指著小少爺,崔靜嘉就道:“雋哥兒,這是弟弟。”


    雋哥兒乖巧的跟著崔靜嘉道:“弟弟!弟弟!”小手跟著崔靜嘉一起指著現在已經沉睡過去的小弟弟。


    她那剛出生的小弟弟之前哭的累了,現在安靜的睡著,兩個人說話也沒有吵醒他。崔靜嘉嘴角一彎,對著雋哥兒哄道:“弟弟睡了,姐姐和你出去玩好不好?”


    雋哥兒眼前一亮,立刻拍拍手,忙不迭的道:“好!”


    等崔靜嘉和雋哥兒挪了個屋子,崔舒明神色匆匆的從外趕了迴來。


    一進門,崔舒明就先去看了寧氏,瞧見寧氏安穩的睡著後,又去看了新生的兒子。聽到崔靜嘉正和雋哥兒玩鬧,這才找了過來。


    崔靜嘉正在看雋哥兒一個人拿著玩具玩的不亦樂乎,就聽到門外芸兒叫喚了一聲:“小姐,老爺來了。”


    沒等多久,崔舒明挺拔的身影就從門外走來,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婉婉,你和雋哥兒在玩些什麽?”


    “爹爹,就是雋哥兒一個人玩,我不過在一旁看著他。”崔靜嘉笑著迎了過去,和崔舒明一起走到桌旁,“爹爹去看了娘親和弟弟了嗎?”


    崔舒明點點頭:“剛去看過了。”


    “弟弟的名字,爹爹想好了嗎?”早前崔靜嘉就知道自家爹爹給肚子裏的孩子取了幾個名字,不過卻仍然沒有一個最後的名字,所以頗為好奇的問道。


    一旁原本在自己玩耍的雋哥兒看到崔舒明,連忙站起來,小跑到崔舒明的身邊,扯著崔舒明的衣袖,一邊叫道:“爹爹,爹爹,抱!”


    雖說抱孫不抱子,可是崔舒明卻沒有這顧忌的,笑眯眯的把雋哥兒抱到懷裏,迴答起崔靜嘉的問題:“決定了,就叫崔晟銘。”


    崔晟銘,崔靜嘉淡淡念了一聲,笑道:“就叫銘哥兒。”


    崔舒明望著麵前已經頗有一番顏色的女兒,想著了什麽似的,開口道:“過兩天,你弈言哥哥就迴來了。”


    許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崔靜嘉還有些愣神。三年前楚弈言說隻在軍營待上半年的時間,可是半年後,卻仍然沒有迴來,然後就是一直拖,沒有個音信傳來。


    要不是楚國公府仍然是一片平靜,她都要懷疑楚弈言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給楚弈言寄的信,也沒有迴信。那個人好似已經人間蒸發了,她上一封信也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崔靜嘉想了想,淡然道:“女兒知道了。”


    似乎是她的表情太淡然,崔舒明有些好笑,問道:“以前你們兩個的感情可是極好的,咱們婉婉現在是看不上他了?”


    以前的關係,雖然說不上不好,可是也沒有到極好的程度。崔靜嘉搖搖頭,再好的感情也是需要交流的。她都快忘記楚弈言到底是個什麽模樣了,更別說其他了。


    崔靜嘉不欲和崔舒明說那楚弈言,轉移了個話題:“前些日子不是聽爹爹說可能要外放麽,現在怎麽樣了?”


    說到正事,崔舒明也收斂了笑意。這外放的想法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可是之前趕上雋哥兒的出生,後來又趕上銘哥兒的,這才耽誤下來。


    不過現在好了,寧氏做完月子之後,他的顧忌也沒那麽多了。


    “等再過三個月,爹爹的調令就下來了。”崔舒明頓了頓,目光對上崔靜嘉,“婉婉是想留在京城還是跟著爹爹一起走?”


    崔靜嘉怔了怔:“自然是跟著爹爹走。”


    崔舒明一走,寧氏肯定跟著走,兩個弟弟還小,定然也會同行,她怎麽會一個人留在京城?


    崔舒明卻另有一番思量:“你女學的課程隻差半年就學完了,不過我聽胡夫子說了,近來你在書畫上頗有進步,若是跟著爹爹走,這落下的課程難補上了。”


    他還想著另外一方麵,若是跟著自己走了的話,恐怕兩年都不在京城。崔靜嘉畢竟是要嫁人的,楚弈言現在才迴來,自家閨女就走了,這五年的時間,也不知道會發生多少事。


    所以崔舒明雖然有些舍不得崔靜嘉,但是還是認為崔靜嘉應該留下來。


    崔靜嘉神情複雜,明白崔舒明話中的含義。女學是五年製,一般來說是十歲、十一歲的女子考入,之後學習五年,差不多到嫁人的時候,也就剛好結束了課業。


    她提前了兩年,在過些天就滿十三歲生辰了。女學的課程到今年的冬天就結束了,還有差不多半年多的時間。


    最讓她有些舍不掉的是胡夫子那頭,胡夫子已然認為她的話隻差些火候,若是能夠再進一步的話,之後定然會被引薦給張老。


    習畫這麽久,她早已經沒有了之前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不是想成功就能成功,不是為了他人的讚揚,而是為了自己心中的情懷。


    崔靜嘉一方麵舍不得離開家人,一方麵又舍不得這次機會,輕蹙眉頭,咬著唇思考著。


    “爹爹,若是你和娘親離開了,雋哥兒和銘哥兒會不會到時候不認得我了?”崔靜嘉抬起眼,杏眼水汪汪的看著崔舒明。


    時隔一兩年,見不得麵,她有些怕和弟弟們生疏了。


    崔舒明把往下縮著身體的雋哥兒提了提,輕聲道:“那婉婉多畫些自己的畫像,到時候爹爹會給雋哥兒和銘哥兒說這是他們的姐姐的。”


    崔靜嘉皺著臉,瞥了眼一臉無辜望著自己的雋哥兒,有些忍不住歎氣。雋哥兒最是黏她了,她平日裏也喜歡雋哥兒,若是要分開,這心中就空了一半。


    “左右還是要在京城再待上三個月,到時候婉婉是想要住哪裏?”崔舒明問道。


    崔靜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不過崔舒明一提,她也知道崔舒明不可能把自己一個人留在府邸。


    “之前和你娘商量過,不論是去侯府還是去寧府都可,在侯府的話,還是住你以前的院子。若是去寧府的話,在女學也要方便一些。”


    崔靜嘉思量了一番,淡淡道:“到時候還是迴侯府吧,外祖母那邊,我與那邊的姐妹並不相熟。”


    侯府這邊,知根知底,又能玩在一塊,自然會方便不少。


    崔舒明點點頭,他也是覺得侯府要方便些,隻是不想讓崔靜嘉和寧府生疏,所以才詢問了崔靜嘉的意見。現在崔靜嘉決定去侯府,自然是極好的。


    京城外,沙土隨著馬蹄的落下肆意橫飛。


    男子身姿健壯,一身墨色長袍,隨風飄揚。劍眉入鬢,棱角分明,狹長的眼閃著冷光,嘴角緊緊抿成一條僵直的長線。


    在他身後還跟了幾個男子,均是快馬奔騰,緊緊地跟在身後。


    約莫三炷香的時間,一行人到了城門口。守在城門的士兵們,瞧著這幾個男子渾身上下的氣勢,均是被震住,待那一行人進了城,瞧不見身影了,這才悄聲交流起來。


    “剛剛那群人是什麽人?”


    “不知道,不過肯定不是一般人,你看看那氣勢,還有身上的衣服,定然是哪家貴公子吧。”


    “……”


    棗紅色的駿馬最後停在了楚國公府,早已有下人守在後門,瞧見男子下馬,立刻就迎了上去。


    “世子爺一路幸苦,夫人特地交代了讓您迴去好好歇息,等歇息好了再去找夫人和國公爺。”管家笑眯眯的說道。


    楚弈言應了一聲,把馬交給管家,徑直迴了自己的院子。


    司安跟在楚弈言身後,打量著自家主子。僅僅三年的時間,自家主子猛地就躥高了不少,再加上在軍營的鍛煉,整個人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隻需要一眼,就能駭得人話都說不出來。


    雖然離開了三年多的時間,可是楚國公府改變的地方卻很少。輕車熟路的迴了院子,裏麵早已經被打掃的幹幹淨淨,幾個婢女站在門邊。


    邵氏早已經安排好,沒過一會,楚弈言就泡了個熱水澡。


    直到身心舒坦了之後,楚弈言這才不疾不緩的換了身衣裳,坐在桌邊。


    “東西都放好了?”楚弈言掀起眼皮,對著司安問道。


    司安恭敬的低下身子,明明他要比楚弈言大上些年紀,可是現在卻比楚弈言矮了半個頭:“都放在書房了。”


    說是東西,可是就隻是一些畫還有信件。不過司安心知肚明這些東西是誰送的,否則的話自家世子爺哪裏會那麽看重。


    楚弈言滿意的噙著笑,站起身,就往書房那邊走去。


    擺在書房桌上的,僅僅四五幅畫卷,還有兩三封信罷了。楚弈言隨手拉開一幅圖,畫中是一個小孩,被人放在了床邊。


    他還記得,這是崔靜嘉在雋哥兒剛出生的時候畫的,或許是因為喜悅,所以特地畫了畫又附上了一封信給他。卷軸邊已經有些磨損,看得出畫的主人定然是常常觀看,用指腹摩挲留下的痕跡。


    細細的把這些東西又看了一遍,楚弈言這才轉過身子道:“去靜寧軒。”


    靜寧軒是邵氏的院子,楚弈言現在收拾好了,定然要去見邵氏一麵。半盞茶的時間,楚弈言就走到了邵氏的院子。


    丫鬟們時隔三年,又瞧見了自家世子爺的模樣。相比起三年前,又是俊美不少。有的心思不定的,直接看呆了。


    楚弈言隻是瞥了一眼,就擰起眉,眉宇間含著一股戾氣,生生的讓這份俊美變成有些嚇人的狠厲。離得近的丫鬟,立刻就低下頭,臉上慘白,恭敬不少。


    邵氏早在楚弈言出了院子就知道兒子要來找她了,坐在一旁的貴妃椅上,身邊的丫鬟們扇著風,好不愜意。


    楚弈言一進門,抿著唇,走到邵氏麵前,立刻就跪了下去:“兒子不孝,不曾伺奉在母親身邊,求母親原諒。”


    邵氏的眼眶霎時就紅了,連忙扶起楚弈言,低聲道:“快起來,你還跟娘說這些,是不是要娘哭給你看才行。”


    楚弈言麵容放鬆了幾分,笑道:“娘,兒子迴來了。”


    邵氏這才破涕為笑,仔細的瞧了瞧楚弈言,輕鬆道:“總算是迴來了,讓娘多看看你。”


    從十二歲的清瘦少年,長成十五歲現在這般模樣,三年的時間,邵氏說是不想那是騙人的,不過這楚國公府的規矩就是這樣,原本隻是讓楚弈言先試著訓練個半年,然後再過半年開始真正的訓練。


    不過中途出了變故,直接變成楚弈言這一訓練就訓練了一年半的時間,讓邵氏甚是想念。


    “娘,府裏傳了消息到軍營,您給我生了個妹妹。”楚弈言環顧四周沒有看到周圍有人影,攏著眉問道。


    提到女兒,邵氏的笑意漸漸濃了起來,也是因為女兒,她才沒有那麽難熬:“你妹妹現在在小憩,今晚上你在我這裏用膳,一會就能瞧見她了。”


    楚弈言有些期待,他還沒有見過楚杏玲,隻是聽著信裏邵氏說了不少關於妹妹的話。他沒有過妹妹的經驗,妹妹會像是以前的崔靜嘉一般嗎?


    小小的,很是可愛,又頗為乖巧,讓人看了就心軟。


    說曹操,曹操到。


    一個約莫比楚弈言小腿高的小女孩從門外一邊跑,一邊喊:“娘親,娘親,哥哥迴來了?”


    楚弈言一愣,一個身著粉色小襖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在身邊下人緊張下跑了進來。跑到邵氏的身邊,一下就撲了上去:“娘親。”


    邵氏笑嗬嗬的把楚杏玲扶正,然後指著楚弈言道:“這就是娘親給玲兒說的哥哥。”


    楚杏玲轉過頭,呆呆的望著楚弈言,微微皺眉看了許久,最後迴頭道:“娘親,哥哥好看,不過兇兇!”


    被人誇好看對一個男子來說算不上好消息,楚弈言僵著身體,原本對楚杏玲的期望,立刻就化作了無奈。揉了揉額角,是他想太多了。


    他冷著臉站在一旁,楚杏玲又盯著他看了許久,有些忿然的指控道:“不喜歡哥哥。”


    邵氏哭笑不得,故意裝作惡狠狠的模樣瞪了一眼楚弈言:“哥哥太兇,咱們不理他。”


    楚弈言微微皺眉,默不作聲。他覺得自己有些不擅長應付小孩子,僵著身子站在一旁,靜靜的瞧著邵氏和楚杏玲的互動。


    一晃眼,到了晚上。


    一家人吃過飯,和家中的眾人都打了個照麵,說了好些話,楚弈言又把跟自己迴來的那幾個心腹安排好,這才熄了院子的燭。


    *


    德寧院。


    崔靜嘉早早的上了床,正是炎夏,隻穿了一身薄薄的裏衣入睡。


    靜寂的夜,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窗戶響動起來,過了片刻,似乎是發現了什麽,又安靜下來。


    半響,門外傳來輕響,楚弈言快步的從門外走了進來,眉頭還緊皺著。剛剛他還想借用老法子從窗戶進來,可是開了窗戶才發現,那窗戶他根本進不來。


    要想進門,隻能從正門進。


    好在他身上揣了些藥,把門外的人弄昏睡過去之後,這才進來了。


    他腳步聲極輕,微不可聞,唿吸經過訓練,更是讓人發現不了。崔靜嘉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閨房現在被人闖了進來,反而睡的香甜,嘴角帶笑。


    楚弈言慢慢走進,距離床隻有三步處停了下來。和三年前比起來,崔靜嘉的身子顯然長開了不少,高了不少,該發育的地方,也開始發育起來。


    衣服輕薄,崔靜嘉睡姿雖好,可仍然有些淩亂。白色的裏衣裏,隱約透出了鵝黃色的小衣。胸口隨著唿吸起伏,露在外麵的皮膚白皙嬌嫩。


    美眸輕閉,粉嫩的唇瓣還俏生生的立在那頭。隻是看著,楚弈言就感覺心中有一團邪火。


    幽深的眸子又盯著崔靜嘉看了許久,想要給崔靜嘉蓋好被子,卻又怕自己做出不該做的事情。他攥緊了手心,輕手輕腳的走出了門。


    第二天一早,崔靜嘉被翠芽伺候著穿衣服,餘光瞥見左邊的窗戶,皺著眉:“昨日那窗戶開著的嗎?”


    翠芽循著崔靜嘉的視線看去,同樣皺起眉,她記得昨日這窗戶是關著的,興許是她記錯了,“可能是奴婢昨日忘記關了。”


    崔靜嘉神情淡淡,這不過就是一個小事,她隨口一問罷了。


    照常去了女學,上午還好好的,可是到了下午,崔靜嘉就發現有人若有似無的打量著自己。而她一看過去,那些人就收迴了視線。


    這些若有似無的視線一直環繞在崔靜嘉的身上,崔靜嘉冷著臉,沒有什麽興趣去聽她們到底在竊竊私語些什麽,自顧自的做著該做的事情。


    臨到迴府,崔靜嘉才知道為什麽自己被那麽多人關注了。


    “小姐,昨日楚國公世子迴了京城,今日聖上指婚,想把安陽公主指給世子爺呢,不過楚國公在朝堂上說了,世子爺和您定親了,弄得聖上有些尷尬。”


    崔靜嘉嘴角一抽,一下就迴想起安陽公主的模樣,上一次見麵還是一年前的事情。沒有想到這麽久了,安陽公主還是沒有忘掉楚弈言,算著年紀,安陽公主比她大些,的確是到了尋駙馬的時候。


    從楚弈言迴來的消息傳來之後,京城裏就有那麽一群家中有適婚女子的朝臣們惦記著。


    這楚國公府算是京城高門,又立有祖訓,男子四十無子才可納妾。雖然他們不喜這祖訓,可這確實對他們女兒有好處的,沒有姨娘爭寵,也就意味著這枕邊風吹得好,這一大家也能一起好。


    隻要能嫁到這楚國公府,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就全然有了保障,這麽大的餡餅擺在人眼前,誰都等著吃上一口,都在算計著楚弈言這個世子迴來該如何行動。


    千算萬算沒有想到原來帝王也對這楚國公府來了興趣,想要把公主尚給楚弈言。眾人本等著看笑話,看看楚沐風準備如何拒絕皇上。他們可爭不過帝王,尚公主可不是什麽好事,做駙馬爺可沒有什麽權利的。


    可是轉眼峰迴路轉,楚沐風直接說楚弈言已經定了親事。楚世子定親了,什麽時候的事情?他們怎麽不知道。  定親的對象還是曾經靖安侯府的大姑娘,馬上要升任知州的崔舒明之女。


    這下子,可就熱鬧了。


    原本還盤算了不少的人家,現在隻能豔羨的看著崔舒明。這消息一層層傳下來,各家夫人知道了這事,又傳給各家小姐。


    崔靜嘉原本就曾因年紀小提前上了女學受過一段時間關注,現在更是被推入風口浪尖。今日在女學裏,消息一個傳一個的,大家都想看看和楚弈言定親的女子是個什麽樣子,紛紛不著痕跡的出現在崔靜嘉身邊。


    今日一直縈繞著她的視線,正是那麽一群人。


    “小姐,我聽說世子爺變得十分俊美,比以前還要英俊呢。”翠芽見過楚弈言,所以聽到這八卦後,頗為好笑的給崔靜嘉說道。


    崔靜嘉知道楚弈言長得並不差,而且也算是這京城中的美男子。他的俊美不同於京城裏略帶脂粉氣的俊美,而有一股硬朗之感,讓見慣了這京城美男的貴家女子突然瞧見這樣風格的楚弈言,定然會被迷得神魂顛倒。


    ------題外話------


    終於到了三年後,自己腦補了小言子迴去春意盎然的夢,然後暗搓搓的想著,我要不要寫出來,你們想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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