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皖兒感覺心口的冰,融化了;段子讓的身影,也在她眼前融化了。


    她的淚無法抑止地不斷流淌,無法將他的表情瞧仔細。


    「原諒我,嫁給我,好嗎?」段子讓知道她心軟了,便乘勝追擊。


    「可你說過,大理國的皇太子妃,必定得是貴胄之女或是他國公主,方對大理有所助益,而我什麽都不是,你……為什麽要娶我?」


    「皖兒,原諒我先前的迂腐。太子妃必為貴胄之女或是他國公主,其實本非我意,而是大臣們的期望,可我卻懶得為了誰去與他們抗爭——那時我尚未發覺,自己如此愛你。」他歉疚地喟歎。


    「你走之後,我受了好一番折磨。」他幽幽自白。


    「一開始,我傲慢地想,天下女人多的是,我不一定要你,於是我邀請鄰近各國公主前來,以為可以輕鬆挑到一個妻子的人選;可當她們來到大理之後,我才發現,無論她們多美,又對我多麽死心塌地、溫柔討好,但我就是不要她們。


    皖兒,那時我才明白,天下不是隻有你淩皖兒一個女人,但我段子讓偏偏就隻愛淩皖兒,隻愛你一個!」


    「不……」段子讓的告白,讓淩皖兒崩潰痛哭。


    她感覺心裏的防衛層層剝落,一扇毫無防備的心門,再度為他開啟。


    「要。皖兒,我愛你,我要你迴來,迴到大理、迴到我身邊。兩個相愛的人是不該分離的!」他的語氣是那般理所當然,仿佛她合該屬於他,毫無疑問、毋須質疑。


    「但那些大臣……」淩皖兒知道,他們必定竭力反對,阻止到底。


    她的出身,絕對不可能被他們接受的。


    「大臣那裏,我會處理。他們期望大理國的太子妃是個有權有勢的女人,說穿了,是質疑我的能力,擔憂僅憑我一人的能耐,無法挑起治理大理這根大梁。


    所以我會證明,讓他們知道,即使不與他國公主或貴胄之女聯姻,我段子讓一樣能獨撐一片天,讓大理國政昌平、百姓安居樂業。」


    淩皖兒滿臉崇敬地看著他,但……「我相信你做得到,不過若大臣們還是堅持反對、集體抗爭,那該怎麽辦?」她不能不憂心。


    「如果他們真的不信任我,要集體抗爭……大理又不隻我一個皇子,就讓子訓或其他皇子來做大理的太子,也無不可呀。」他說得一派輕鬆,對權位毫無戀棧。


    「你要為了懟,放棄太子之位?」淩皖兒大感震驚,原本僅存的最後一絲怨慰,也隨風消逝了。


    一個肯為了她放棄太子之位的男人,她怎能不愛?


    「段子讓……」她的視線又模糊了,渾身激烈顫抖,好想衝過去緊緊抱住他。


    然而一道冷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激動。「我可沒答應你娶我女兒!」


    淩皖兒轉過頭,看見她的父親出現在門口。「爹?」


    段子讓一見到那個寒著臉、似乎想要將他剁成碎片,扔進太湖裏喂魚的男人,就知道真正的問題上門了。


    「淩伯父——不,小婿拜見嶽父大人。」他放下太子的身段,拿出即將拐走人家愛女所必需的謙卑姿態,行了大禮。「多年未曾登門問候,小婿失禮;小婿遠從大理來,是想親自接皖兒迴宮完婚。」


    淩皖兒滿臉嬌羞,但她的父親——當年的大理國大內密探淩蒙,卻毫無半分感動,隻冷冷一笑,說:「我不記得答應過要將皖兒嫁給你。」


    哼!傷害了他最疼愛的女兒,還妄想像沒事一樣將她娶迴去?真是癡想!


    此言一出,段子讓臉上的自信立即朋落一角,可他仍揚著笑容,以輕快的語氣掩飾緊張。「我帶了聘禮來。」


    「你帶了聘禮來,我們便希罕嗎?」想拿銀兩來砸他們?


    「我們金刀門雖不是豪門巨賈,沒有萬貫家財,但也生活不虞匱乏;你的聘禮,我們收受不起!」


    意思就是:想娶他女兒,等下輩子吧!


    「但是,小婿已將聘禮帶來了,懇請嶽父大人先看過小婿的聘禮,再決定要不要給小婿一個機會——就是這個。」


    段子讓拿起放在一旁的物品。那是一個用錦布製成的布囊,形狀細細長長,不像金銀珠寶之類的東西,不知是不是畫軸之類的,淩家父女瞧不出那是什麽。


    淩皖兒好奇地等待著,而淩蒙則是冷眼旁觀,打算等他一取出裏頭的東西——


    無論是什麽稀珍奇寶,他都打算嗤之以鼻,好生嘲諷一番。


    但是,當段子讓緩緩打開錦布囊,露出裏頭的東西時,他竟訝異得說不出來。


    「這是……」


    「啊,是我的木劍!」淩皖兒驚唿。


    淩蒙自然也認出來了,因為那是女兒小時,他親手刻給她的玩具。


    「是,是小時候皖兒送給我的木劍,我一直保存至今。」段子讓珍惜地取出木劍,撫摸木質光滑的劍身。


    當年木色淺淡的木劍,經過十幾年的歲月流逝,如今木色深了些,還有了溫潤的光澤,好像經常被人撫摸……


    「啊,我明白了!子誥說你成天抱著把劍,就是指這把劍吧?」淩皖兒突然領悟似的大喊。


    難怪他說砍個幾百刀也不會有事,原來指的是木劍啊。


    「嗯。你走了之後,我找不到能懷念你的東西,隻有這把木劍,能稍微慰藉我對你的思念。」


    「段子讓……」淩皖兒感覺心軟化得更厲害了,幾乎化為一攤水。「你一直收藏著我的木劍?」


    不隻淩皖兒驚訝,淩蒙也很訝異。


    這小子,不若他所想的那般惡質無情……


    「嗯。當年你在夜裏,悄悄溜進我房裏查看我的傷勢,其實我知道,隻是假裝睡著。後來你將木劍送給了我,我就一直珍藏著,還不時拿出來把玩觀看,想念著你可愛的模樣。


    後來我才明白,其實早在當年,你就已住進我心中,我使計將你騙來大理,也並非真的為了一雪前恥,真正的原因是因為我思念你、我想見你,所以才演了那出戲;雖然曆經風雨紛擾,還引來真正的刺客,但我得到了更大、更珍貴的禮物。」


    段子讓兩眼直盯著淩皖兒,眼中滿是深深的愛戀。


    「子讓!」淩皖兒再也壓抑不了心中的激動,飛撲過去,跳進他懷裏,不斷嚷著:「子讓子讓子讓……」


    淩蒙輕歎一口氣,心裏的怒氣與埋怨消失了。


    這小子的誠意說服了他,他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不過,要是你敢再讓我女兒傷心一次,我絕對不會輕饒你!淩蒙以眼神狠狠警出口。


    嶽父請放心,我絕不會再讓皖兒傷心。段子讓也迴視他,提出保證。


    「哼!」淩蒙雖欣慰女兒覓得佳婿,卻也牽掛擔憂女兒再次受到傷害,心情複雜地看著他們許久,他才輕哼了聲,算是默許。


    他轉身離去,將這片天地留給這對有情人。


    「子讓,我好想念你!」淩皖兒不怕羞地抱住他,像要將自己揉進對方體內那般緊。


    「我也想你。」段子讓也緊緊地迴擁她,深情地親吻她頭頂的發絲。


    兩人甜蜜相擁,耳鬢廝磨了好一會兒,淩皖兒突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她猛然抬起頭,差點撞上段子讓的牙。


    這莽撞的丫頭!他苦笑了下,趕緊將自己的臉移到安全地帶。「什麽事?」


    「關於那些刺客背後的主使者……」


    「尚不知曉。我們查到了那間商行,但對方果然已經不見了,還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些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不過無妨。無論對方是誰,又為何要派人來刺殺我,都無所謂了。這迴的失敗,必然也重挫對方元氣;他要再次使計謀殺我,已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你不必擔心。」


    「是嗎?」淩皖兒聽了,雖然安心許多,但還是難免掛念。


    她想了會兒,下定決心似的大聲說:「好!我答應跟你迴大理。」


    「真的?」段子讓聽到她願意隨他迴去,自是欣喜萬分。


    「嗯!如果我不在你身邊,萬一那個主謀又要派人刺殺你,那可怎麽辦?」她怎麽都無法安心,非得親自在他身旁保護他才行。


    段子讓無奈苦笑。原來她是為了護衛他,才想隨他迴大理的。


    不過她肯隨他迴去最好,他並不想點破,其實宮中防衛已足夠應付刺客,再加上他自己本身也會武功,能夠自保,其實安全無虞。


    隻要她肯留在他身邊,他願意偶爾裝得無用、裝得膽小……


    段子讓用熱切的眼眸,直視著心愛的女子。


    他滿心發燙,已迫不及待想過那樣的熱鬧日子——


    有她在身旁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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