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皖兒轉頭往內望去,段子讓肯定地點頭,示意她從命。


    既然本人都這麽說了,她這個旁人,還有什麽話好說?


    淩皖兒有點氣悶地退開一步,讓敖公公進去。


    敖公公走人太子書房,臉上的表情滿是欣慰感激。「感謝太子相信奴婢,奴婢感激涕零。」敖公公眼角滲淚。


    「不相信敖公公,還能相信誰呢?」段子讓合上書冊推到一旁,笑著說:「敖公公真是用心,我書讀得累了,正腹饑口渴呢!」


    敖公公一聽,連忙將手裏端的熱茶點心送上。「那太好了。這是奴婢特地吩咐禦膳房做的,全是太子喜愛的點心。我親自從禦膳房端來的,已經試過毒了,不過太子若是信不過奴婢,奴婢可當場再試一次——」說著,敖公公取出銀針要測試。


    「不用了,我信得過你。」段子讓阻止他。


    「謝過太子。那,奴婢替太子斟茶。」敖公公替他倒起熱茶。


    「看起來真是可口,本太子就趁熱用了。」段子讓微笑瞧著茶盤裏的點心,像在猶豫該從哪樣先吃,最後,他端起敖公公倒好的茶,打算先解渴。


    「啊——」淩皖兒還是覺得不安,正打算衝進來測毒時,他已經把茶喝了。


    段子讓一口飲盡杯中的熱茶,剛微笑放下茶杯,突然雙眼瞪大,掐住自己的脖子,神情痛苦。


    「唔……」他用顫抖的手指著敖公公,無法發出聲音,隻能以不敢置信的憤怒眼神指控:你……你下毒?


    敖公公嘴角冶冷勾起,然後神色瞬間轉變,驚惶失措地上前,抱住段子讓頹倒的身子大喊:「太子!您怎麽了?!太子?」


    「段子讓!」淩皖兒也一直密切關注書房裏的動靜,見情況不對,立刻快步奔進來;段子讓已經倒下,她大驚失色地想要探視他的情況,但敖公公不讓她靠近。


    「別過來!你這個殺人兇手,太子待你情深意重,你怎能因為嫉妒,就狠心謀害太子?」


    「我?」淩皖兒震驚地瞪大眼,不知自己怎會突然成了殺人兇手。


    「不!不是我!我怎麽可能傷害他?我是那麽愛他——」她沒心思為自己的清白辯解,隻焦急地央求:「段子讓怎麽樣了?他要不要緊?你讓我看看他——」


    「不許過來!我不許你再傷害太子!來人呀!快來人,太子遭淩皖兒下毒謀害了!」敖公公唿天搶地朝外大喊,很快地,整列護衛隊便衝入書房。


    「是她!」護衛隊一出現,敖公公立刻指著淩皖兒斥道:「最後將茶水端給太子的人是她,她下毒謀害了太子!你們快將這個兇手抓起來!」


    「不是我——」淩皖兒又急又氣,但更擔心段子讓的安危。「不管誰是兇手,求求你們先看看太子情況如何,快請禦醫來為太子解毒呀!」


    「來不及了,太子已經……嗚……」敖公公以衣袖掩麵,佯裝拭淚,實則藏住奸計得逞的陰笑。


    「你們還愣在那裏做什麽?太子遇害,兇手就是淩皖兒,快將她捉起來呀!」


    敖公公大喝一聲之後,護衛隊如夢初醒似的衝上前,隻不過,他們捉的不是淩皖兒,而是敖公公。


    「啊?你們做什麽?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兇手是淩皖兒,不是我啊!」敖公公震驚憤怒地大喊。


    這時,那個躺在地上,原本應當死了的人,卻突然爬起來,吐掉含在口中的茶水。


    「太子您……沒中毒?」敖公公瞪著毫無中毒跡象的段子讓,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被他騙了。


    同樣感到震驚的,還有淩皖兒。


    她還以為他中毒了,見他安然無恙,雖然鬆了一大口氣,但環顧四周,似乎隻有她與叛徒敖公公不知內情,頓時怒氣湧上……


    「很抱歉沒有如你所願。」段子讓接過一旁的護衛遞來的解毒水,漱了漱口,清掉口中最後一絲餘毒。


    「我早猜到是你被買通,所以故意安排了這場戲。如何?這出戲夠精采嗎?」


    他嘲諷地問敖公公。


    「你……太子為何認為是奴婢?」敖公公沒想到自以為完美的計謀,竟然早就被識破;他一直以為,自己已成功嫁禍給段子訓,所以太子應當毫無防備才是。


    「很簡單,我從頭到尾,都不信子訓會背叛我。讓他入獄,隻是為了鬆懈真正的叛徒心防。表麵上,我已不再嚴密防備,但事實上,我暗中派人緊鑼密鼓調查。可查來查去,卻覺得你最可疑。」


    「你最近經常藉故外出,是吧?再仔細想想,對宮中環境熟悉,是我身邊親近的人,又有些權勢,可以輕易安排刺客來刺殺的……似乎隻有你了吧?敖公公。」


    段子讓冷冷地問。


    「僅憑這樣,何以斷定是奴婢?奴婢是被冤枉的!」敖公公微弱地抗辯,企圖作困獸之鬥。


    段子讓又是冷然一笑。「我的密探在你房裏搜出大筆銀票,依我看,我手中這些,金額應該有——」


    「還給我!」敖公公見自己辛苦得來的銀票被拿走,當下瘋狂地撲上前想搶,但立刻被護衛壓製住。


    段子讓不理會他,繼續說:「這疊銀票,金額高達數萬兩。敖公公,宮裏是不虧待奴仆,但也不可能給這樣高的薪酬。那麽這些銀票,是從哪兒來的呢?」


    敖公公見大勢已去,頹然垮下雙肩,頓時蒼老了好幾歲。


    「有名中年商人與我接觸,要我暗中引入入宮;每引進一人,他便給我一萬兩銀票。」


    段子讓翻看銀票,上頭的商行名稱寫著:渡遠商行。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間商行,應該根本就不存在;就算你擁有這些銀票,也無法兌現,根本形同廢紙。」銀票在他手中被拍得啪啪作響,他語氣還頗為遺憾。


    「不——」敖公公痛苦哀號,他費盡心思,甚至不惜背叛主子,就是為了那些銀票呀。


    段子讓神色一變,凜然逼問:「說!為什麽要背叛我?」


    敖公公失去所有,甚至連命都將不保,受到太大刺激,整個人已經呆滯。


    他淒然一笑,眼神空洞。「你怎會懂得我的心情?你什麽都有,有權勢、有地位、有錢財、有女人,要什麽有什麽,而我呢?我連最起碼的娶妻生子都做不到!除了錢財,我一無所有,所以我盡能不停地掙!我隻有錢了……隻有錢了……」


    他破碎的低喃,令人聞之鼻酸,淩皖兒忍不住滴下了淚。


    敖公公企圖謀害太子,雖罪無可恕,但他多年來服侍太子,也不是全無功勞;再者,他年事已高,也沒剩多少日子了。


    「段子讓——」


    她正想為敖公公求情,但段子讓已明快地做出處置。


    「聽著!敖公公背叛之事,大家不許宣揚出去。另外,吩咐下去,以返鄉頤養天年之名,撥一筆款子給敖公公,送他出宮迴鄉。」


    熱淚在淩皖兒眼眶裏滾動,她感動又欽佩地看著段子讓,心裏為他感到無比驕傲。


    他除了原諒了敖公公的一時糊塗,饒過他一命,還仁慈地保住了他的聲望。


    他是個好主子,將來,一定也會是個好皇帝。


    她深深相信!


    隻不過,她仍然……


    「謝太子不殺之恩……奴婢對不起太子……對不起太子……」最受感動之人,莫過於敖公公,他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護衛們帶走了敖公公,書房裏恢複了寧靜。


    段子讓微笑轉向淩皖兒。「皖——噢!」


    一記踢蹬,狠狠地往段子讓的小腿上襲來;他慘叫一聲,抱著腳原地跳轉。


    「你——你這個瘋婆子!你又踢我做什麽?」他火冒三丈地怒吼。


    「做什麽?感謝你將我蒙在鼓裏呀。」淩皖兒笑得好甜蜜,好可愛,但也——


    好可怕。


    「你氣我沒告訴你敖公公的事?」他立刻明白引爆點在哪。「不把這件事告訴你,也是不得已的。」


    「喔,是嗎?」


    見她一腳又要踢來,段子讓趕緊縱身閃開。


    「聽我說!」他急忙解釋:「我知道依你的個性,肯定不會讓我以身涉險,作餌釣出敖公公這條大魚,所以我才不敢讓你知曉呀!」


    淩皖兒頓了下。


    沒錯!她若知道段子讓竟打算喝下毒茶,以自身為餌誘使敖公公現形,是決計不肯的。


    見她態度軟下,段子讓打鐵趁熱,立刻上前抱住她香馥嬌小的身軀,柔聲誘哄道:「皖兒,對不住,我也不想瞞你的,必須將你蒙在鼓裏,我也很痛苦,但實在是情非得已。」


    他終於肯對自己投降,承認自己打從心底,深深愛著這個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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